“所以......你的意思是，徐阳最后成为游戏的猎物，并非你从中撮合？”裴泽手微撑着脸颊，指尖轻点着太阳穴，若有所思。从邱玥的叙述来看，她似乎仅仅是告知了徐阳“狩猎游戏”的存在，却并无意将他拉入这个漩涡。
他带着新的疑惑适时开口：“那他是怎么找上Tragos的？或者......”
或者，Tragos对他撒了谎。
然而，还不等裴泽将后半句猜测说完，他就清晰地瞥见，对面原本面色微冷带着几分追忆与疏离的邱玥，突然间瞪大了眼睛，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收缩。那反应极其鲜明，正是他将“Tragos”这个名字说出口的瞬间出现的。
他微微一顿，探究的目光锁住女孩微微惊变的脸，语气带着确认：“难道你不知道是他主动找上的Tragos？”
邱玥没有说话，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巨大的惊愕堵了回去。一时间，棋室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是相比之前剑拔弩张的对峙，此刻的房间更多是被一种混杂着悲伤与疑惑的迷雾所笼罩着。
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散这骤然凝结的诡异气氛。
倒是原本因悲伤而低泣的陆末一，在听到“Tragos”这个名字时，再看到邱玥那怔愣仿佛全然不知情的神色，瞬间被点燃了怒火。
他猛地站起身，怒视着邱玥：“你现在是打算装什么好人吗？！”少年声音颤抖，带着被欺骗的愤恨，“给我看监控直播的不是你吗？！我哥死后第二天威胁我，告诉我追查无用的不是你吗？！”
“竟然......竟然......”说着，少年再次哽咽起来，巨大的痛苦和屈辱让他几乎难以成言，“说我哥......是被我害死的......”
最后几个字，陆末一的声音越变越小，带着难以言喻的自我怀疑和痛苦。或许在他内心深处，也一直背负着这份沉重的枷锁。
没能及时发现徐阳的异常，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这本身就如同一种原罪束缚着他。
一方面是不想面对这份自责，所以不愿轻易提及；另一方面，则是恨极了将这个残酷事实强加给他，加深他痛苦的邱玥。
然而，面对陆末一的指控，邱玥不仅没有出言辩解，她脸上的不解和错愕反而更加明显，甚至带上一丝荒谬感。
她看着激动不已的陆末一，眼神复杂，那表情不像是在看一个指控者，更像是在看一个说着她完全无法理解的疯话的陌生人。
迟疑几秒后，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真切的困惑，甚至有一丝被冤枉的莫名奇妙：“你在说什么？我不记得给你发过监控录像，也不记得威胁过你，说徐阳是被你害死的这话更是无稽之谈！”
这一刻，窗外的风停了，原本在木地板上摇曳的树叶影子骤然静止，时间仿佛停止。
邱玥的否认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不平静的湖面。
她进门时那带着戒备和某种认罪般的态度突然转变，此刻变成了毫不作伪的疑惑与反驳。而陆末一在听到她这全然否认的言语后，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更加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混乱与难以置信。
裴泽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缓缓移动，一个愤怒而痛苦，一个震惊而困惑，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堆积在一起，迸发出更多谜团。
他眼中掠过一丝极富兴味的光芒，唇角微微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这可真有意思。
“看来，”他清朗的声音打破僵持，“你们都很困惑啊。巧了，我也有相同的疑惑。”
他身体前倾，手肘随意地撑着大腿，目光平和地扫过两人：“不如，两位都先冷静一下。我们暂时放下情绪，就像拼图一样，各自说说自己知道的那部分‘事实’，如何？”
邱玥垂眸盯着身前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像是从混乱的思绪中理出一根线头，抬起眼，目光在裴泽和陆末一之间扫过：“聊聊吧。”她重复了裴泽的提议，语气却更为凝重，“我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反应清晰地表明，陆末一的指控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外，甚至颠覆了她之前的某些认知。
裴泽将目光转向依旧站着的陆末一。少年胸口还在微微起伏，苍白的脸上交织着愤怒与混乱。
裴泽的声音放缓了些，却又不容置疑：“坐吧。”他朝陆末一身下的空位扬了扬下巴，补充道，“你太激动了。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吧，有什么疑惑，今天就把它一并解决了。”
陆末一僵持几秒，最终还是颓然地坐了回去，只是脊背依旧挺得笔直，仿佛这是他最后的防线。他低下头，避开邱玥探究的目光，也掩藏了自己眼中翻腾的迷茫。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裴泽指节轻叩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目光扫过两人，语气平稳，“现在来顺一顺思路吧。”
“最初给陆末一发消息的是邱玥，但是徐阳跳楼以及死后给陆末一发消息的，不是邱玥。”他顿了顿，看向邱玥，“可以这么说吧？”
邱玥沉吟片刻，下颌微点，算是承认。
陆末一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翻涌的情绪，声音沙哑有些迫切：“但那是你的账号。”
“那又能说明什么？”邱玥抬眼，她淡然开口，“做了就是做了，我不否认。但没有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认？”
裴泽指尖停住：“后来你还登录过那个账号吗？”
“登录过。”邱玥答得干脆，“为了注销。毕竟徐阳已经不在了，我没必要再与陆末一有任何牵扯。”
“那么，”裴泽身体微微前倾，“你有什么头绪吗？比如，谁能登你的账号？或者，谁有办法登上你的账号？”
邱玥刚要脱口而出的“没有”卡在喉间。她眼神一滞，像是突然被某个念头击中，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杯沿摩挲了一下。
裴泽唇角勾起极淡的弧度：“看来，是有眉目了。”
“账号是托人弄的。”邱玥语速放缓，似在斟酌用词，“毕竟不能让人从后台顺藤摸瓜查到我。”
裴泽微微挑眉，与邱玥视线相接。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猜测，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刚见你听到Tragos这个名字很惊讶，”裴泽突然转换话题，语气笃定，“看来你们认识。”
邱玥沉默片刻，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账号是Tragos注册的。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她眉头微蹙，困惑之色浮上脸颊，似是不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会知道狩猎游戏，来到这所学校，都是Tragos告诉我的。”陆末一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冷意，“就在我哥死后一周。而且，我们现在仍有联系。”
邱玥猛地转头看他，很是难以置信：“他找你？为什么？”
“这难道不是该我问你的问题吗？”陆末一反唇相讥。
裴泽适时插话，语气带着玩味：“Tragos对他很感兴趣。”
“不可能。”邱玥脱口而出，神色是全然的不信。
“什么不可能？”
“他，不可能。”邱玥重复，语气斩钉截铁，“那人就是个疯子。”
陆末一脸上掠过鲜明的厌恶：“疯子有资格说疯子吗？”
裴泽低笑一声，打破这针锋相对：“被那种人盯上，难道还是什么荣幸不成？”
邱玥的目光在陆末一和裴泽脸上逡巡片刻，忽然伸出手，指尖先指向陆末一：“不管我是不是疯子，你，都不是他会感兴趣的对象。”
随即，那根纤细的手指转向裴泽，带着某种笃定的意味，“他会感兴趣的，是你这种人。”
裴泽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指向，怔愣一瞬后轻笑出声：“那我该感到荣幸吗？”
邱玥收回手，抿唇不答。
裴泽也不纠缠，将话题拉回正轨：“既然已经明了，那么下一个问题——Tragos是谁？”他看向邱玥，目光如炬。
少女想也没想，答案干脆利落：“不知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不能坦诚些吗？”裴泽虽这么说，但看着邱玥毫不作伪的神情，直觉告诉他，她是真的不知情。
“我只知道他叫Tragos。”
“可听你语气，对他很熟悉。你不是说，他是疯子吗？”
“他做了疯事，自然就是疯子。”邱玥答得理所当然。
回答完，她重新将目光投向陆末一，带着了然：“还有吗？你还想知道什么？”
陆末一迎上她的视线，冷声道：“我知道你们的游戏，每次策划者都不同。这次是谁？”
裴泽挑眉，看向陆末一，目光意味深长。他竟从不知陆末一还掌握着这个信息。不过，他本也没天真到以为对方会全盘托出。
陆末一感受到了裴泽的目光但是他没有解释。既然这人之前未曾逼问，便是默许了这种有所保留的合作。毕竟，他从自己这里得到的信息，已经足够有价值。
邱玥扯了扯嘴角：“我还真不明白他想做什么，连这个都告诉你。”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狐狸。”邱玥吐出两个字，随即补充，“他是谁我也不知道。我们都只用代号相称。”
陆末一语气平淡，却抛出一枚重磅炸弹：“宋眠和闻绥呢？他们也是游戏的参与者吧？”
这话引得裴泽再次侧目，没想到陆末一的了解远超预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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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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