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试炼算是告了一段落。
门派中课业不算繁忙，楚卿榆此刻正站在荆棘堂看着挂了整面墙的令牌发呆。
荆棘堂是灵霜派与外界接收委托、传达书信的地方，弟子可以依据自己能力领取委托，再下山完成委托。
完成后的门派奖励和雇主支付灵石全部标注在了木牌上，奖励越丰富也意味着其危险程度。
楚卿榆是被师兄江锦玉“抓来”荆棘堂的。
出去历练也是修炼的一部分――这是江锦玉的原话。
堂中人不多。楚卿榆翻累了木牌，转头却意外看见了也在找委托的江涟玉。
江涟玉缺钱？
他怎么会这样想，有听洒扫的外门小弟子聊天聊到江小少爷前不久一掷黄金收购了翎堂阁。
他挪过去凑到了江涟玉身边，看到对方也在翻找木牌，楚卿榆问他：“你要下山？”
江涟玉被他吓得明显抖了三下，他转头瞪了“罪魁祸首”一眼却不作回答闷头继续翻木牌。
翻了良久，许是手翻酸了，他没好气冲楚卿榆白一眼。
“干嘛，你很闲吗？”江涟玉道。
说完他低头一瞥，精确用手指勾下一块木牌，嘴角微翘抬眼看向楚卿榆。
直觉告诉自己，这小子没憋好屁。
果然，江涟玉借着木牌上的红绳在手指上转了几圈，然后将木牌扔向楚卿榆。
楚卿榆亦抬手稳稳接住木牌。
江涟玉先一步开口：“风摇镇。”
“我记得是你家吧，不如借此回去看看。”
楚卿榆只沉默了一瞬，他答：“好。”
………
风摇镇离灵霜派竟这么远！
衣袍微飘，长发也被风吹起，楚卿榆有些烦躁再一次拨开被风吹到前面来的马尾。
御剑而行，只是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楚卿榆回头看向脸被头发扇红的谢余清，对方就这么顶着一张脸颊微红的脸微笑看他。
“师兄，我脸有点疼。”
“那你把寒莲赤血拿出来自己御剑。”
楚卿榆无语，他想说你又不是没御过剑。
然后他听对方说：“我不会。”说完又笑了笑。
楚卿榆：……
寒莲赤血是谢余清的佩剑，通体墨黑，是从试炼回来后师尊所赠。
师尊也赠了一柄给自己，此刻正在二人脚下踩着。
两柄剑颜色正相反，楚卿榆这柄有着些粉桃雕花，据说是哪位上仙飞升前所铸。
巧合的，同自己院中那棵桃花树同名，叫作――
“绛金落碧，它很适合你。”
那日从自己回来就没见过几次面的师尊突然站在济霖峰上。似是料到他会经过此处，从身后拿出那柄剑将它放在了楚卿榆的手中。
他说：“应是你的，最是你更适合他。”
楚卿榆回神不再想，他目光扫过薄云之下的城镇，控制着剑向地面落去。
两人稳稳落到地上。楚卿榆环顾四周，镇中倒是热闹，小贩吆喝着卖东西。
楚卿榆来了兴致，自己来了这么久倒没真真正正逛过一次，他拐进谢余清的胳膊四处看。
逛到一个卖饰品的小铺，楚卿榆看了一圈桌上摆的饰品，又扭头看了一眼谢余清。
他道：“红色似乎更衬你，只是这里竟没有红色模样的……”
摊主听他说到某个字眼，脸上划过一抹惊恐，她连忙给楚卿榆介绍其他样式的小物件。
楚卿榆一挑眉，唇角微翘。他转头笑了一下对谢余清小声：“看你师兄发现了什么。”
他挑了一个与道袍颜色相似的发带，付了钱，临走之时那摊主终是没忍住叫住了二人。
摊主是个头发有些发灰的中年妇女，叫住他们之后她先是朝四周看了一圈，然后向两人讲起了近来镇中发生的怪事。
妇人看着面前两张模样俊秀的脸，还有身上穿的道袍，她劝二人：“最近莫要在这风摇镇提'红'这个字眼！更不能穿戴带红的衣服或者物件。”
楚卿榆搓了搓下巴，有些不解询问妇人缘由。
那妇人毫无保留，她指了指旁边豆腐铺，继续说道。
“老李家，就是旁边的豆腐铺子，他家小女儿前些天不过是戴了一对红色的耳饰，结果隔天就失踪了！”
“更荒谬的是那丫头失踪了两天晚上又回来了，大半夜敲家门敲得可响，打第一眼看过去还是正常样！”讲到激动处老妇人没忍住一拍手。
“但是谁叫都不应，一句话也不说，一副痴傻的模样，看到有人穿红戴红就发了疯似的扑上去抓那人的脸。”
楚卿榆听完老妇人说的话，心下生出点点疑惑。
妇人看了眼谢余清，啧啧两声劝他“且不说那丫头能不能伤到你们，”
她朝四周看了一圈，故作警惕小声继续道：“最近镇中流传，有人在晚上看到有女鬼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在街上走！说不准那女鬼和李家那丫头的事就有关联，若是因为一个物件被女鬼缠上……”
楚卿榆又买了摊上一些物件，两人离开了摊位继续逛。离开的路上谢余清见他一直在掂装了各种发饰的锦袋，便出声问他：“怎么了师兄？”
对方有意逗他，“谢师弟，我把这一包送给你拿去用怎么样？”
刚才楚卿榆买的还有一些女子发簪耳坠，谢余清笑笑，乖巧顺从般回答他：“只要是师兄送的我都喜欢。”
说完他坏心思朝对方凑近一步小声在他耳边道：“师兄是想看我作女子模样戴这些吗？”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楚卿榆愣了一瞬，然后干笑几声转移了目光看向别处，他解释起来：“师弟想多了，是我忘记了。”
楚卿榆根本不敢把眼睛转回去，因为谢余清那颗漂亮脑袋此刻正凑在他旁边看着他。
“师兄在看什么？”声音近在耳旁。
他捏了捏自己手指，然后朝前面快步有远。
站在原地的谢余清低头闷声笑了笑，他看着走远开来一步一步踏得如同去征战的模样笑着追了上去。
“师兄等等我。”
重新追了上去，楚卿榆正站在一家客栈门前。见谢余清跟了上来，他示意对方跟着自己。
“我们也许要留在风摇镇待上一段时间了。”
过了一会儿，他补充：“我想我找到问题了。”
下山委托最广分为两种，一种是明确指出委托要求，另一种是只标明地点却没有要求。第二种毫无疑问更难一些，但报酬丰富，所以也不乏有人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接下这种下山委托。
而江涟玉那时抛给自己的，正是这第二种木牌。江涟玉本人也没有同自己说这一点，只告诉了自己地方是风摇镇。
仅此而已。
两人各选了一间房，回房间前楚卿榆站在门口面带笑意，他从自己随身携带着的储物袋中拿出一条发带，做工精细看上去价格不菲。
他将发带塞进谢余清的手中，还是笑：“师弟，早些睡。晚安好梦。”然后转身进了房间。
楚卿榆长的好看，笑起来更是。
目光仍停在对方离开的方向，刚才模样仿佛还在眼前，谢余清指尖摩挲着手中发带，空气中还飘着若有若无的桃花香。
甜甜的，沁人心脾。
天彻底黑了下来。
楚卿榆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他想理清楚一些事情，关于原来那个楚卿榆的事。
“现在下楼出去，或许对你想知道的事情有帮助。”
“！”
楚卿榆猛地坐起身来，他想骂人。
脑中不知消失了多久的012突然冒出声来，见他起身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发声：“你不是想知道？外面有东西能解开你的疑惑。”
楚卿榆冷笑，他一边穿衣服一边阴阳012。
期间012倒是一直保持沉默的状态，甚至让楚卿榆怀疑那家伙是不是又消失了。
穿戴好之后，楚卿榆站在路边环顾四周。突然一阵冷风吹来，让他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夜晚路边无人，不知过了多久，久倒楚卿榆已经开始打起了哈欠。
“叮铃铃――”
一阵诡异的铃声由远到近响了起来，周边突然没来由起了薄雾。
薄雾之中一抹艳红色摇曳着。
红影越来越近，薄雾也散去了一些。楚卿榆定睛看向薄雾之中，只见路上走着一个身着一身红嫁衣的女子。
女子脸上毫无血色，两颊深深凹了下去，一头长发直直垂到小腿，脖颈处也能看到黑紫勒痕。难怪见到她的人会说这是鬼，因为女子此时倒真的一点活人气息不见得。
楚卿榆手中沁出冷汗，他捏了捏手掌，又将佩剑紧紧握住。他没敢闭眼，说实话楚卿榆自己其实很怕鬼。
此时此刻身边无人相伴，周遭只余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声。他鼓足勇气提着剑走近那红衣女人。
原本行走的女人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待看清楚卿榆的脸，她死寂了许久的双眼竟迸发出些微弱的光芒。
楚卿榆听到异常嘶哑声音从她的口中传出，含糊不清犹如据木。
他听得清清楚楚，那一刻只觉周遭更加昏暗，耳鸣伴着太阳穴一阵阵在跳动。
红衣女人说完便化作一缕白烟顺着风飘远了去。
楚卿榆站在原地许久，冷风吹得他发丝飘起又拂过脸颊。他听见自己问012：“这就是你想让我看到的听到的对吗？”
依旧是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只是这次并不是机械音，而是纯粹人发出的声音。
他没有回答楚卿榆的问题，“死人而已，何必挂怀？”
楚卿榆没忍住轻嗤一声，他转身朝客栈走回去。
“我应该说难为你平时和之前那么能装？”
无人应。
楚卿榆也不管他是死还是活，他上了二楼，转角抬头是正巧与站在楼梯口的谢余清对上了目光。
许是明明自己先叫对方早睡，却在大半夜被人抓包在楼梯口，楚卿榆别开眼不敢看他。
谢余清不为所动，只站静静看着他。对方最是见不得自己这副模样，果然没过一会儿，一股淡淡桃花香又扑了上来。
楚卿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心虚般同谢余清解释：“师弟……师兄这次出去可收获不少有用消息。”
“嗯。”
“师兄先回房间吧，明天师兄再讲给我听。”
楚卿榆正巧打了两个哈欠，听他这么说便点头同意了，两人再次走到各自门前。
谢余清同他道：“师兄，早些睡，晚安好梦。”随后推门进了房间。
我服了。
楚卿榆将自己扔在床榻上，走过这么一遭，他现在只觉得累。
月亮没了云的遮挡，点点月光照进屋中。楚卿榆想起红衣女人对自己说的那句话，虽嘶哑难辨，但自己却能瞬间听清她在说什么。
她说。
小少爷。
带着些熟悉的感觉，仿佛自己曾听到某个人这样叫了很久。
楚卿榆不愿再想，他实在是太累了，翻了个身他闭上眼睛便彻底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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