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廿在一个一个时空里跨越，她适应得还挺快。
一来这些事情她都亲身参与过而且现在还必须被迫再亲身参与一遍，对她而言这特殊性自然不用说。
二来是因为这些经历在她印象里记忆也还算深刻，后来的很多次，她都回想过，给朋友讲起过。
如果没有活动什么的话，她大多数睁开眼的时候都是晚自习或者中午午睡的时间。
也不难猜测，于穆毅只有这些时间里会更加清闲。
晚自习的事儿还挺多的。
就比如那一次。
离上晚自习还有五分钟左右，坐在钟廿后面两位的一个男同学不小心把电池点燃了，整个教室里骤然爆发出一阵阵浓烈呛人的黑烟。
正在写物理题的小钟廿冷不防吓了一跳，然后就听见旁边的同桌开了口：“我艹，谁把电池整燃了？！”
“好臭啊——”
“不会爆炸吧。”
“啊？”
这句话甫一出口，教室里女生们纷纷叫了起来。有人已经眼疾手快从座位上起身，有人拿着物理书，翻开挡住了脸。
甚至还有人已经溜出去了，站在教室门口探着头往里看热闹。
从第二排一回过头发现离这边极近，连钟廿都看清了小钟廿那时候神色里的慌张和无措。
然后钟廿开了口，跟于穆毅说了一模一样的话：“没事儿。”
于穆毅和其他几个人同时喊着：“开窗开窗！”
“全部打开！门也打开！”
窗户周围和门口的同学纷纷动作，但是那块儿“哧哧”冒着黑气的电池还是没有消停下来。
于是同学们分分开始撕纸扇风，加速空气流通。
教室里更乱了。
“铛铛铛铛，铛——铛——铛——”
铃声响过之后，教室里陡然一片死寂。
完了，上晚自习了。
今天是物理晚自习。
苗老师的办公室就在二楼，到他们的教室仅仅一层楼的距离。
这要是被发现了，绝对要告到班主任那儿去。
到时候问题一大堆，怎么解释？
谁的电池？
从哪儿抠出来的电池？
怎么点燃的？
为什么要点燃？
那还得了。
于穆毅眉头一皱。郑为、何旭、谭劲涛谁都没说话。
电池就这么扔出去肯定是不行的。右边是操场，这时候肯定还有人。
左边是树林，可是万一扔下去着火了，会更麻烦。
“妈的，这玩意儿怎么弄不熄啊——”
于穆毅刚准备开口，就听一个女声道：“问问题去，谁去问问题？”
然后有人附和：“对！快去快去！把老师拖住！”
于穆毅回神，发现这声音格外熟悉，距离不远，正是旁边的钟廿。
小钟廿说完了话又赶紧捂住口鼻，于穆毅看得一愣。
于是那天晚上去了大半个教室的人问问题。
有史以来没这么齐心协力过。
大概整整拖了半个多小时，最后苗老师实在忍不住了，直接拒绝道：“你让后面的同学都先别来了，我得去教室了。让他们上课自习了再问。”
好在半个多小时已经够了，电池被弄熄了，教室里也基本没有留下什么奇怪的味道和痕迹了。
后来只剩苗老师一脸懵地问：“你们今天晚上怎么突然这么多问题？”
“平常也没见你们这么积极过啊。”
于穆毅也是走读生，但是家里追学习追得比较紧。
尤其是语文。
刚好语文老师段然嫣是他表姐大学同学，因而对他来说才更加雪上加霜。
但是除了他，语文晚自习那就是众人福音。
因为基本上语文老师都会给够阅读的时间。
这时候只要你手里拿着的是初三语文应该阅读的书目，段总绝对不会多说你一个字。
为何称之为段总呢，是因为这老师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对全班同学造成的“威压”那是相当具有毁灭性的。
所以当时才流传着这样一个口号，只要是在语文考试之后，班里同学人人传唱：“风在吼，马在叫，老段在咆哮，老段在咆哮——”
钟廿大概有那么点懂于穆毅的心了。
语文和物理比起来他偏科偏成这样，他也确实不容易。
那天晚上段然嫣来得比较晚。
不知道于穆毅和钟廿在讲什么，小钟廿笑得咬唇掐手都没忍住。
大概是讲了个笑话，具体内容记不清了。但是钟廿想起来，那一次于穆毅替她背了一次黑锅。
教室里安静无声，因为外边黑漆漆的，窗户那儿要是站着个老师一动不动看教室里的情况那都是常态。
因而同学们像是小鸟抬头，左歪右歪试探着看了半天之后，才堪堪确认外边好像没有人。
那就是还没来。
但是什么时候来呢？
等我看完这个故事再抬头试探一番就好了。
于穆毅没在乎这些。
他在听钟廿讲笑话。
两人同桌这么久，后来共同话题也越来越多。偶尔钟廿也会主动找他讲话，又或者是偷偷传个纸条。
坐在中间第二排顶着老师的唾沫星子冒着巨大的风险打开。
小钟廿开口：“给你讲个笑话，是我今天在书上看来的。”
“书上？什么书会讲笑话？”
“《读者》啦，你听我讲。”
“好好。”
“小明问老师问题，他说，老师我不想写作业。”
“然后老师就回答他，那就先不想，先写吧。”
“噗——”于穆毅没忍住。
小钟廿也闷声笑得别过头。
俩人还没从这阵笑意里缓过来，就被突然站在桌子旁边的一个人吓了一跳。
来人不带感情地问：“笑什么呢？”
因为钟廿坐在外边靠近走廊，所以她在脸红的同时也看见那黑色修身裤，还有红色皮衣外套。
钟廿替心道一声：完了。
却不是为了小钟廿，而是为了她旁边的这个人。
“于穆毅？你刚才笑什么呢？”
钟廿还在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声中没有回过神来，骤然听见她隔过了自己在问旁边的于穆毅。
小钟廿心跳得更快了。
于穆毅的脸也憋红了，教室里没有人敢出声，就连翻页的声音也刻意放轻了很多。
“我问你话！你给我站起来！”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于穆毅忍了很久，还是语气平和道：“笑的中午午睡，何旭张着嘴说梦话。”
“噗——”
也不知是谁胆子大，竟然笑出了声。
段老师一个眼神横扫，教室里又骤然没了声息。她转头问道：“就有那么好笑吗？你想到这个能笑成这样？”
“是。”
小钟廿捏着笔的手在抖，手心已经出了汗。
她是个乖乖学生类型，还没有经历过这么尴尬的时刻。
如果被发现，一定会在老师心里留下特别不好的印象吧。
可是她忐忑之下却见老师问了于穆毅。而于穆毅竟然没说出自己这个罪魁祸首。
“写500字检讨，明天上课前交到我办公室。”
“你跟我出来。”
于穆毅直接被老师带了出去，钟廿心慌意乱，笔尖不知何时点在了纸页上，一大团黑色墨点。
竟然，没有看到自己吗……
两人不知在外边说了些什么。
那时候的钟廿不知道，可是这一次在于穆毅的视角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你这个语文成绩，很拖你的后腿你知不知道？”
“知道。”
“那你刚才在那儿笑什么？上课时间不好好听，晚自习也不好好上。你妈天天为你操心，你姐姐为你操心，你自己怎么就不能上点心？”
“成天东想西想，是能想到考上一中还是能怎么的？”
“今天的事我会给你妈说，他们对你抱有的什么希望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分不清轻重缓急，什么该搞什么不该搞，自己心里也要有个数。”
“……嗯。”
“进去。”
进来以后于穆毅的脸色非常不好看。经过第一排的时候被谭劲涛拦了一下，他却看都没看，甩手扯过自己的衣角。
小钟廿知道自己惹了事，便也只低头不说话了。她不敢也不好意思朝这边看。
语文老师大概还没走。
她便写了一张纸条，想着下课给他。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钟廿迟迟没听见下课铃声。
她低着头，自己都不知道面前那篇短文看进去了多少。
“诶？钟廿？”
“诶！”
于穆毅在轻轻喊她。
小钟廿抬头，满脸愧疚和自责，还有尴尬。
她不敢去看于穆毅的脸，满脑子里都是刚才他进门时的脸色。
于穆毅一笑：“她走了。”
小钟廿抬头看了一眼，然后问道：“你，还好吧……”
“嗐，没事儿。她人就那样，我习惯了，不当回事。”
“你也别在意。”
小钟廿的指尖下意识抠着笔杆，点了点头，犹豫再三，还是想把纸条递过去。
可等她终于鼓起勇气想要给他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下课铃。
同学都开始收拾书包，于穆毅也已经站了起来。
他的语气没有平常那么愉快：“走了。”
钟廿跟着原主，此刻是个什么心情自然体会得到。
她看在眼里，也只能在心底默默跟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可是于穆毅或许不知道——
那张没有打开的纸条里，也是这三个字。
何旭：“妈的于穆毅，你礼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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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背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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