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五英尺高，雕刻手法比较粗糙呀，看着像是赶工赶出来的。”林怀瑾凑近端详这个垂着眼睛的观音，手指划过上面细碎的裂纹。
“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顾钧看了一眼观音像就转身去检查香案了，他缓缓擦过台面上沉积的灰。很奇怪，这里的灰并不是常见的那种颗粒感，颜色也并不黯淡。反而是一种浅浅的紫色，用手捻开倒变得有几分粘腻了。
“这个灰感觉不对劲——” 林怀瑾应声转向顾钧，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观音不知何时换了神情，原先垂下的眼睛如今高高勾起，既没了先前朴素的感觉，处处透着诡异。手臂的位置也发生了变化，由原先拈花的姿态换到了胸前。但又因手腕处断开，仅剩的手臂就像是突兀插了两个藕带上去，更显得与脸格格不入。
“林——”顾钧还未来得及出声提醒，林怀瑾身后观音批着的锦帛就已然抽了上来，直直向林怀瑾背后刺去。千钧一发之际，顾钧甚至能看清那个布料上的花纹，紫色底的云字纹，和捻开的灰的颜色有些像。他来不及多想，一把将林怀瑾拽向自己身边，锦帛见一击不成，立刻又欺势往前勾住被放在香案旁的木匣向下一拽。那木匣关的本就不稳当，里面的一双佛手便随着打开的匣子掉了出来。披帛稳稳接住带回空落落的手臂旁。
就像有生命一样，断开的手腕缓慢分泌出丝状物寻探手臂的方位，接着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斯拉摩擦声，手腕处连上了。观音的表情随着断裂处的链接更为诡异，本来勉强还算有些慈悲相的凤眼已然眯成了上勾的一条线，嘴唇也不断张开俨然到了耳朵边 。同时，仿佛是从连接处感染了细菌一样，颜色从手腕处蔓延开来，逐渐向两头涌去，爬在白森森的神像上。
两人现在才看清这尊神像的更多细节——这塑的哪里是观音像，简直是把一个女人活生生固定在神像的位置——女人的五官和神像的五官位置一致，但剩下的四肢则各有各的扭曲。她应该还没有神像这么高，或是因为躯干被扭到了和头不同的方向而产生了扭曲。锦帛像吊线一样勾着她的四肢去还原神像的姿势，□□被拉长，里面的器官清晰可见，也被拖拽出来做了神像的另一件首饰。
林怀瑾没有贸然往前，只是隔着一段距离细细看了看女人的五官，虽然她的表情已经经过了痛苦后的扭曲，面部的肌肉也和四肢一样被牵拉到合适的表情，但通过那个较为突出的眉间痣，他还是认出了这个女人，就是他们收集到的旧资料中那个被嫁了出去的白家姑娘。但他并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姓名，无论是当初的那份刊登喜讯的报纸还是日后的宣传单，她都被笼统地概括为白家姑娘又或是沈夫人。
“情况如何？”碍于先前锦帛的威力，加之两人并没带什么有效的防备措施。为避免再次惊动恢复平静的神像，顾钧便悄悄靠在林怀瑾耳边动了动嘴巴。
“事情有点难办，一般来说我们讲究一个冤有头债有主，但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没有发现过这个人的名字，不太好处理...”林怀瑾自然也压低了声音。他感觉顾钧的呼吸洒在耳朵上痒痒的，不自觉挣动了下。也是到这时两人才意识到经过刚刚神像异变，两人竟一直抱在一起未曾变过姿势。“你别——”意识到这点后，林怀瑾感觉身边男人的存在感异常强烈了起来，他偏了偏头，试图从男人的怀里出来，但不等他完成动作。男人就一把将他又按回到怀里，往香案边的小柜里藏。
“嘘，有脚步声。”林怀瑾自然也听到了那一串不连贯的足音。奇怪，一声长一声短的，像两只不一样长的木棒子拖在地上滑行。
“吱呀——”先前被他们掩上的木门被推开。他们竟然已经在这个房间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屋外头的月亮已经挂上了树梢，给屏风投了点影。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今天又是谁来看我们的白妹儿呀。”声音尖细刺耳。来者显然身体有些问题，屏风上的影对应的四肢似乎是被装反了，团装的阴影垂在手臂状的节肢物上。她慢慢绕过屏风，来到香案旁。
顾钧将林怀瑾又往怀里按了按，他视力一向很好，借着那点贫瘠的月光他也认出了这个畸形的人正是那时拿着匣子上门的女人。但似乎整个人又变得更为混乱了些，五官也没有维持正常的状态，歪歪扭扭地安在脸上。
“哎哟哟不得了了，白妹儿你咋个又装上这双手咯，我就说那些个细娃儿办不起事，啷个又把这造孽的玩意带回来了。”女人似乎才发现神像的变化，一个劲念着告罪告罪，又从神像后面摸出了一把香和一个小线锯。
“菩萨保佑，莫怪我砍了妹儿的手，这东西造孽，害人，留不得啊。”说完，她转身拿着一小把香冲着门的方向拜了拜，又分别对着香案和观音像的位置拜了拜。但也并不插在香炉上，只搁在一旁，看得柜子里的两人瞋目结舌。
“不痛了不痛了，白妹儿。嬢嬢这就帮你搞下来嘛。”她勉强可以称之为手的肢体勉强拿着线锯努力往下切割，发出一段段让人牙酸的摩擦音。过不了一会，那双手又被女人完整地切了下来放在一边。女人似乎是很熟悉这一套流程了，她抓起香案上盖着的红布一遮就往下放。
“别怪嬢嬢心狠哦，不是嬢嬢不让你走，是你这段孽缘走不开啊，当初那个杀千刀的让你借观音的名乱给人家看，都是偷的你下辈子的福报。借了人家的名要还的。欸，当初跟你老妈子就说了不要听那个崽种的话，还是给你几十两买了出去...”女人又絮絮叨叨说上许久，最后用身上的衣服勉强抹了抹神像的下半部分，嘴里念了个“阿弥陀佛”就往房间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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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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