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侯最后还是妥协了,当着所有人的面认下了赫连奴。随后以府中有事要处理为由,把宾客送走了。
正厅里只剩下赫连府的一家人,外加赫连奴这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屋子里气氛古怪,婉姨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识相的什么也没说。
赫连城指了指赫连奴朝弟弟妹妹道:“这是你们二哥,赫连池,快叫人。”
赫连奴失踪时,这对龙凤胎才两岁,压根不记事。在他们心里只有一个皎皎如月的大哥,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二哥很是不喜,当着赫连奴的面叫道:“父亲,这个贱奴怎么可能是我们二哥,只是脸长得像而已,肯定是弄错了。”
赫连侯绷着脸不说话,眉头都快拧成结了。
赫连城呵斥两句,两人才悻悻闭嘴。
想到今日也是赫连奴的生辰和加冠礼,赫连城将自己的衣裳送了一套给他。随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去歇息了。
屋内气氛压抑,赫连奴捧着那素白锦衣,长睫低垂,心里的阴暗越发重。半晌抬头,直直盯着赫连侯问:“我母亲呢?”他不曾打听府里的事,但也知道婉姨娘并非是赫连城的母亲。
赫连侯一听他提发妻,心里一股怒火无处发泄,拿起手边的茶碗直接砸了过去,喝道:“你还有脸提你母亲,你出生就克死了她!”
“死了?”他心中荒凉、难过、周身的气息越发沉。
赫连侯看到他这模样就来气,婉姨娘连忙安抚他,让管家先把人请出去安置。
赫连玉竹、赫连文轩二人见他不讨父亲喜欢,顿时就开心了。追着他身后出了门,正好在后花园的凉亭前截住了他。
赫连玉竹上前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素白锦衣,态度恶劣道:“这是大哥的衣裳,你这个贱仆怎么配穿。父亲说过你只能穿黑衣,别以为凭一张脸就是侯府的二公子了,我和哥哥绝对不会喊你的。”
赫连奴看着她,眼神冰冷,然后绕过她继续走。
赫连玉竹气急跺脚,赫连文轩捡起地上的石头砸过去,那人只是稍微一偏头就躲了过去。
他气得破口大骂:“贱种!”他是不可能把二公子的称呼让给这个奴仆的。
花园里扫洒的下人都瞧见这一幕,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言语。但所有人都默认一件事,这个所谓的二公子并不被承认。
管家把他带到赫连府最偏僻荒凉的院子,招来两个下人说是伺候他,随后一言不发的走了。
一整个午后没人搭理他,没人给他送吃食,仅有的两间屋子家具陈旧,连薄被也无。赫连奴靠坐在冰冷的西厢房墙面上,枯坐了一夜。
摇晃的窗棂将倒不倒,窗外冷月清寒,皑皑蟾光照在庭院青石板上,映出满地的白雪霜色。他轻轻摩挲着腕骨处的五彩绳,忽而想起那个满脸恼怒、金尊玉贵的公主。
他长了和她的心上人一张一样的脸,不知她是什么心情?
是厌恶恼怒,还是会因为这脸对他好上几分?
晨光侵晓,曙色薄明时,他悄无声息的出了荒凉的西苑,一路拐去了赫连家的祠堂。
他想见一见那个被他克死的母亲。
祠堂矗立在薄雾里,周围静悄悄地,连一丝虫鸣也无。
赫连奴伸手推开一条缝闪了进去,空旷阴森的祠堂内檀香袅袅,几斗烛火被吹得摇摇晃晃,灵位从上而下排列,他一眼便瞧见赫连侯之妻长公主姜氏之位。
他母亲是不是也如那字一样端庄柔和?
他跪下,想拜一拜这个给了生命的母亲。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咆哮:“你这逆子,谁让你出现在这的?”
他回头,对上赫连侯又气又急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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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羡鱼从生辰宴回来后就回了覆雪轩,她开始在屋子里来回走,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金属面板滴滴的提示【主人完美完成任务一,奖励墨水一点,墨水所画的东西,在二维世界都会成真哦,请谨慎使用。】
姜羡鱼此时压根没理会这些,只想着赫连侯会怎么对阿奴,小可怜一个人掉在狼窝里会不会遭受什么不好的事。
碧桃见她脾气暴躁,也不敢太靠近,规规矩矩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当天夜里她来回辗转难眠,天将将亮就带着碧桃和侍卫去找赫连奴。侍卫昨晚就来报赫连奴被安置在了荒凉的西苑,不少奴仆看见她都规规矩矩的行礼。
快到西苑时,有两个奴仆提着食盒在前头走,边走边担忧道:“昨日午膳和晚上我们都没送,二公子会不会找侯爷告状啊?”
另一个奴仆嗤笑道:“什么二公子,听说侯爷昨日还砸了他,根本就不待见他。二公子和大小姐还在后花园拦着人羞辱呢。没瞧见李管家的态度,压根没拿正眼瞧他。一个奴仆而已,听说还是从斗兽场那种下等的地方找回来的,侯府丢不起这个人。”
姜羡鱼压着怒气跟在两人身后。
两人好无所觉,等到了西苑敲开门后,和里头的奴才一碰头才知道赫连奴人没了。四人有些惊慌,其中一人问:“要不要通知李管家。”
另一人连忙阻止:“我们还是先找找吧,李管家让我们看着人把人看丢了没好果子吃的。”
提着食盒的人惊讶:“李管家不是让你们来伺候二公子的吗?”
“哪能啊,就找个地方关着他而已。李管家说他那模样出去丢世子爷的脸面,世子爷真是可怜,和他长得像。”
他们一开门就瞧见阴沉着脸站在那的姜羡鱼,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连连磕头。姜羡鱼一脚把提着食盒的人踢翻在地,食盒散开,里头馊饭剩菜滚了一地。
连碧桃都气得咬牙:“你们这帮贱奴,连公主的阿奴都敢欺负!”
姜羡鱼朝侍卫吩咐,把这四个人捆了,押在院子了。”
侍卫听命,把几人堵了嘴拉到院子里捆起来。
冷风袭来,乌云盖顶。姜羡鱼抬头看天,朝碧桃道:“要下雨了,你回去拿伞。”
碧桃左右看看有些为难:“奴婢去了,谁来照顾公主?要不奴婢喊其他侍卫去?”公主就是皇上的心肝肉,万一磕着碰着了,他们都得完。
姜羡鱼恼怒:“让你去就去,废话那么多?侯府里头还有谁敢动本公主不成?”
碧桃无奈,几乎是跑着往覆雪院走。姜羡鱼支开侍卫,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四下瞧瞧,确定安全,才从发髻里拔出画笔,问小B:“可不可以画一扇任意门,把我送到赫连奴身边?”
小B:“主人,你只有一点墨水,什么都不够画。”
姜羡鱼无语,那要这奖励有什么用,关键时刻什么也做不了。如今人全支走了要到什么地方去找赫连奴。
她仔细回想那人有可能去的地方,忽而想起先前做的梦。梦里小赫连奴一直盯着吃面的母子看,他可能不是想吃面,而是想他母亲。
长公主的牌位,祠堂!
想到这,姜羡鱼径自赫连府的祠堂去。沿路都很安静,祠堂的门虚掩着,里头传来喝骂声。
赫连奴应该也在里面。
姜羡鱼溜了进去,躲在门后的黄幡后。逶迤裙摆拖地,透过重重叠叠的幡布,她瞧见跪在冰冷地面上安静的赫连奴,以及满面扭曲,咒骂不止的赫连侯。
“自己去过什么腌臜地方,做过什么腌臜事你不知道吗?侯府能容你,已经是看在城儿的面子上,你万不该去他面前污了他的眼,如今还妄想当侯府的二少爷。”
“对外我会认下你,但在侯府,你还是个奴,好好的当你的药引就好!”
他的八字和侯府相生相克,只有他过得不好,或是干脆死了,才能保侯府安宁。
赫连侯越说越气,只觉得眼前人太过阴沉险恶,定是看准了昨日才闹事的。
少年直挺挺的跪在那,周身阴郁之气越聚越多:心里某处固执的堡垒层层塌陷。
等赫连侯歇气的功夫,他抬头,漆黑的瞳直直看着他,慢条斯理的问:“所以,当年是你丢了我?”
不是因为走丢,不是因为被拐,是把他丢了……
他眼神太过冰冷,像两把尖刀抵住人喉咙逼问。赫连侯只觉得背脊寒凉,浑身不舒坦,对他越发的厌恶,浑不在意道:“你生来不祥,克母克全家,祸国之相,能留你一条命已经是念及骨肉亲情。”
赫连奴喉咙里发出轻笑,心里荒凉至极,只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艰难困苦都像是一个笑话。
赫连侯接着道:“既然你已经在这了,就在你母亲灵位前跪上三天三夜,诵经礼佛,洗洗你身上的污秽气。今日我所说之事,但凡透漏一点给城儿,那你也不必留了。”说完他拂袖而去。
祠堂内阴风阵阵,呼啸的北风将铜门吹得乒乓响。外头电闪雷鸣,像是在他心口劈出一条裂缝,裂缝里有股恶意,无限增长。
他这一身血肉啊,凭什么送给他人。
赫连奴袖子里抖出一根锋利的钢针,那钢针寒光闪闪,只要挨着一点,必定是会见血的。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一只鞭子呼啸而来,直接将那钢针打飞了出去。富贵俏丽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捏着鞭子恼恨的瞪着他。
“没用的东西,受了委屈就只会寻死吗?”
赫连奴:他从未想过死,否则在斗兽场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他只是在想,这根钢针打进赫连城的心口会是什么感觉。
赫连奴沉默不语,高贵的少女收起鞭子,突然跪在他身前,伸手拥住他。
很轻很缓很温暖。
赫连奴指尖颤了颤,眸子里疑惑闪过,然后又听少女高傲道:“今日许你回抱本公主。”
他忍不住拥着这抹暖,下巴搁在她肩窝处,声音阴哑:“我母亲死了。”
姜羡鱼嘴快:“我给你当母亲。”说完又觉得这纯粹是在占他便宜,但转念一想,他都是她画出的,叫母亲也不为过。
赫连奴似乎没察觉她说了什么,又接着道:“可……没人喜欢我。”
姜羡鱼眼一闭心一横:“本公主喜欢你。”
伏在她肩头的人低低笑了,温热的液体滴在她脖颈,姜羡鱼被烫了一下。
“那公主能咬我一下吗?”
“啊?”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
姜羡鱼也顾不得许多,靠近他,一口要在他瘦弱的肩头。
疼痛从肩胛骨处蔓延开,赫连奴嘴里发出愉悦的呻、吟,回抱住她的手忍不住轻轻颤抖。只想再深一点,再深一点,只有足够的疼才能让他克制杀性。
他声音颤颤的,满含祈求:“公主,再深一些……”
姜羡鱼突然站起来,拉起人就往祠堂外走,边走边道:“走,本公主带你去撒气!”不就是想痛吗,本公主让你痛个够。
赫连奴被拉得踉跄,烈烈北风中,少女裙袂飞扬,娇蛮又跋扈,比头顶电光还耀眼。
不管是因为这张脸喜欢他还是别的,既然牵住了他的手就一直牵着吧。
他漆黑的眸子映着她的影子,像是最虔诚的信徒追逐着他的佛。
【滴,好感度20】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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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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