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叶向已经听不懂人话了,长出尖长利甲的双手向后抓挠,险些抓到陆薏卿的脸。
大叔迅速上前钳制住他的双手,两人配合默契地一人锁住脖子一人按住肩胛骨,“噗通”一声将叶向扭转按在雪里。
大叔膝盖压住叶向胡乱扑腾的腿,让他动弹不了半分。
陆薏卿正准备松一口气,叶向却不知哪来的力气,“噗嗤”一下展开了他那双新生的翅膀,扇起地面的雪扰乱两人的视线。
翅膀将两人打翻在地。
没了束缚的叶向立刻起身踉跄前行,却没走几步就跪倒在地上,嘴里还发出难听沙哑的痛苦叫声。
陆薏卿这才看见,那翅膀居然在慢慢蚕食掉叶向的手臂,手指逐渐萎缩——它们在融合成一对真正的蝙蝠翅膀。
“这什么鬼东西?!”跌坐在地的大叔瞪大了双眼。
“啊——!”人群中又发出一声尖叫。
叶向被吸引了注意力摇摇晃晃地扑棱着他的翅膀飞过去,雪上滴落下成行的暗红色血迹。
“妈妈!不!不要!”
刚刚还被妈妈护着的小女孩现在被几个人拉拽着往后退,尽量远离她的妈妈。女人被两个男人反压双手匐在地面,凌乱的长发下是苍白的脸,还有慢慢长出来的獠牙。
小女孩的妈妈竟然也变异了!
眼看着叶向就要扑过来,压着女人的两个男人慌忙放手逃向远处。
女人无力地摔在地面,蜷缩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叶向扑了空,站在那嗅了嗅空气,茫然地环视着四周。
小女孩被死死捂着嘴,发不出一声呜咽。
陆薏卿缓慢躬身前行,从叶向背后靠近。在距离叶向只有两步远时果断跳起肘击叶向后脑勺。
手肘砸下去的同时从远处响起“砰”一声枪响。
叶向缓缓倒地,暗黑的血液漫延在雪里,刺目得惊人。
“叶向!”陆薏卿有点无措地按压住叶向腹部的伤口,然而鲜血还是止不住地外涌,仿佛染红这小腿深的积雪是它的使命。
她回头看向那个站在越野车顶的人,风将他的古板西装吹得一扬一扬,傲慢又高调。
他举起手枪,这次的枪口对准了倒伏在地,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的女人。
“妈妈!!”
“住手!你疯了!”陆薏卿着急地大吼一声,然而吼声还是被寒风吹散了。
子弹毫不留情地穿透了女人。
欧佑垭面无表情地把枪别回腰间,隔着风雪和血腥与陆薏卿对视。
感受到怀里人的手指轻轻挠了她一下,她低头轻唤一声:“叶向……”
叶向的眼神恢复了清明,一如初见。
“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的,你坚持住……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有办法的吧……有办法的吧!在这个地位如此悬殊的世界她到底应该怎么办啊?!
“不……这个世界,血族才是绝对的至高无上,所有的一切,包括资源、权利,都是向吸血鬼倾斜的。公平秤杆倾斜的最大程度不是这个世界的极限,是秤杆的极限……”
泪水模糊着陆薏卿的视线,她好想看清叶向最后一面,好想清楚记得他的表情。
“我的哥哥,就是被这样拖到最后病死的……所以我才想方设法想要爬上去……对不起,因为我,姐姐你被牵扯进我的对赌协议里。”
叶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几乎只是声带自己的嗡鸣。
“不!叶向!你要活着回去你原来的世界!你不可以就这样放弃自己!你能听见吗,别放弃!你得好好地、真心实意地跟我道歉!我不接受你这次道歉!”
叶向反而释怀地笑了,“好,恨总比爱能让人记忆犹新,那姐姐就记恨着我吧。”
“不……”陆薏卿有些绝望地将叶向抱在怀里,感受着他最后的温度。
欧佑垭皱眉看着陆薏卿的动作,心道不好,“噗”一声展开巨大的翅膀快速飞往。
但还是慢了一步!
叶向眼中闪过精光,张嘴就将獠牙扎进陆薏卿的颈窝。
过分的疼痛让陆薏卿眼前闪烁着阵阵雪花。
“你……!”
叶向贪婪地吸食着滚烫的血液,如果不是欧佑垭带着杀意的表情出现在他面前,他估计会将陆薏卿的血全部吸干抹净,一滴不剩。
叶向熟练地挥动着自己的翅膀往后退,躲过欧佑垭又一发子弹。
陆薏卿当场倒地不起,陷入昏迷。
吸食了新鲜的人血后,叶向的手臂和翅膀重新分离开来,腹部的伤口也止住了血。
“怪不得你们这么重视这个人呢,还想要她做高贵的旁观者。”叶向擦了擦嘴边的鲜血,冷笑一声,“怎样,现在我也是完成分化的吸血鬼了,你可没有资格随便杀我。”
人类和吸血鬼,就是蝼蚁和神明般的区别。这就是叶向所向往的权利啊!
欧佑垭抱紧陆薏卿,半边翅膀裹着她。他握着枪把的手微微发抖,因太过用力指关节泛着白。
“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我想做什么是别人能拦住的么?”欧佑垭将枪口对准叶向,只要食指再扣下一公分,叶向就能即刻殒命。
“欧少,你还是先想好怎么跟荧颜小姐交代吧。”叶向噗嗖一下略过上空,稳稳落在荧颜身旁,恭恭敬敬地朝荧颜行了礼。
然而荧颜只是看了欧佑垭一眼就转身上车了。
欧佑垭无法判断那眼神到底是失望更多还是鄙夷更多,但他也不想判断。
齐肯终于被解开了手铐,站定到欧佑垭身边。
“欧少爷……”
低眉顺眼的姿态总是让人挑不出毛病。
“父亲出发去齐家了吗?”
“晚宴七点开始,现在是五点十五分。”
欧佑垭颔首,将翅膀收回,横抱起陆薏卿,“你开车,跟随返边城的车。”
齐肯讶异地抬头,“少爷……”
“我自有分寸。”
边城,环境肮脏,吃穿短缺,住宿拥挤,管理严格,如果没有允许,里面的人根本没办法踏出半步。
而这种极其恶劣的环境,就是血族用来放置人类的地方。
但正是这般不好的环境,才是陆薏卿目前能呆的最安全的环境。
欧佑垭将陆薏卿轻轻放在还算结实的木板床上,又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她身上。
昏暗的灯光下,他看见角落缩挤着许多小脑袋,畏惧的双眼反射着点点亮光。
“乌连,麻烦你照顾一下她。”
跟陆薏卿配合擒叶向的大叔身躯魁梧,站在门口就能挡住外面的天光,格外给屋里的孩子安全感。
“没问题。只是欧少爷这次明目张胆开进人类区,欧老爷子知道怕是会怪罪您吧。”
欧佑垭抚了抚陆薏卿的黑色长发,轻笑一声,“他不敢。”
乌连了然,不再询问。
“最近有多少孩子醒过来?”
“相比之前多了五个。”
欧佑垭点头,“辛苦你了。”
乌连将欧佑垭恭恭敬敬地送出边城,迎着风雪带回来两株野生草药。
陆薏卿再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了。
雪停了。
但更冷了。
陆薏卿醒来就看见自己身上趴着好几个毛茸茸的脑袋,随着自己的一呼一吸在那起伏。
“陆小姐,您总算醒了。”乌连端着热水进来,将热毛巾敷在陆薏卿的颈窝处。
稍一触碰陆薏卿都能感受到明显的疼痛。
乌连看见陆薏卿微微皱起的眉头,解释道,“脖子上的伤口可能还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愈合,目前消肿抗炎是我们这里能做到的最好的治疗手段了。只要伤口不恶化,就能有机会活下去。”
“谢谢……”
昏暗的吊灯被风吹得一晃一晃。
“大叔,你在这生活多久了?”
“不记得了。”乌连摇头,随后又长叹一声,“有时候我都不清楚到底是我没办法回去,还是只是不记得怎么回去了。”
人人都会做梦,或光怪陆离,或温馨感人,或压迫恐怖……但梦终究是梦,梦都会有结束的一天。
为什么这次给她的感觉这么不一样?有一种无法逃离,但又清晰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窒息感。
陆薏卿披着外套坐在台阶上,看见几个小孩在空荡的废弃楼层里上下奔跑着,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落日余晖撒在他们身上,嬉笑声和着风声飘散出去好远。
不知疲倦,不知战争,不知权利为何物,最纯真的快乐。
陆薏卿观察了几天,发现有些孩子在前一秒还一起玩着,转个身再回望的时候就突然消失不见,仿佛没有来过。
一开始她还有些惊慌失措,害怕是不是吸血鬼悄悄把他们抓走了,乌连听后哈哈大笑。
陆薏卿更不解了。
“他们只是回到他们本该存在的世界而已。”
大叔说,留恋梦中没有好处。但如果在梦中能短暂地放肆快乐,倒也无妨。就怕,太贪玩不肯回去了。
因此他都会特别留意哪些孩子停留在这里过久。
有些孩子会记得自己原本世界的事情,有些孩子会完全不记得,宛如新生。
而陆薏卿就是完全不记得的类型。
“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陆薏卿想起那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已经回去咯。”乌连捣着草药,将药汁倒进沸水中,咕嘟咕嘟的水蒸气带出草药香。
“那……她的妈妈呢?”
乌连沉默着搅拌着药汤。
好半晌才沉沉开口,“在这里,死了就是死了。”
毫不留情,就是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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