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周蕴这么一说，商以珣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些画面。
那是一些奇形怪状的人。
或是身体变异，或是残缺不全，大多形貌丑陋可怖，麻木而暴虐，像是一头头野兽，被驯服，被管教，充当着战争机器。
相比之下，姜灵澍完美无瑕得像个奇迹。
“不要听李老头胡言乱语，这世上根本没有能将混血种变成人类的药。”
周蕴说完，就不再搭理商以珣。
商以珣也不多留，转身离开。
回去后收到李师发来的通讯，提醒他要开始备课了。
毕竟担着导师的名头，休息够了，总得做点事。
商以珣想了想，问：“能不能带实战课？”
李师立即道：“你认真的？”
商以珣：“当然。”
他懒得对着一群学生讲课，况且，他异能已经恢复，总得找机会锻炼一下实力。
“实战课很危险，每个月两次，都是我亲自带，”李师还挺高兴，笑着说：“其实很缺人手，商先……商老弟要是愿意，可以跟我一道，我把课表发给你。”
商以珣应下了。
结束通讯，他开始尝试修炼。
最大的阻碍已经被姜灵澍解决，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恢复巅峰实力。
不过他对异能不熟悉，还得多钻研。
另一边，李师被周蕴叫了回去。
“十三城都有招揽之意，”周蕴扔了一堆信函给他，“你看看，哪个靠谱点。”
李师皱眉道：“有我爹在，不用理他们。”
周蕴放下笔，嘲讽道：“你是真蠢还是假蠢？商黎出了事，前线还能撑多久？你家老头子那么大年纪了，要不是几年前出了个商黎，早就崩盘了。前线的兵权，十三城虎视眈眈，帝国那群老不死的还嫌人家功高震主，简直自掘坟墓！”
李师闻言，叹了口气：“商少将，真是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早日脱离火坑，总比引火烧身强，他终究得了名声与人心。你看着吧，等商黎被害死的消息透露出去，蔚蓝帝国就完了。死战多日，无人来援，呵。”
周蕴对此不多评价，冷冷道：“薪火学院跟帝国牵扯太深，要么跟十三城合作，要么被他们吞并，保不住你的好学生们。你选一个吧。”
李师被她犀利的言论刺得脸色发白。
他原本不叫李师，而叫李狮。
只是他跟随周蕴来了薪火学院，他爹就给他改了名字。
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这么多年下来，他明白了他爹为他改名的含义，肩上也早已有了放不下的责任。
李师揉揉额角，低声说：“合作有用吗？这世道，合约是最不值钱的。”
周蕴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过不了多久，他们会派人过来，我希望你能明白，心软救不了你的学生。”
李师苦笑，“他们也是你的学生。”
周蕴偏头，漠然开口：“我不需要学生。”
“那灵澍呢？你打算怎么……”
“闭嘴！”
像是触到了什么逆鳞，周蕴突然就爆发了，将桌上的书全部推倒在地上：“我说过，不要在我面前提他！你滚！”
李师默默退到门口，转身道：“院长，阿蕴，无论如何，他都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周蕴神经质的笑了下，瘦弱的脊背挺得很直，却仿佛承受不住什么重量一般，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二十年了，他也该去陪他母亲了。”
下课铃声响起，不知不觉中，天已晚了。
商以珣睁开眼睛，掌心有雷光闪现，感受到体内涌动的力量，他很是满意。
院落中，粉白的花瓣飘落，有一片飞过窗户，落在了他身上。
他心念一动，先去院中摘了些花，然后去了厨房。
晚些时候，导师楼区的灯都灭了，商以珣才提着盒子，去了南树林。
今晚的南树林与平时有些不同。
瀑布外，多了一层幽蓝的结界，流转的光芒像独角兽的尖角。
听到动静，独角兽从结界内探出脑袋，盯着商以珣。
商以珣说：“你布的结界？开一下。”
独角兽犹豫地歪了歪头。
商以珣将盒子举到身前，淡定道：“我带了礼物。”
独角兽立即“哒哒”地跑出来，领他进去，时不时地凑到盒子边嗅一下。
进了结界，耳边一下子传来天籁般的乐声。
商以珣穿过瀑布墙，看到姜灵澍在湖边草地上，垂眸侧坐，弹着一把漂亮的竖琴，琴柱上花叶缠绕，精美绝伦。
四周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动物，好像有灵性似的，拿着合适的乐器在那伴奏。
夜风吹拂，草木摇摇晃晃，如同月下起舞。
商以珣屏息凝神，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等到一曲奏罢，姜灵澍抬头，轻轻嗅了下，说：“好香。”
所谓宠物似主人，还是有道理的。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商以珣一直思虑过多，但在姜灵澍身边，不知怎么就很轻松，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走过去，打开盒子，说：“做了一些糕点，就当是谢礼。”
姜灵澍看着精致的糕点，眨了下眼睛，拿了两块，一块喂了独角兽，一块送入口中，然后他闭上眼睛，弹了一段轻快至极的乐曲。
商以珣听着，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姜灵澍弹完曲子，将糕点继续喂给独角兽，声音比乐声更动听：“我一直觉得人类的食物很难吃，原来是他们做的不好。”
商以珣没说话，从小到大，他都是备受夸赞的天才，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
哪怕是厨艺，也专门进修过。
只是他从来没为别人下厨过，今天心血来潮，不知怎么就为姜灵澍做了一份糕点。
独角兽舔了舔姜灵澍的手心，姜灵澍摸了摸它的头，将双手沉入水中清洗干净，察觉到身旁过于专注的视线，忽然甩了下手。
水珠溅到了商以珣的身上，脸上。
姜灵澍说：“我在夸你。”
商以珣见他眉眼犹带稚气，却难得透出点少年人的活泼朝气，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我要多谢你的夸奖。”
姜灵澍颔首，看上去优雅又矜持。
商以珣抹去水迹，似是不经意般地道：“你想离开这里吗？周院长那边，我可以帮你挡住。”
他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姜灵澍治好了他的伤势，他帮忙一次，应该可以两清了。
否则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姜灵澍偏头，轻而易举地看透了他的心思：“你送来的糖果和糕点，作为谢礼已经足够，不用再做多余的事情。”
商以珣一怔。
姜灵澍站起身，容光映月，皎皎生辉。
四周的小动物们都围过来，在他脚边蹦蹦跳跳，十分欢喜的模样。
“商以珣，你看，”姜灵澍一脸认真地说：“万物有灵，是不是都比你这样虚伪的人类好相处。”
商以珣：“……”
我虚伪？
你刚刚还夸我，现在又来说我虚伪？
要不要这样翻脸比翻书快。
商以珣原本陪他坐着，此刻手一抬，略显强硬地扣住他手腕：“讲清楚，我给你送吃的，哪里又虚伪了？”
姜灵澍回头，眉眼微扬，似笑非笑。
他一言不发，却比说十句百句更让人心虚。
“不要用这种眼神……好吧，”商以珣松手，按了按眉心，头疼道：“刚才是在试探你，目前我确实不想跟周院长起冲突，但你若有要求，我一定尽力而为。”
姜灵澍没应这话，荡着秋千道：“下次过来再带些吃的吧，雪风很喜欢。”
商以珣有点无奈。
他觉得姜灵澍的心性不像十几岁的少年，倒像是活了千百岁的老妖怪。
看上去天真无邪，清净淡泊，实则冰雪聪明，很难蒙骗。
记忆画面里那些混血种暴躁狰狞，不仅外表，智商也有很大的缺陷，可姜灵澍却有着超出常人的直觉，轻易就能感知真心和假意。
难怪周蕴对他的态度那么直接与恶劣，半点掩饰都没有。
“接下来我要带学生们上课，没什么时间过来，”商以珣调整情绪，露出手腕上的智能手环，平静道：“要不要加个好友，方便联系？”
姜灵澍：“我没有这个。”
商以珣打开异能者战力排行榜，拉到最下面，指着最后一个名字道：“这是你吗？”
能出现在系统榜单上，说明办过身份卡，绑定登陆过蔚蓝系统，那肯定有手环，这玩意就是异界版的手机，几乎人人都有。
当然，商以珣其实是想确认下姜灵澍的名字。
姜灵澍看了看，指着倒数第二个名字，学着他语气：“这是你吗？”
商以珣：拳头硬了，真的。
姜灵澍歪了下头，那模样比天山上的雪莲还要清纯无辜。
商以珣认输，叹了口气：“是我。”
姜灵澍收回目光，晃着秋千藤荡到半空，说：“周蕴废了我的异能，就将手环拿走了，我没有再向她要。”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愤怒或其他什么情绪。
头上的花冠坠饰随着秋千架一晃一晃的，如同散落的星月，光华耀目。
商以珣沉默一瞬，慢慢走过来，抓住秋千藤，将之停住。
“二十年前，周家往事。我原以为周院长对你应该有一些感情，可现在看来……算了。”
商以珣对姜灵澍的身世早有猜测，他很清楚，最好不要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管找方法回家就是。
然而，看着姜灵澍漂亮稚气的脸庞，他忽然就生出一点不忍。
姜灵澍没听清，抬头问：“什么？”
商以珣微微一笑，朝他伸手：“你不是想知道做人类有什么好吗？跟我走吧，学会做人前，至少先有自由。”
心软了，拐人了，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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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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