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出厅堂,此处离书房很近。今日算是顺路,冯真真便打算过去看看。
走过一段回廊,便看见一方古朴雅致的青玉拱门,门头顶着“玉梅园”的牌匾。穿过拱门,入眼的是书房前大片的梅林。
如今梅枝上结满了嫩色的花苞,得靠近了,才闻到冷香。
此时天色暗了,翠玉点上灯,便规矩退至门外。
哪怕书房已经很久未被使用了,仍然被宫人们打理得很好,书架上不见落一丝灰。
冯真真的目光一本本划过原主收藏的孤本和字画,原主的才情和心性透过这些藏品可窥见一斑。
关于一些事情,在她得到原主记忆之前也能捋顺不少。
冯婉贞,镇国将军家的大小姐,出落得齐齐整整,闺中便以才情闻名京城,被特许进入皇室书院,与皇子们自幼相交,可谓是天生的凤命。
即使如此,她也得在原作故事的开篇仓促死去,最后被自己这样不相配的灵魂所取代。
……
本来是为了散心而来的,结果心情变得更复杂了。
冯真真眼神暗了暗,拉过椅子坐下,倚着雕花的书架,支起双腿,把脸埋在了膝间,独自蜷缩起来,像只鹌鹑。
这个姿势下,她黯然神伤的状态还没维持几秒,就听“咔嗒”一声,不知触到了什么开关,从架子夹层间弹出一个暗屉。
脑子还未反应过来,手已经自觉动了起来,从这暗屉内掏出好几封原主入宫以来与家中互通的书信。
直到在信上瞧见镇国府的印,她这才想起来冯家送来的礼单还在系统的数据库里吃灰呢。
正好可以让系统连同这些书信一同翻译给她听。
她想通过这些书信往来和贺礼推测出镇国公对原主的态度,何至于把女儿往江慎殊这种昏君的后宫里推呢?
“系统,这上边的文字是什么意思,快念给我听。”冯真真算是切身体会到了睁眼瞎的痛苦。
大乾的文字和地球的简体字差距很大,外形比较接近篆书,她一个字也识不得,只能求助于系统口述。
【好的,宿主。翻译模式已开……哔——!】
【未知错误——】
【解析失败——】
【系统已退出世界登录——】
冯真真:“……”
猝不及防的掉线,好熟悉的配方。
上一次系统在关键时间掉线还能找到一个合乎情理的理由,说是改变重要剧情节点导致原世界运行错误,必须强制退出。
那么这一次又是?
冯真真合理怀疑单纯是bug太多,它的上司补不过来了。
她对此无奈摊手.jpg,再也不复上一次失去系统的慌张模样。
现下系统是指望不上了,这些书信她拿在手上也看不懂,就整理好小心放回原处,等下次再看。
心底盘算着:系统这么不靠谱,自己要不要学着识些字呢?
……
她掌着翠玉的手腕出了书房,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翠玉细致地吩咐掌灯:“慢慢走,从梅林穿过去,拱门那边铺的鹅卵石有霜,滑得很。”
又湿又寒的风掠过梅园,勾起一阵浓郁冷香。
冯真真的脸颊被风刮得生疼,怀念寝宫里烧得暖暖的地龙,又舍不得加快脚步,反而放缓了步调,沉醉在梅香里。
余光瞥见林中有个黑影,她顿住脚步,示意翠玉上去看看。
从一名掌灯宫女接过灯笼,翠玉打着灯笼走过去,看到雪地里卧着一只小橘猫,脏脏的,但是很胖,一看就是有人精细养着的,不小心走丢了。
“喵……”小猫正冻得发抖,感受到光源,黑豆般的眼睛望向微暖的灯笼,一眨不眨。
翠玉揉了揉它的脑袋,将小猫抱起来。
“娘娘,是只小奶猫呢!今儿有个宫里丢了只猫太子,想必就是这只了。”
小猫双瞳灰绿,毛发柔软,埋在她温暖的怀里宛如一团棉絮,偶尔甩一甩尾巴。
冯真真略一挑眉:猫太子?
哪个宫敢给小猫取这个名字,她倒是有点好奇了。压下强烈的好奇心,到底没有问出来。
系统不在,她还真没把握判断哪句话说出口会ooc。
“既如此,便先抱到暖和的地方吧。哪宫美人丢的,派人来快些领回去。”冯真真目不斜视往前走,心里却惦念着小猫可怜的模样。
哎,真想摸一摸。
……
从前厅行至后院,远远瞧见灯下立着一人。待近了,灯笼往前照了照,总算看清来人的脸。
是江慎殊。
疏疏灯火檐下,身长玉立的男人穿着玄色的大氅,不知候了多久。
宫人们“唰唰”跪了一地,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没想到宫宴前能再见到面,冯真真与他遥遥相望。
他敛起眉目,眼睫低垂在眉眼间落下阴翳,灯下微光弱弱地映在他幽暗的眸底。
在这冬夜里,江慎殊身边无一人,形单影只,竟显得有些落寞。
思及此处,冯婉贞走上前,朝他行了一礼:“陛下一人独行?夜里这样冷,怎么不进殿……”
他的视线移向翠玉怀里,说:“来寻我的猫。”
他的猫?
冯真真微愣:“这猫儿是臣妾在玉梅园寻得,陛下是如何得知。”
江慎殊似乎心情不错,抬手指向一处,轻笑出声:“你瞧。”
她顺着所指的方向看去,视线却不自觉停在他的手上。
冷玉雕成般,骨节分明,许是冻久了,指尖和关节微红。最突兀的是,从手背至手腕皮肤处的数道狰狞的伤疤。
有一道浅浅的似乎是新伤,上面是淡粉色的痂。
有瑕疵的美玉,反而让人有想要细细探究的冲动——冯真真觉得自己简直找死。
堪堪挪开眼神,才隐约看出高高的宫墙之上趴着一只胖橘猫,不动也不叫唤,不知道在上头待了多久。
“它往日只乐意在御花园待着,偏偏今天和这只小的一起失踪了,寻了很久不见踪迹。”他好像真的很高兴。
“傍晚有人瞧见它在这儿趴着不动,孤便猜想它是在给人引路。你看,这便找到另外一只猫了。”他继续说着,笑意更浓几分:“你说,它是不是很聪明?”
一丝纯然笑意,竟被冯真真听出了几分天真和撒娇的味道,稳稳落在她耳畔,瞬间如五雷轰顶般石化在原地。
Excuse me?!
兄弟你ooc了好吗!我你之间到底是谁被夺舍了?
她的尴尬带来的沉默落在正主眼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冯婉贞还是不理人。”江慎殊的情绪突然沉下来,声音像鬼一样幽幽的:“没意思。”
这种男鬼语气冯真真可记得太清楚了,他上次一见面就掐她脖子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
“冯婉贞——”
“你不想见我?”
大概就是这样说的吧,她现在光是回忆起来就一阵恶寒。
这个喜怒无常的小疯子。
旁边跪下的宫婢们还没起来呢,听罢更是小心翼翼,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了。
该死,系统又不在,她还能怎么办——
“陛下,外边风大,我们进殿再谈罢。”
冯真真咬牙上前牵过他的手,特意避开了掌心那道新伤,这么虚虚地握着,还是不可避免接触到,被他的手凉得一激灵。
触手的皮肤冷如寒冰,她这才意识到,深冬时节,这人大氅里只着了单衣。
她实在搞不清楚这个人在想什么。
“翠玉,你们且起来,找人把两只猫儿送回家去。”冯真真找个借口让翠玉她们起来,便掀开厚重的厚缎门帘,牵着手里的大冰棍进殿去。
然后“啪”一声关上门,隔绝了外边的寒气与视线。
室内温暖的气息便拂到脸上,让人浑身一松,冯真真顺势松开了江慎殊的手。
她也没想到他真的会让她牵着走,一句话也没反驳,乖得不可思议。
事实上江慎殊本来是想要甩开的,但他最后没有那么做。
或许是因为,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伤口时,从未有过的感觉从掌心扩散,并非痛,而是细密的痒,渗入血肉深处。难以抑制地,他将指尖蜷起,想要握得更紧些。
也可能是她那句“把猫儿送回‘家’去”很有意思,他很想听听她还要说些什么话。
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先一步松开了手。
没由来的,他又生出一丝微妙的、莫名的杀意。
*
就算没有记忆,原主这副身体对江慎殊下意识的熟稔却不会骗人。两人之间的感觉虽然很微妙,但一定是有旧情的。
至于是什么感情,呵呵!又不关她冯真真的事。
原主对这种怪人都能包容这么久,说不定是母爱呢。
冯真真对“好大儿”投去一个复杂的眼神。
刚才在慌乱中把人拉过来了,现在要和他谈些什么呢……容她现编一下。
气氛沉默片刻,她绞尽脑汁才刚编到开头,江慎殊却朝她主动走近一步,柔声道:“其实已经没什么话要说了,对吧。”
她不动声色往后退一步。
明明他还是带着笑的,却还是让冯真真有一种,被毒蛇缠上的错觉。阴湿的,黏腻的,总之让人不太舒服。
“你相信吗?”江慎殊眉眼柔和,声音却低沉得可怕,“孤可是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呢。”
他步步上前,靠近她的耳边:“比如,冯婉贞去哪了?”
铮的一声,冯真真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断了。
她不是冯婉贞——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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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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