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重华道:“是。”
亓敏中接着道:“这个风六百五十二号,今年十四,是十年前被我们宫中的人捡到,纳入试练亭的……咳咳……因着性格算是机敏,便被分配到聆风阁,近年来为了不引人怀疑,一直在外流浪,伺机寻找可靠的江湖人士搭上,从他们身上获取机密。”
亓重华道:“没什么特别,聆风阁里很多都是走这个路子。”
亓敏中道:“特别就特别在,这次她搭上的江湖人士,不是外人,而是她的姐夫。”
“啊?”亓重华道:“咱们这不是只收孤儿吗?哪来的姐夫?”
亓敏中道:“突然找到的……额咳咳……当年是和家里人走散成了孤儿,风六百五十二号传来消息说,这个姐夫是凭借信物认出她的。”
亓重华皱眉:“她姐夫是谁?”
亓敏中道:“江溓。”
亓重华没有印象:“江溓?”
亓敏中感到自己的头更痛了:“就是和邵星悬在一起那个。”
亓重华道:“哦,我记得了,邵星悬武功很高,但出手不多,因此目前名声不显,是风……多少号来着发现的新秀。”
“风两百三十一。”亓敏中扶额。
“这消息也就半年前的事,你连这也记不清。”
亓重华抿了抿嘴,她倒是想记清,只是有心无力罢了。
“那她姐姐是谁?”
“江溓不告诉她,她觉得这或许隐藏着重要秘密。”
亓敏中叹了一口气:“行了,你先下去吧,以后要多用心,现在还可以在纸上看一看,背一背,记熟之后,那些记录全部都要销毁,唯一能留下的,只你我的记忆而已。”
顶着亓敏中失望的眼神,亓重华把头低得更下些,匆匆告退后便往聆风阁走。
聆风阁是无极宫内最高的一座楼,除了宫主和少宫主,唯有一些经过训练的麻雀在这里匆匆来去,以免消息外泄。
亓重华平复心情,从一只隐雀脚上抽出一卷纸条,看完一遍后闭上眼睛默默记忆。
“三位姑娘,夜色已深,不如我们护送你们一段可好?”
几个混混迎面挡住一位带着两个丫鬟的美貌少女,一边说话,一边不住上下打量着。
其中一个丫鬟没有好气道:“我们又不认识,用得着你们护送?我看你们才是最大的危险!”
为首的混混也不恼,只道:“三位姑娘年纪尚小,不知这外面多的是豺狼虎豹,我们哥几个可是好心,别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美貌少女眼含泪水,瑟瑟道:“多谢几位壮士好心,真的、真的不用。我、我那丫鬟先前讲话有些失礼,丹青,给几位壮士道歉。”
丹青依言给几个混混行礼道歉。
偏好说歹说,几个混混就是不走,始终围绕在主仆三人周围,她们往前,他们也跟着往前,她们往后,他们也随之往后,仿佛猫抓老鼠般闲庭漫步又虎视眈眈。
“你们再不走,我喊人了!”丹青瞪着眼睛,大声道。
另一个丫鬟和小姐已惊恐得泪流满面。
那混混头子王三毫不在意地说:“别说这时辰没什么人,便是有人听见,你看他敢不敢来救你。”
旁边一个混混道:“这一片都是我们三哥罩着的,没人敢碍着哥几个的好事。”
三个少女一听,心顿时跌落谷底。
丹青闭了闭眼,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大喊道:“来人啊!救命啊!”
几个混混上来捂她的嘴。
倒不是怕有人来救,主要是觉得这娘们忒不识时务,声音又尖又利,吵死个人。
巷子口杀猪的张屠户听见声响,提着杀猪刀往里走,一看到几个混混的身影,赶紧转身往回走。
丹青死命挣扎着,瞥见张屠户,忙大喊道:“大叔!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唔唔……救……”
她的嘴终于被彻底捂得严严实实,漏不出一丝声响。
张屠户离开的脚步愈发匆忙。
他刚要走出巷子,却与一人擦身而过。
他赶紧拽住那人。
“兄弟,我劝你一句,改道吧,里边的事,不是你我能管的。”
那人转过脸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看着脸嫩得很,俊俏的脸庞透露出一股子聪明劲儿。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多谢大哥。”
张屠户手上一松,那人便继续大踏步向巷子深处走去。
张屠户叹了口气,自己要找死,他也救不了。
这世道,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能为他提醒一句,已是仁至义尽了。
里面丹青已被牢牢制住,王三戏谑地轻拍她的脸颊,对另外两个少女道:“两位姑娘不必害怕,这娘们对我无礼,我也是不得已,才使了点手段,让她乖乖听话,你们只要听我的话,咱们本可以客客气气的么。”
那小姐与另一个丫鬟互相搀扶,两人含泪一对视,眼中皆是绝望。
近处又响起一串脚步声。
王三很是不耐地冲脚步声的方向喊道:“哥几个在这里办事,识相的就给老子滚开!”
今儿个这是怎么个事,一个两个不长眼的都往这撞。
“办什么事?”对方的声音听不出一丁点慌乱,还道:“这巷子是你家的?要不要我帮你们在巷口贴个告示?”
王三不敢置信地嘿了一声,瞪着眼睛盯着声音的来处,直到巷子里转出个毛头小子来。
王三冷哼一声。
年纪不大,难怪这么不懂事儿,可惜没机会改正了。
一个破旧的农家小院前。
“——终于到了。”
元六顺喃喃地道:“还是老样子,一点儿都没变。”
邵星悬和江溓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这里算是在长兴镇的边上,周围人家不多,有些荒凉。
但就从仅有的几户人家来看,这元五福家的小院和房屋,也是其中最破旧的。
邵星悬一边打量着周围,一边道:“这周围都是瓦房,你哥怎么住的是茅草房?”
元六顺道:“嗐,我哥这些年没挣着什么钱,哪来的钱盖新房呢。”
江溓微微一笑:“您别误会,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您说这里这么多年都没变,可这世间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改变,一成不变是有些令人惊讶的。”
元六顺道:“没有没有,我知道您二位的意思,其实我前些年也有些奇怪,屋子总一个样子,我哥也住不腻的,就算不做些大改动,偶尔搞点小花样也是好的,偏我哥每回都应承得好好的,下回再来,还是一模一样,我也随他去了。”
他说着便径直上前去喊门:“哥!哥!”
江溓拿手把邵星悬怀里的李淖尔耳朵捂上。
今天起得有些早,李淖尔这会正在补觉。
翠花一脸纠结,这一个月,她觉得自己都快把腿走断了,实在是再走不动了。
可现在到了伯伯家,也就意味着和李淖尔他们分别的时候到了。
她想跟李淖尔说话,一抬头却看到李淖尔在邵星悬怀里睡得正香,只气呼呼地一跺脚,看着元六顺喊门。
“哥!嫂子!芙蓉!奇怪,怎么没人?都出去了?”
江溓怕弄疼李淖尔,手不敢捂得太用力,李淖尔终于被元六顺的声音吵醒,缓缓打了个哈欠,问翠花:“芙蓉是谁?”
翠花撇了撇嘴,道:“我堂姐。”
李淖尔又打了个哈欠:“哦。”
翠花这时候很有些倾诉欲,李淖尔又不继续问了,只好自己接着道:“她长得特别美,是天下第一美人。”
邵星悬看了一眼江溓。
江溓神色自若,淡淡地与往常一般无二。
李淖尔哼了一声:“我姐姐才是天下第一美人。”
江溓的神色突然变得僵硬,他有些紧张地望着李淖尔。
李淖尔歪了歪头:“姐夫,怎么了?你说,我姐姐是不是天下第一美人?”
“啊?”江溓有些迟疑,“什、什么?”
李淖尔正欲再重复一遍,邵星悬道:“别争了,我才是天下第一美人!”
翠花噗嗤笑了出来。
李淖尔伸手去摸邵星悬的脸。
她的手描摹着邵星悬的轮廓,从眉梢到颌角,一脸认真。
邵星悬也跟着一脸认真问她:“怎么样?对我的美貌有什么评价?是不是天下第一美人?”
李淖尔冲他扮了个鬼脸:“经过考察,你还差得远呢!”
众人都笑起来。
“你们几个,干什么的?”
几人闻声转头,一对中年夫妇向他们走来,那男人一脸警惕地盯着他们。
元六顺道:“哦,我来找我哥,这是我哥家。”
“你哥家?”杨水根觉得自己听到个天大的笑话,“这是我家!”
元六顺惊讶道:“你家?”
“那你认识元五福吗?他过年的时候还住在这的。”
对面两人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怪异,杨水根道:“元五福,他……”
元六顺赶紧问道:“他搬到哪里去了?还是……还是出什么事了?”
杨水根一脸烦躁:“不知道,不知道!”
江溓对元六顺道:“不如我们去问问这周围的人家,或许有人知道。”
对面两人神色有些慌张。
孙巧娥道:“哎,我突然想起来了,他家女人跟我说过来着,要搬去南边的曲水巷嘛。”
元六顺神色振奋起来:“曲水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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