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飙车

黎云随拔腿狂奔,跑到一条大街上好不容易拦下一辆出租。

那司机见她半夜拦车神色慌张,去的地方还是医院以为这小姑娘是亲人出了什么意外,一脚就把油门踩到了地,半夜车辆稀少一路闯了许多红灯。下车之前黎云随拿出手机要给钱拿司机连忙摆手:

“别别小姑娘,这钱我可不能要,这钱你快拿去看病吧,快下车,别耽误了时间。”司机把黎云随推下车关上门就走,生怕黎云随追上来给她车费。

黎云随看了车尾一眼,只能在心中说句谢谢,转身又开始狂奔。

“护士!重症监护室往哪走?”黎云随人还没到询问台,声音就先跑了过去,她一嗓子把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纷纷朝她投去忧伤怜悯的目光。

即使她们有些人本身就患有绝症,又或者被缴费单压得抬不起身。

“三楼,左拐走楼梯比较快,监护室在走廊最里面。”询问台的护士熟练而清晰地回答。

“谢谢。”黎云随点头绕道爬楼梯,待她来到重症监护室门前只见房门紧闭,上面写着肃静与止步四个大字。

看见这四个字,黎云随的脑袋终于降下温来,转身看向倚在走廊洁白墙壁,额头贴着纱布的苏审,苏审正站在她身后,沉静地,歉疚地注视着她。

黎云随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问,“什么情况?”

“车子被动了手脚。”走廊还有其他陪护的家属,苏审没有多作解释,只道,“是我的疏忽,抱歉。”

抱歉...抱歉有什么用?

你说过一定会保护好童瑶的,现在童瑶躺在重症监护室不知生死,你却好端端站在这里,这算什么?

黎云随此刻很想对着苏审大喊大叫,揪着的衣领质问她,可是她没有这个立场,昨天她跟林孟夏也向童瑶承诺过,一定会保护好她的人身安全,是她们对童瑶说苏审绝对可靠,绝对会保护好她。

没有做到承诺的,不仅仅是苏审,还有她。

她不想去怪罪苏审,因为警察并不是万能的,她相信苏审绝非有心或故意疏忽,谁也想不到那些人动手这样快,胆子这样大,敢直接对市公安局刑侦队长动手。

但这同时也说明了这起案件牵连之深,之广,一旦真相大白,刨根问底地挖下去,整个金海市政法界恐怕都要震上一震。

黎云随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是在与怎样的势力对抗。

走廊的灯惨白地亮着,走廊惨白的人在希望与绝望中煎熬着,黎云随站在走廊尽头,一眼望过去,世界只有无尽的白,里面站着一具具行尸走肉。

“我的儿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

一位母亲跪在地上哭嚎,她头上的白发多过青丝,穿着与时尚没有一点关系,声音带着浓重的方言。

人说世上最苦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黎云随此刻却看见了比最苦还苦的事情,那就是穷苦的母亲救不起重病的孩子。

她说命,医院向来是最信命又最不信命的地方,无数命运的人在这里交织,她们一边怨恨命运,一边祈求上天的垂怜。

童瑶现在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是命运让她走向死亡吗?

黎云随再次看向重症监护室的大门,她一向是信命的,一个人会拥有怎样的一生从来都是定数,你站在命运尽头,看到的永远只有一条路。

可是,人生又是一个不断打破命运的过程,已经走过的路是既定的命运,而未走过的路上有无数条命运。

别人以为你会走上的路,你以为你会走上的路,在没有走上之前,都不能被叫做命运。

在死亡之前,所有人都站在中途,身后是命运,身前是未知,在向前遇到阻碍时,你以为打破了命运,其实你只是走向了命运。

童瑶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是命运,但命运并没有让她走向死亡。

黎云随总是害怕改变别人的命运,可命运是不能被改变的过去,而不是可以被改变的未来,能被改变的不是命运,所谓的改变其实是命运本身。

“铃铃铃...”在黎云随参透这个道理时,她手机的铃声再次响了起来,她回神,是林孟夏打来的电话。

“喂。”

“云姐...着火了,咳咳...你快来救我,我...咳咳咳...嘟——”

电话那头是林孟夏痛苦而惊惶的声音,黎云随听见火焰在燃烧,一声重物坠地的巨响过后,通话猛然中断,只剩嘟嘟的声响。

黎云随这次不觉意外,反而有一种终于还是到来的感觉,她回头看向苏警官,苏审在她接到电话时便立即直起了身,强打起精神。

“快打119,林孟夏家中起火,我怀疑是有人故意谋杀,麻烦让刑警队的也立马赶往现场。”黎云随语速沉稳而迅速地说明情况,随即快步离开重症监护室下楼。

金大第一附属医院是全市规模最大,医疗资源最好的医院,单日营业额高达六千万,人流量维持在两万以上,门口车流昼夜不息,是出租车最集聚的地方。

出了院门,黎云随抬手随意拦下一辆出租,钻进车发现司机居然还是送她来的那个,司机看见她也是一惊,瞪大了眼睛道,“哎小姑娘,又是...”

“师傅去景园别墅区,我朋友家起火了,人命关天,麻烦快点。”黎云随打断她,语气焦急。

“起火?真的假的?”司机下意识问,这小姑娘慌慌张张要到医院,这会儿又遇到朋友家起火,未免也太倒霉了点。

不过车也一直在走,只不过前方有一小段道路拥堵,还没有人跑得快。

“叩叩”,车外有人敲窗,司机下意识开门。

黎云随回头,是后面追上来的苏审上了车,她关上车门,掏出警官证,严肃道:“警察办案,以最快速度送我们到景园,我已经联系了交警大队,可以闯红灯,后续会有交警来处理。”

“啊——?司机师傅震惊,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涨红了脸激动道,“Yes sir!保证完成任务!”

说着车辆正好走出堵车区,前方道路开阔,司机师傅一转弯,离开医院区域后大街上几乎看不到车辆,正好给了师傅施展了空间。

深夜,一辆出租如利箭般在城市道路飞射,身后跟着几辆中途加入的警车,在警车加入后,司机的情绪更加高亢,一路激动地说着话,连家乡方言都飙出来了,“大妹子,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多久了,艾玛,没想到真让我等到了。

你别看我现在是个开出租的,想当初年轻的时候老娘我还玩过赛车呢。

哎对了,我这算不算见义勇为啊?能不能给我颁发个锦旗啥的,我这也算光宗耀祖了哈哈。”

黎云随一手紧握车顶的扶手,面色冷静,其实走了已经有一会儿,她道:“师傅,我知道你急,但是你先别急,不然我担心我们比我朋友先一步见到阎王。”

“哈哈,你这小姑娘说话真有意思。”师傅哈哈大笑,车速一丝未减。

就这样,一行人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到达景园别墅区,在黎云随的指路下出租车直接停在了林孟夏家别墅门口。

这时消防车还未赶到,黎云随打开车门就看见别墅正冒着浓烟,大门紧闭,从外面看不到里面具体是什么情况。

她心中一凛,拔腿就要往里冲,结果冲到门口发现大门被人在里面反锁,压根打不开,往旁边看,发现上面有扇窗户,只是窗户在三米高的地方,她够不着。

苏审见状回头大喊,“程遇青,快来!”

不一会儿,后面追上来的警车下来一帮特警,程遇青一马当先,没有借助任何设备徒手攀爬了上去,接着一脚踹开玻璃窗。

然后蹲在窗户上朝下伸出手,苏审则后退三米往前助跑两步握上程遇青的手掌,程遇青用力将人拉上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配合得天衣无缝。

其他特警如法炮制,纷纷从别墅的各个窗户跳进去,有的则在外打配合等待消防,黎云随在下面急得跳脚,伸手喊苏审把她拉上去却被拒绝,在跳下窗户进入别墅前苏审还特意叮嘱,“在外面等着,这是警察的职责。”

艹!

黎云随在下面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她知道苏审不让她进去是为她的安全着想,也知道自己没有救人的能力进去很可能会添乱。

不是她不理智,也不是她关心则乱,而是她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进去,这关系到连环杀人案的真凶以及她和林孟夏能否从这个世界离开,而且必须她亲自去问,不能由任何其他人代替。

忽然,她眼尖地看到门外还未离开正看热闹的出租车司机,她忙把人喊进来,“师傅,你能不能帮帮我,你在下面拖着我把我送到窗户上面行不行?我...”

黎云随正准备卖惨让师傅帮她,谁料她刚开口师傅就同意了,甚至跃跃欲试,立马就蹲了下来让黎云随踩上她的肩膀,“姑娘,快上来,你放心,我指定帮你。”

“谢谢谢谢。”黎云随急忙道谢,小心翼翼地踩上师傅的肩膀,师傅则缓慢地站起身把她往窗户上送。

黎云随双手扒住窗边,一脚跨进窗沿,在跳进去之前对师傅挥了挥手,说道,“师傅你放心,等我出来一定送你一面锦旗!”

说着另一条腿也跨了上来,跳进充斥着浓烟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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