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亚娜的嘴张了又合,最后颓然地抓了抓发丝,将恹恹的视线投向正在看戏的三人。
“你们就没什么想问的?”
布鲁斯耸了耸肩,与凯琳娅对视一眼后开了口,句句的质问有条不紊:“卡翠娜,为什么要对奥兰迪动手?你从奥兰迪的身上搜到了什么?”
季斓随手将水果刀扔到他的脚边,微抬下颌:“你自己看看。”
布鲁斯没弯腰去捡,只淡声道:“一把染血的刀,我已经看到了。不过就像希亚娜说的,我们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要找杀害克林顿伯爵的凶手,弄清楚他和卡丽丝塔的关系才是最重要的。”
季斓挑了下眉:“看起来你们的破局思路还是挺简单粗暴的,就是谁跟卡丽丝塔有染就是这次的同罪者。”
布鲁斯面露不悦。
“我们最关键的就是抓紧时间在剧情演绎结束后可以有选出同罪者的证据,否则就有可能要面临真正的死亡。关于主线以外的支线,那是剧情探索度的事情,至少我觉得应该排在安危之后。”
凯琳娅对着布鲁斯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季斓反而是赞同地点头:“你说的也没错。”
她也没强迫他把刀子捡起来细看,反正都是个人选择,她提醒也提醒到了,其他的就不归她管了。
凯琳娅看着季斓的神情有些怪异,最后蹲下身把水果刀捡了起来,拔出刀鞘,面对着干涸的血液若有所思。
季斓眼底掠过一抹笑意,淡声道:“我对奥兰迪动手是因为这个节点跟我的剧情探索度有关,至于我搜到了什么……”
她把那封被折起来的情诗递给了布鲁斯,同时看向希亚娜,问道:“是写给你的吗?”
希亚娜抿紧了唇,许久才吐出字眼:“不是。”
她似乎是挣扎了一会儿才道:“奥兰迪不喜欢我这个恋人。”
他觉得她相貌平庸,与他并不相配。靠着能言善辩和一张看的过眼的皮囊,他成功混入那场贵族才能参与的舞会,对舞池中那颗最夺目的明珠——卡丽丝塔一见钟情,疯狂的爱慕着这个城市中最美的女人。
于是他的情诗传遍了大街小巷,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个风趣英俊的诗人爱上了一个美丽孤独的遗孀,卡丽丝塔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被众人指摘。
风情成了风骚,美丽成了原罪。
凯琳娅忽的开腔:“希亚娜,是你为他誊抄的情诗?”
她将那张纸前后翻折了一下:“字迹不一样。”
希亚娜嘴角下撇,用那种不屑的眼神看了眼躺在地下的男人:“诗是我写的。”
在场的人面上闪过惊诧的神情。
季斓只是有些惊讶,但并不意外,她继续认真听着希亚娜的讲述:“奥兰迪其实并没有当诗人的天赋,写出来的东西简直称得上味同嚼蜡。他不喜欢我却愿意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能替他写诗。”
季斓眯了下眼,了然道:“所以你是他的枪手?”
希亚娜点点头。
季斓没忍住,再次低头踹了下地下的男人:“废物东西。”
真是太阳底下摔镜子,渣的够明白的。
布鲁斯摸了摸鼻尖:“其实吧……他又不是真的奥兰迪。”
季斓没什么感情地道歉:“哦,对不起。”
凯琳娅笑了声,对上几人投来的眼神又硬生生忍了下来,勉强摆出一副严肃正经的表情。
布鲁斯轻叹了口气,看着地下的人:“那怎么做?等着他醒过来?”
季斓挑眉,很利索地摊牌:“我的目标不止是找出同罪者,还要打出完美结局。所以这个人,我不给。”
刚刚活络起来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四周寂静的可怕。
几人都不免想到卡翠娜的日记。她对来赴宴的每个人都充满敌意,如果季斓想打出完美结局,那岂不是……
季斓将地上的水果刀捡起来,眼睛却看向基本上缩在角落没有出声的爱洛瓦:“爱洛瓦。这把刀,你熟悉吗?”
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怎么突然问爱洛瓦这个问题,这不是你从奥兰迪的身上搜出来的吗?”
凯琳娅费解地问。
季斓同样疑惑地看向她,似乎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她说过的,她和约翰都进过克林顿伯爵的房间。”
凯琳娅眉心微蹙,仔细回忆了一下:“所以呢?”
季斓真的很好奇他们是怎么玩的剧本,就算是真的不在乎剧情探索度,一心只想通过最直截了当的证据指出同罪者顺利通关、水一水活着的日子也不该那么急躁吧?
她好像还没意识到,在场的人只有她是在用玩游戏的态度对待这次剧本,按着自己打游戏的高标准想要打到完美结局。可对其他人来说,每进一次剧本就是一次生死徘徊的考验,没人会在面临死亡的威胁下对故事感到好奇,毕竟进入剧本只是为了活着。
找出同罪者是保证性命无虞最基本的要求,当然是执行者的重中之重。
没等季斓回答凯琳娅的问题,爱洛瓦就开口了,她脸上略带焦躁的表情已经淡去,反而是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见过,在克林顿伯爵的屋子里。这把水果刀本来是插在苹果上的,他桌子上的苹果还是我削的。”
希亚娜听到她的话却露出了困惑的神色:“可这把水果刀是奥兰迪在厨房找到的。他也主动跟我说了,他要用这把刀杀了克林顿伯爵。”
爱洛瓦抿了下唇:“在他动手之前,我和约翰已经动过一次手了。”
季斓微微睁大了眼。
她还在继续说着:“撒谎的话是约翰说的,他是NPC,所以能代替我说了狡辩的话,让我含糊其辞的带过,所以没那么惹人怀疑。然而事实是:我是辅助他杀死克林顿的帮凶。”
爱洛瓦有点神经质地绞紧了手指,脸色有些苍白:“我还是第一次杀人,他的血还是热的。”
她尤嫌不够,眼睫下垂,颤抖着遮挡住眼底情绪的浮动,已经开始焦躁地撕起了自己的指甲:“血……血还是热的,我知道那个人只是一个NPC,可他……”
季斓伸手把她的手拯救下来,看着那根皮都被扯烂,还在往外渗血的手指,微敛的眉眼透出几分不解。
不过是在游戏里杀了个NPC,还是一个死有余辜的NPC,为什么一副完全受不了的神情?平常玩游戏也有类似的情节吧?
她的低共情能力让她没法理解此刻爱洛瓦内心的崩溃,但她学习能力一贯很强,尝试换到她那个乖乖竹马的视角林则安的角度去思考原因。
因为那是一个人。
她仿佛听见林则安温润的嗓音在她耳畔轻道:“因为站在她的角度来看,在她手里死去的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像她说的那样,死去的时候血都是烫的,跟一个真正的人没什么不同。纵使他死有余辜,可人就是没办法毫无负担的对另一个人挥刀。”
他好像会悠悠地跟上一句叹息,可能还补上一通不算招她厌的说教:“一个人受到的教育和所处的环境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塑造了这个人的价值观念,一个人其实很难在自己的现实生活中碰到足以扭曲正常价值观的冲击。‘杀人是不对的’‘杀人是犯法的’都是普世皆知的价值观,一个人很难接受自己杀人,也可以说是很难接受自己不再是一个‘无罪的正常人’。”
如果他真的就在这的话,或许还会用那双漂亮的眼睛认真看着她,轻声说上一句:“她好像很伤心,阿斓,你那么好,应该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难过吧?”
季斓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她一样真正做到“游戏人间”。看到爱洛瓦,季斓突然能明白有些人在玩了这个游戏后发疯的原因了。
她不由想,说不定有人真的逃出了游戏,但其实心里已经被游戏逼疯,稍微坚强的人正艰难地重塑已经在游戏里被碾碎成尘的是非善恶,从“不正常”再度变成“正常”,一些脆弱的人或许已经在游戏和现实中迷失。
这个游戏相当长一段时间还作为普通游戏上架公测和宣传过,所以玩这个游戏的人像她一样“脑子有病”的估计还是少数。
怎么人都不在这,她还能脑补到他喋喋不休的话啊?
季斓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停止了自己在脑海里发散对这个游戏的思想感情。
她憋了半天,一只手轻轻拍了下爱洛瓦的肩膀,状似胸有成竹的安抚道:“别往心里去了,都不是真的。”
爱洛瓦摇着头:“我知道,可……”
她的话被季斓的动作堵在了喉口。
季斓正从她那万能的裙褶口袋里翻找出了创口贴,贴在了她正在渗血的指尖。
没注意到爱洛瓦微动的眼神,季斓还在喃喃自语:“奇怪,竟然真有创口贴,这合理吗?什么魔法口袋?”
爱洛瓦嘴张了又闭,良久才讷讷地说了声:“谢谢。”
季斓一句“没事”还没说,布鲁斯已经有些不耐烦道:“杀了个人而已,早晚的事情,别在这种事上矫情了,还有事情要做呢。”
凯琳娅瞪了他一眼,然后小声跟季斓道歉:“抱歉,他就这样。”
季斓摇摇头,示意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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