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3区高楼林立，各色霓虹灯光璀璨，在天幕和海面之间形成一条闪烁的交汇线，这座港口城市的繁华可追溯到灾变发生前，如同一颗明珠嵌在大陆东端，衔南接北，是跃海市的交通咽喉。
而位于3区中心地带的第一学院，两栋300层高的大厦是全区的最高点，素来享有联邦灯塔的美名。
俞武站在广场上，仰望着白色光罩下的双子大厦，耳边对讲机的讯号斑驳而杂乱，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他认真倾听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大厦。
不同于往日里的宁静，大厦内热闹非凡，透过玻璃幕墙隐约可看见奔跑的人影，从一楼到三十楼，乌泱泱的人流在朝着各种方向涌动。
“目标已锁定，20楼的任务者请做好准备。”
随着一声令下，频道里响起了激动的呐喊，而其余楼层的灯光齐齐熄灭，交流的讯号也一并被掐断了。
俞武掏出上衣口袋里的秒表，屏幕显示的数字已经到了39分钟，在确定没有到达自己的极限后，他选择了小心为上，没有撤掉笼罩在大厦外的白色幕界。
这时一道声音在身旁响起：“那是什么？”
他下意识回头，看到的是裴星的侧脸，对方的目光牢牢锁在前方的大厦，脸上露出的神情揉杂着困惑以及深深的疲倦。
俞武的眼力在黑夜中仍旧保持着白日里的锐利，看清楚来人身份后，第二眼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她的异常处，那张血色近无的嘴唇，预示着身体的主人状态极度不佳。
“CCU总部距离学院有三公里，你的异能可以支持这么远的使用？”俞武震惊了。
“联邦的交通工具挺方便的，凌晨了空中轨道都还正常开放。”
“那你的脸色，发生什么事了？”
裴星摇摇头：“没控制好异能，掉进了冰湖里。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设计的城市规划，在市中心建造了一个人工冰湖，我差点以为自己去到了北极圈。”
“关于冰湖。”俞武挠挠腮，十分不好意思，“是陈望总统当年为博美人一笑，动用人情求一位S级冰系异能者搭建出来的，只要对方还没过世，冰湖就可以一直存在。”
“好吧，挺浪漫的。”
晚上的风吹在身上有点冷，裴星把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顶端，想了想，她把兜帽带上，但湿漉漉的头发被圈在脖子后侧令人格外难受，于是她只好又脱下帽子，任由夜风吹着脑瓜子。
俞武将这一套动作纳入眼底，尤其是瞥见衣摆处悬挂的吊牌，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所以说，在回到学院的路上她还顺便逛了家服装店？
“目标已被捕获，午夜特别任务已结束，20楼任务者记得提交奖励核算申请。”
对讲机里响起了伏羲的声音，其他频道的音讯也被它全权接管，但20楼的欢呼依旧穿透了玻璃幕墙，相比其他楼层的气馁哀嘘，兴奋的笑声回荡在广场上空，久久盘旋着。
今夜注定有人难眠。
裴星站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显然俞武有对讲外放的习惯，又或许是自己的到来猝不及防。
不过头发似乎变干了，她伸手捂住脑侧，掌心处是一片干燥，她看向俞武，猜测道：“火系异能？”
“是控水。”
裴星哑然失笑。
两兄弟一文一武，性格却与名字截然相反，就连异能也是如此。文的脾气暴躁，连同异能也是极具性格色彩的火系；武的为人平和，正如水的特性之一，温柔包容。
雀跃的欢呼持续了近三分钟才停下，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大厦外的白色幕界缓缓消失。
身处楼层里的人若往窗外望，会觉得幕界是由白色向透明转变，而站在楼下的裴星，看见的是白色幕界由上至下渐渐消散，一如那日在地下进行异能测试时所看到的玻璃井壁。
“那道白光什么？”她再次问起最初的困惑。
“皿。”俞武说，“盛放异能的皿。”
话落，幕界已经完全殆尽，他摁停秒表，上面的数字来到了47分钟。
裴星愣住，看着对方把秒表揣回口袋。
“权限不够，再问下去就违反联邦安全法了。”俞武无奈耸耸肩，并非是他故意卖关子。
“好吧。”裴星转而问起另一件事，“学院遭到袭击又是怎么回事？”
“真相就是有人夸大事实，把偷偷溜进学院里的老鼠形容成了武力袭击，不过老鼠已经被抓到了，目前正在进行审讯，说起来住在20楼宿舍的学生撞大运了，老鼠就藏匿在这层楼，为此颁布的午夜特别任务变成了猫鼠游戏，他们轻而易举就获得了胜利，奖励是1万信用点，只要是住在这层楼的学生都可以提交申请。”
裴星听完默不作声，倒不是为了错过的信用点，而是她的宿舍就在20楼，究竟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她现在已经有点分不清自己的敌人到底有谁了。
“噫，我记得档案上好像写着，你也是住在20楼？”
“是的。但我想这只老鼠的目标总不能跟兰瑟他们一样，把我悄悄掳走，带到CCU进行私下审问。”
俞武闻言神情郑重地说：“我为我弟弟的莽撞向你说声抱歉，虽然这两个字不过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但我确实真心实意，或许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提供精神损失补贴之类的赔礼道歉。”
“他是他，你是你。”裴星分得很清，“不过我想通了一件事，他们的真实意图并不在于我，充其量我只是个附带的插曲，最主要是为了引你掉入陷阱”
“俞文一直想知道当年发生的事，在被我严加拒绝后仍旧未心死，甚至准备独自一人冒险回到当年的营地。说来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惋惜，程海月主动找上门，他在未设防的情况下被其异能契约了。”
“看来自由联盟一点也不自由。”
“是的，自从李副总统去世后，自由联盟由她全权接管，刚开始还是无伤大雅的试探，后面逐渐变得张狂起来，最后成了现在的非法组织。”
裴星眼神一动：“那就是说，你们都知道她是幕后黑手却不曾揭露？”
这算什么，听之任之还是放任不管？
她想到了在图书馆的经历，想到了俞文的狗链子论，还想到了在下水道里逃亡的金发女郎。
莉莉薇娅为了逃避联邦的掌控，不惜投奔非法组织，以为自己能获得渴望自由，结果却是从一个铁牢笼里跑出去了，但又带上了另一套木枷锁。
就好像笼中的金丝雀向往笼外的蔚蓝天空，然后有双手为它打开了笼门，正在金丝雀以为自己能翱翔在蓝天之下时，手的主人用剪刀将它的羽翼剪裁，明明已经逃脱出来了，却沦为在地上蹦跶的走地鸡。
如果金丝雀真的不能飞行，那么它也不会向往笼外的天空；
如果莉莉薇娅不曾有过希望，那么她也不会拼尽全力地逃跑。
俞武苦笑：“我大概知道你的想法，只要联邦直接把程海月抓起来，就不会有非法组织了。裴星你才刚来到这个世界，很多事情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当你身处高位的时候，需要权衡的事情有太多太多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根本就无法知道，在某方面付出行动后会引发起什么样的连锁反应，也许后续是可以预估，但很难完全掌控得住。我们行事的首要原则就是稳定联邦秩序，维持人类的生存空间。”
“所以陈望死了。”裴星说，“而他的敌人还好好活着。”
“没办法，当你步入异能者行列，成为万里挑一的幸运儿后，保护人类就是我们的使命。”
裴星转身看向身后的雕像。
它的周围并没有安装灯光照射，此刻雕像与夜色融为一体，看上去就是座黑压压的人形小山，沉默地接受着日夜更迭、人来人往。
“这座雕像是群众自发建造的，总统并不喜欢别人为他立像，他总是很谦虚，觉得联邦的建立是大家的功劳，从来没有试图将胜利果实占为己有。尽管我们都认为是他凭一己之力，将人类从绝境中拉出，还给予了如今的安全和稳定。”
裴星深受触动，“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他活着的时候是领袖，离开的时候是精神领袖。这条路是他开辟的，现在的一切都是在此基础上发展壮大，可以更改前进方式，也可以放慢脚步，但不能脱离方向。”
“是的。”
裴星话锋一转，发出了尖锐的提问：“可俞文已经朝着错误的方向走了很远。俞老师，你认为自己能改变他的选择吗？”
“人是执拗的动物。”俞武想了想，“我无法挽回这个结果，但总抱有幻想。”
“哪怕是坑也要掉进去？”
俞武叹息：“倒也不全是这个原因，毕竟我是学院的老师，保护学生的安全是我的职责。”
“……”
裴星不禁发出冷笑，脸上流露出难以掩盖的嫌弃之色，仿佛是听到了一个笑话。
如此过于明显的情绪，令俞武不由得产生自我了怀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我想你是不是忘了，离开的时候顺便把我也带走。”
俞武瞪大眼睛，尴尬至极地说：“走得匆忙，把这茬事给忘了，实在抱歉。”
裴星冷脸：“你的道歉一文不值。”
沉默在夜色中悄然蔓延，俞武咬咬牙似乎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随着脑海中的念头生起，他账户里的数字直线暴跌，划向列表中的某人。
如果裴星戴着手环，将收到转账五百万信用点的消息提醒，或许她会改变自己的想法，撤回方才的话，说上一句‘你的道歉值五百万’。
不过也没关系，私人消息需要手环，但公众消息可以从伏羲那里获取。
譬如此时此刻，广场上空响起了伏羲声线平静的警告，这是一个能让联邦变得动荡的惊雷。
“注意，危险等级为S级的异能者白鸽已经侵入尺云大厦，请各部门人员快速撤离到一千米外的安全地带。”
俞武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整个人的状态‘咣’地陷入暴躁当中，他攥紧拳头，思绪飞快转动起来，最终计算出一个相当糟糕的结果。
假如再度使用皿，他只能维持13分钟，这是他测试过的极限。
他咬牙切齿地想，原来在这等着呢！
“裴星，我需要你的帮助。”俞武扭头，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广场。
他爹的……跑得也太快了吧！
写文如上班，白天上完，晚上接着上［流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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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午夜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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