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选择

看着满地纸张,她像是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来转移一下注意力。在眼睛哗哗流泪的时候,她起来蹲在地上,指尖与地面摩擦,触觉好似失灵,感觉不到任何触感。

她一张一张捡起来,手指触碰信纸的时候突然一顿,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她想起了与顾凌互相写信的时候,眼泪“哒哒”的落到纸上,声音越加清晰。

她蹲在地上好久,才想明白。

她能够来这里试一试,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样的机会的。或许是命运要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奋力一搏,不让她留有遗憾。即使明明白白告诉顾凌他的结局如何,他还是一样会这么做的,没有人可以改变。

半个时辰后,顾府墙外。

谭漓这次出来没有带别人,身后只有远远停着的马车和坐在上面的车夫。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里,或许是想要在看一眼顾凌,或许是想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总是,她很想见他。

又不愿直接找他,才在顾府院墙边偷偷摸摸,时不时探出个头瞧瞧府门口的情况。

现在已经是戌正时分,街上的商铺大多都开始收摊,路上也没有什么人。谭漓并不清楚他此时在哪,是在府里还是在外面。

顾府门口站着两名小厮当值,还没有关上府门,想来还是有一丝机会说明顾凌在外面的。

她背靠着墙面,双手抵着墙上,冰冰凉凉。默然低着头,看着脚边的裙摆被风一阵一阵吹得乱动,没有规律,十分混乱。

耳边是属于冬日寒风的萧瑟,一会吹来一阵响。不用抬头她就知道马车在身后十几米的位置上,车夫坐在上面抱着手臂,缩着脑袋,努力在这寒天取暖。

心里想着方才在谭府做的决定,心下不由伤痛,眼底汹涌,奋力往外流着眼泪。谭漓抬手悄悄擦掉眼角的泪痕,总归是徒劳无益。

周身昏暗,耳边寂静,不知从哪里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谭漓眼角挂着泪,悄悄探头朝顾府门口的地方看去。

门前宽敞雪白的街道上冷冷清清,从黑暗中渐渐走出来一个人的身影,高大、消瘦又冷清。她远远地看到正在往这边走的顾凌,光是看到他的身影眼泪便已经控制不住地流淌。

“个人私情,家国大义,要如何选实在太难。父亲的性命不能白丢,国家百姓也需要一个开明的君主……”她在内心悄然述说,心中悲痛,无人可知。

此时的眼泪已经灌满眼眶,早已看不清眼前的景象。生怕自己被顾凌发现,抬手捂着嘴,悄悄背过身去,躲在拐角的背面,是全然的黑暗。

身体倚着冰冷的墙面,浑身还是止不住地颤抖,好似这样根本不能稳住身形,她另一只手也扶着墙,内心悄然,“对不起,我要走到你的对面去了……”她的身体哭得一颤一颤,肩头没有规律地抖动。她像是没有了力气,全身的精力都用来憋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怕被别人发现。

眼泪哗哗,顺着脸颊流到手面上,划过手背在下巴的地方集合,凝聚成一颗一颗硕大的水珠,没有留念地落下,掉落在脚前几寸的地方。

她低着头,默声地哭着,静静地看着地面上的水渍越来越多。忽然眼前出现一双黑色的靴子,还没等谭漓抬头看,那人已经蹲下来,衣摆垂在地上,沾染上泥土。

等她抬头的时候,眼前的画面被一张信封填满。那人将信封竖在自己面前,贴得十分近,除了信封其他什么都看不到。望着眼前距离自己很近的信封时间久了,不知是否是哭得缺氧,她感觉头晕目眩。

风吹过来,带着谭漓耳边的碎发朝着脸上飞扬,鼻尖能闻到那股熟悉的松竹味,再看眼前的信封,上面是熟悉的样子,什么字都没有,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信封上有两道折痕。

“不要吗?”顾凌的声音在信封后面响起来,声音冷冷的,和平时一样。

他走在路上的时候忽然察觉到身上有被人盯着的感觉,越是靠近顾府越是明显。敏锐的耳力让他听到了拐角处的奇怪声音,走过来一瞧发现这里蹲着一个熟悉的人。

她肩膀耸动,身体颤抖,低着头小声哭泣,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欺负了。看样子,她哭得好伤心。他想像上次那样,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抚,可自己又有什么立场这么做呢。

想问她究竟为什么那么伤心,可又怕她不愿意告诉自己。想要直接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可说了以后呢。自己以后是什么结局早已了然,看她如此执念,恐怕会耽误她一生,还是不说得好。

思索万千,终究还是故作镇定,走过来,和她一起蹲下,将一直贴身带着的东西拿出来,递到她的面前。

一直收着,没有机会。

谭漓趁着信封挡在两人之间的时候,匆忙抬手擦掉眼泪,努力调整情绪,接下有折痕的信封。触手单薄,里面好似没有什么东西,她想要再摸清楚究竟是不是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被顾凌打断。

“我教你几招,以后被人欺负的时候可以对付他。”他眼睛里带着笑,方才举着信封的手放在膝上,平行地放着,指尖与自己的膝盖也不过分毫的距离。

谭漓将信封往怀里收了收,眼睫轻轻下降,“不用。”她声音还带着哭腔。

顾凌看着她渐渐沉默的样子,仿佛又要回到方才难过的情绪中去,正要开口,便看到她垂着的头忽然抬起来,看向他,眼底渐渐浮出水意,“你能不能……”她话没有说完,便止声不再开口。看着顾凌的眼睛也渐渐下移,掩盖住眼中的情绪。

顾凌一下便知晓她在难过什么了,心绪微动,只有直接告诉她,才能让她知道现在的局面,以后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一再难过。

他眉头紧紧地贴在一起,与说出来的话相比声音倒显得柔和许多,“我知道你心悦我,但我不会更改我的立场。”

盈在眼睛里的泪水应声而出,她缓缓抬头,看到顾凌眼底的温和好似是错觉。她双唇轻启,张口无声,她哽咽一口,声音里带着轻颤,“我的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性命。我可以一直得不到回应,你也可以不喜欢我,但你要活下去。忠远伯在边疆守护家国的时候不会希望你下去陪他的,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顾凌看到她泪流满面,却不能再做出任何亲密的举动,他不忍再看,悄悄垂着眼眸,沉默好久。

“好好活下去。”这是他沉默良久后说出来的话。

声音落地,他忽然起身,从黑暗中走出去,拐个弯走进顾府。没有片刻停留与不舍。

谭漓脸上挂着泪珠,鼻尖通红,看着顾凌从身边走开,她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想要抬脚追上,脚步滞留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我想和你一起,站在你的身边,可我做不到。我不能放弃那些百姓,就像你不会让顾氏背上叛国的名声是一样的。我们注定是要走向两条不同的道路。”

心虽相伴,身不由己。

她并不能确定自己如果不站在萧辰毅那边,萧辰毅谋反的结局究竟会不会成功。她不能赌,若是失败,萧氏与谭氏满门被灭,封国的百姓还是过着一样被漠视的日子。

她不想再看到那些走了好久的路来到霞城后不能进去生活的百姓了。

谭漓最后留念般地看了顾府一眼,此时的府门已经关上了,门外没有一个人,只有萧瑟的冷风呼呼地吹着。

顾凌回到府里,特意让人关上了门。他不能后悔,也不能做出毁灭顾氏声誉的事情来。只有不见谭漓,他心中才能得到片刻安静。

书房中门窗紧闭,房间内没有一人,室内灯火通明,没有一处是处于黑暗之中的。

顾凌坐在位置上,手里握着冷茶,唇上水润,方才已经抿了一口,很冷。

冷茶与安静的环境带来的安宁很快消失,他眼前忽然浮现谭漓方才哭泣的脸,同样蹲着的姿势在自己面前。与现实不同的是,她抬手拉着自己的衣摆,好像能感觉到她微弱的力量拉着衣摆,轻轻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甚至说出了现实中没有说完的话,“你能不能不要站在陛下那一边……”她哽咽的嗓音与哭泣得红肿的眼睛看得人心疼。

“咔嚓”一声,手中方才握着的茶杯不知怎的破裂开,杯中冰冷的茶水尽数挂在手上,哗哗啦啦地往地上滴落。

瓷片破裂的地方锋利逼人,只是一眼,便看到手心里的皮肉被割开,缓缓往外渗出鲜血,与茶水混合,渐渐变了颜色,一滴一滴往地上落。

轻轻松开手,茶杯的碎片全部掉落,碰到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顾凌走到柜子里,拿了伤药与布条,独自上药缠绕,没一会手上的伤全都被包扎好。在打仗的时候经常有人受伤,军医都忙不过来,这种小伤可以自己完成,现在已经十分熟练。

回望地上那滩水渍与碎瓷片,没人打扫,显得十分孤独。

“你父亲在边疆保护家国,凌儿以后也要好好习武,像你爹爹那样好不好?”耳边忽然冒出来娘的声音,闻声望过去,身侧空空如也,没有一人,方才的话好像是自己幻听。

“你是忠远伯之子,以后定要继承父亲的衣钵,当一个大将军。”耳边又传来侍女的声音。

“忠远伯又将襄国进攻的军队击退了,真是厉害……”

“忠远伯守护边疆有功,特赏赐金银十万两,良田……”

“公子那么小,伯爷就离开了,那以后还会回来吗……”

“二房的男丁都已经战死了,不知道二夫人是打算留下来,还是和以前的三夫人一样改嫁呢……”

“如今府里只有公子一人,你说他以后能掌管顾府吗……”

耳边的声音忽近忽远,有时像在耳边小声呢喃,有时像在屋外偷偷说话。不管是怎样,只要他一转头,那个声音便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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