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三候,一候鹰乃祭鸟,二候天地始肃,三候禾乃登。”
“还候什么登?一夜冰雹,辛苦播种的秧苗,又毁于一旦了。”
两个村民的对话,让身旁的冷凌霖叹息不已。
台渔村洪水退却后,新的秧苗刚落地,毫无预兆的冰雹便随之而来。
农田外围,站了一长排村民,男女老少,挤得满满当当,哭得呼天喊地。
冰块如拳头、如酒埕、如铁锅,艳阳暴晒也只是融化一角。
在震撼的场景面前,没人发现少了两个人。
竹罄两天没见到庾莳,便去到她房间。
庾莳不理解冷凌霖的激动,也不明白她的冷漠。
竹罄坐在小圆桌旁,跟蜷缩在床上的庾莳保持距离。
“原来如此,我也许能猜到一二。”
庾莳低下的头,抬起了双眸。
竹罄:“近日,村里再次传出关于你我之间的谣言。其中一个,是说在你心里,你认为冷将军是钟无艳,而我是夏迎春。我想,冷将军那天跟你说的,应该跟这个有关。”
庾莳大吸一口气,“我没有啊!我从来都没这么想过。”
竹罄:“你向来清者自清,但冷将军呢?她对你了解多少?有时候解释,是因为你在乎。”
庾莳的脸贴住手臂,入了神。
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对冷凌霖多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明明是自己黑粉,却对自己了如指掌。
相反,自己却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感受,哪怕是以夫妻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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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跟庾莳说话的第七天,冷凌霖跟着南荣炽腾的重建队伍,回到焕花村。
火把插满泥地,更像是坟头清香。
冷凌霖和南荣炽腾找了个平坦的位置,面朝繁星。
南荣炽腾:“将军,这次来,又是为何?”
冷凌霖:“我就想换个地方,清静清静。”
南荣炽腾:“你指的是怨声,还是谣言?”
冷凌霖:“你都知道了?”
南荣炽腾:“这次去帮忙搬动冰块的时候,听说了。”
冷凌霖:“冰雹毁村这么大的事,她居然不管不顾。”
南荣炽腾:“你介怀的,是谣言四处传播,而她对你却不管不顾吧?”
冷凌霖:“唉……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7年了,她是一线顶流那会,我还是个刚写小说没几年的小作者。当时的她,就已经在舆论的风口浪尖。我还为此,用她的形象当女主,写了很多正能量的故事。”
南荣炽腾:“将军,你跟夫人认识7年了?岂不是从润朝就认识?”
冷凌霖:“我说的不是这个,算了,说你也不懂。”
南荣炽腾:“末将不过一介匹夫,不懂爱恨情仇。但在流言四起的台渔村,可经不起夫人和二当家的单独来往。”
冷凌霖坐了起来,侧过头,僵直地举了个问号,“几个意思?”
南荣炽腾凑上前,小声地说:“将军来了这边,不就是把机会留给了二当家吗?若再被旁人看见他们往来,恐怕……”
"这……那……我,先回去?"冷凌霖离起身只差一个蹬步。
南荣炽腾老实巴交地假言相劝,“夜路难行,要不明天再回吧?”
冷凌霖已经拍干净身上的灰土了,“没事,夜路好,回去正好赶上早饭。”
“对了,我说你们这进度也太慢了,赶紧的,焕花村的土到底要多久才能铲干净啊?还要搞重建呢。我们是来剿匪的。”
南荣炽腾仰起头,“我们人手有限,泥石流经过长期日晒,坚硬无比。若是将军着急,何不请二当家多增派人手?”
“啧!”冷凌霖翻了个白眼,“毒舌是我的人设,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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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走在荒郊夜路上,漫山蛙声伴随,反而增添了安全感。
冷凌霖提着火把,匆忙赶路。
“我去!不是这么邪门吧?”
风吹树摇,她隐约看到远处有个黑影左摇右晃。
“过来了?别过来啊!”指尖陀螺的转速暴露了她的慌张。
冷凌霖停住了脚步,她想往回跑,找南荣炽腾帮忙,但路程已过半。
如今,她向前也不敢,向后又觉得亏。
“等一下,这是我创造的世界,我怕啥?神经病!”
她在原地找各种理由给自己壮胆,却始终停在了原地。
黑影越来越近,样子也越来越清晰。
“庾莳?”
冷凌霖终于认出来,确认是人不是鬼,钉在地上的脚才恢复知觉。
“你的脚怎么了?”
跟冷凌霖遇见之前,庾莳扭到了脚。
“你坐下来,我看看。”
火把给到了庾莳。
昏暗的火光映照在冷凌霖的脸庞,那是庾莳第一次看清她俊朗的小白脸。
“啊……”
冷凌霖心头一紧,皱着眉头检查脚踝,“是这里吧?还挺肿的。”
单膝跪地的冷凌霖看向庾莳,“你大半夜怎么会在这里啊?”
庾莳凝视冷凌霖的眸眼转向右边,“我是来找你的。”
冷凌霖身体微微后仰,“你找我有事啊?”
庾莳再次把冷凌霖收入眼底,“对不起,我……”
情种哪儿听得了深情款款的道歉?
冷凌霖上前,一把抱起庾莳。
“走,回去吧。”
火光闪烁。
庾莳看向冷凌霖,冷凌霖看向前方。
“你把火把拿远点,别给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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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罄没有因谣言而避忌。
就像谣言,也没有因冷凌霖和庾莳朝夕相处,而停止。
大人忙着下田,为冰雹攒下的损失,重新播种。
孩童之间,口口相传的歌谣,传遍了台渔村,传到了冷凌霖心坎儿上。
“万龙寨,人丁旺。二当家,有担当。灭虫害,庾姑娘。天仙配,成双对……”
冷凌霖垂下嘴角,站在一旁听着。
手上的树枝折成数段,散落一地。
她举起两根交叠的手指,又放了下来。
“你们都给我闭嘴!”
她走到小孩圈中间,举起双爪,“这首歌,谁都不能再唱。要是再让我听到,你们晚上睡着之后,就会被怪物吃掉哦。”
“啊!怪物啊!快跑!有怪物!”“等等我!有怪物!”“救命啊!怪物啊!”
孩童四散,连同一个新的传言一起散落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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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凌霖跟庾莳和好,只有两天有效期。
庾莳本来以脚伤为借口,留住了冷凌霖。
却又因台渔村的童谣,赶走了她。
庾莳:“你为什么要去吓那些小朋友啊?现在村里都说你以大欺小。”
冷凌霖:“要制止谣言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一个新的谣言。你看,现在没有人再说你和竹罄的事了,不是挺好的吗?”
庾莳:“冷凌霖,你是蓄朝开国将军,第一武将,现在沦为孩童的造谣对象,不觉得很讽刺吗?”
冷凌霖:“谣言只能止于智者,但世上能辨之人屈指可数。热搜上有几条是真的?你背负过多少骂名?你以为造谣的是孩童吗?是那些没有教养的无耻之徒!”
冷凌霖怒目大骂,她扯开娱乐圈的遮羞布,也道出庾莳多年憋屈。
庾莳空洞的眼神如谷底深渊。
屋顶响起纷扰的节奏声。
“你走!”
庾莳把冷凌霖赶出门口,赶到滂泼大雨之下。
她蹲在门后,抱头痛哭。
雨声和哭声同频共振。
冷凌霖站在大门外,衣服湿了一遍又一遍。
孤独的身影,像在为自己曾经也是造谣的一份子,而赎罪。
眼前走过一个人,是竹罄。
他把伞塞给冷凌霖,只身走进庾莳的屋内。
冷凌霖没有阻止他,本来就不该把他放心上。
是自己的小肚鸡肠,关上了跟庾莳沟通的门。
竹罄在庾莳房间,一直待到三更锣响。
看着他走出来,冷凌霖递上了伞,“还给你。”
竹罄推了过去,“你比我更需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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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渔村的童谣静止在二当家的拜托后。
万龙寨分拨一队人手加入焕花村挖土队,另一队帮助台渔村重耕农务。
二当家的指令井井有条地进行着,声望也日渐升高。
相比之下,冷凌霖人如其名,被冷落一旁,无人问津。
她像个跟踪狂一样,每天一早,离远躲在庾莳屋外。
庾莳去哪,她去哪。
看着庾莳给二当家送饭。
听着庾莳和二当家谈笑风生。
感受着庾莳对二当家嘘寒问暖。
南荣炽腾黢黑发亮的皮肤,渗满汗水,“将军,你上次回去,没跟夫人说清楚吗?”
冷凌霖踢着石子儿,走了一夜,又走到了焕花村。
“说了,也没完全说。”
南荣炽腾:“半个月过去了,焕花村都清干净淤泥了。你催赶的进度,也算是完成了。那你呢?你们两个的进度怎么是倒着走的呀?”
冷凌霖终于不是在房顶,可以踏实地走在村道上,“也许,一开始就是错的。我不该带她来这里,也不应该对自己有期待。”
南荣炽腾停下了脚步,“我认识的冷将军,是个有担当的热血英雄,从不轻言放弃。将军虽不是男子汉,但气薄云天,不过是村里乡间的童言无忌,何足挂齿?”
“呵……”
冷凌霖门牙紧扣,“南荣,赶紧把重建的事完成了。你这碗鸡汤,还是要放在身边随时喝两口。”
南荣炽腾不懂,冷凌霖后悔的是把庾莳带进小说里,让她又经历了一次舆论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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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这里干嘛?”
庾莳还是会应邀,与二当家一起到村民家中做客。
不过她多了些许分寸,不再却之不恭。
冷凌霖思前想后,打算跟庾莳好好道歉。
为自己的心胸狭窄。
为自己的鲁莽幼稚。
也为自己的任意妄为。
“可以陪我喝点吗?”
冷凌霖在小圆桌旁坐了一晚上,桌上的凉菜都变热菜了。
“你的脚伤怎么样?试试这个,孙大娘说,这能行气活血。”
“这是孙大娘的酒?”庾莳就是喝了药酒,才被骂的。
如今,冷凌霖主动提起,庾莳好奇地坐了下来。
茶倒七分,酒倒满。
烛光微颤,碰杯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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