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胸、束发。
转动的指尖陀螺陪在身旁。
冷凌霖在铜镜前比划许久。
万龙寨内，聚集了台渔村和焕花村的村民。
人声鼎沸，左耳一句八卦，右耳一顿争吵。
唯一想象不到的，是每个人看见冷凌霖，都是笑脸相迎。
一颗藤球滚到她脚边。
不远处的小女孩双手交叠在身前，渴望的小眼神掩饰不住对大魔头的恐惧。
冷凌霖抓起藤球，走了过去。
她单膝跪地，与小女孩平视，“这是你的吗？”
小女孩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想要接过球，又缩了回去。
“我把球还给你，你要说什么？”冷凌霖递上藤球，嘴角释放出一丝玩味儿。
“谢谢叔叔……”
小女孩双手抱着藤球，转身跑走，仿佛带着某种决心。
“叫姐……哥哥，叫哥哥！”
冷凌霖站起来的时候，恍惚地退了半步。
顷刻间，扫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冷凌霖眼神四处飘荡，腿却老实地向目标前进。
“好久不见。”
竹簪盘起半边发，青丝悠然盖过肩。
粗麻布料藏不住，妩媚含柔露欢颜。
庾莳嘴角微颤，红粉绯绯，“好久不见。”
“你也知道好久不见啊？”
冷凌霖猛一回头，在撒娇和撒泼之间，选择了傻傻凝望。
庾莳半分挑逗，“你说不想见人，南杏都是这么跟我们说的，不是吗？”
冷凌霖垂下眼眸，四处游离，“你跟他们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庾莳静静看着，一动不动地静静看着。
冷凌霖：“就……”
“将军！”南荣炽腾精神抖擞地大喊了一声，方圆十里的眼睛都看了过来。
冷凌霖抿住嘴，跟庾莳互相挑了一眼。
南荣炽腾：“将军，终于见到你了。你感觉如何？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冷凌霖扫视一番，“我没事，你吓到我了。那个暗探呢？”
南荣炽腾凑到耳边，“他在我们来万龙寨的路上，趁机逃跑了。”
冷凌霖还没来得及回应这一个，下一个又出现了。
鱼万辛和竹罄听到叫喊，都走了过来。
鱼万辛捋着越来越少的小山羊胡，“还活着，行。臭小子，你这次应计一功，万龙寨欠你一条命。”
竹罄也难得激动，“冷将军，虽然不知你是如何做到的，不过所有村民都能安然无恙，绝对是你的功劳。”
冷凌霖受宠若惊，感谢自己的人群越来越拥挤，“……不用这样，在心中，在心中。”
“感谢冷将军！”
“这次多亏有你！”
“冷将军太棒了！”
“谢谢哥哥……”
“谢谢！”
一声声感激，让冷凌霖感受到无比幸福，是心潮荡漾的脚步悬浮。
灵魂回归，冷凌霖身心舒展。
人潮散去，鱼万辛的提议差点让冷凌霖社死当场。
“臭小子，我们万龙寨后山有处暖泉。今日高兴，老子带你去享受享受！”
“啥？”冷凌霖僵在原地，还以为是幻听。
竹罄娓娓道来，“在万龙寨后山，有一处阳鸣泉，常年喷出温热泉水，有强身健魄之功效。冷将军身体初愈，正好合适。”
鱼万辛挺起个大肚腩，“哈哈哈，对对对，就是这么个意思。”
冷凌霖眼珠子突起，“温泉？谁要跟你一起泡温泉啊？”
鱼万辛粗犷的嗓门，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你别给脸不要脸，这暖泉，可不是想泡就能泡的。”
竹罄也盛情邀请，“冷将军，我和南荣将军也会加入，你不用怕独自对着大当家会尴尬。”
鱼万辛粗野的眉毛横七竖八，“会尴尬吗？臭小子，他们都一起来，你还怕什么？怕我吃掉你啊？”
冷凌霖脚底发烫，“啊？呃……”
南荣炽腾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冷将军向来习惯独自沐浴，在军中亦是如此，请两位见谅。”
“哎，不一样！老子不算他的长辈，也起码是个平辈，你是不是不给面子？”
鱼万辛软硬不吃，肚子随着语速跳动。
竹罄虽然没觉察出端倪，但也不想让双方为难，“既然冷将军有个人习惯，我们尊重便是……”
鱼万辛可不这么想，台阶都搭这么高了，哪有跳下去的道理，“习惯就是用来打破的，这里是万龙寨。冷凌霖，我鱼万辛的面子，你是一点也瞧不上是吧？”
冷凌霖不敢动，也找不到托词。
只能躲在南荣炽腾背后，不做声色。
鱼万辛步步紧逼，她闭上双眼，祈求下一秒能再次昏晕过去。
“大当家，夫君与我新婚数日，屡遇波折。能否把这个机会让给我们夫妻二人，借温泉鸳鸯戏水？”
关键时刻，还得靠老婆。
庾莳贴向冷凌霖，挽起她的胳膊。
“鸳鸯，戏水？”
冷凌霖直溜地盯着庾莳。
靠近庾莳的耳朵红得**，冷凌霖的口水冲涌喉间。
庾莳淡定地等待回应，只有睫毛乘风抖动。
“可以！”
鱼万辛在众人屏息之中，欣然答应。
“公主亲自发话，这口暖泉，就当是迟来的新婚礼物了。也算是，为我之前酒后胡言赔罪。”
鱼万辛让竹罄带路。
但被冷凌霖谢绝了，“你给我们画个地图就行，这种私密之事，不方便有外人，你们懂的。”
鱼万辛眯起眼睛，笑得鬼鬼祟祟的，“臭小子……竹罄，后山曲径多折，你要跟他们说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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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是这边吗？”
庾莳被冷凌霖牵着走，手里拿了个竹篮。
冷凌霖另一只手张罗着竹罄的手绘地图，“是这边没错，刚才看到那棵参天古树，就是竹罄说的那个。”
按地图的路线，走出万龙寨，会先遇到一棵鹤立鸡群的大树。
继续往前走，穿过苹果树林，就能看到溪流。
踏过溪涧，沿着水流方向走到分叉口，一边是下流，另一边便是通往阳鸣泉的方向。
“你累不累？我们可以先歇一会。”
冷凌霖听到溪水湍流的声音，停了下来。
接过庾莳的竹篮，并肩而行。
庾莳：“我还能走，你累吗？”
冷凌霖：“不，不累。”
溪水湍急却清澈，鱼群一波接一波，顺流而下。
清风徐徐，两小无猜尽享山林秋色。
“你闻到吗？是硫磺的味道，我们到了！”
冷凌霖从出发开始，牙齿就没藏起过。
温池不大，约容纳五六人。
泉眼居中，扩成不规则圆形。
蒸汽炊炊，泉水热而不烫。
冷凌霖松衣解带，才惊觉不妙。
她和庾莳各自相背，裹住最内一层束衣，站在原地，与树木融为一片。
耳后根传来踏水声，由慢而快。
从脚底板，到小腿，胸脯，肩膀，而后是脸蛋，耳朵。
冷凌霖站在泉外，却像泡于池内，全身通红。
水声起伏，带动冷凌霖心跳加速。
“你赶紧下来吧，待会着凉了。”
庾莳的叫唤，更是让她唇干舌燥。
“你先转过去，好不好？”
像是询问，更像是请求。
冷凌霖确认了三次，才在入水一刻，松开束衣。
庾莳：“我可以转过来了吗？”
“可以了。”冷凌霖把整个人埋在水里，缩成一团。
“温泉不能这样泡的，你起来点。”庾莳一边说着，一边迈开脚。
冷凌霖一掌推出涟漪，泛起浑水，“行，你，不要过来。”
庾莳双唇微张，肩胛骨前拱，借着微波小步向前，“你这样很容易晕倒的，我扶你起来吧。”
冷凌霖再次推出一掌，“不用！”
她抬起头东张西望，与掌心背道而驰，“你洗你的，我洗我的。”
树叶借用流光，成为庾莳肩膀的纹身。
流光穿过树叶，抚顺庾莳搭落的发丝。
冷凌霖能听到，风吹动枝丫，替她掩饰心动的声音。
庾莳徘徊原地，拨动暗流的手不小心触碰泉眼。
“啊呀！”
冷凌霖当即转头，只见庾莳抓着右手，呼呼吹风。
“没事吧？”
冷凌霖一步就跨到庾莳身前，眼角颤抖。
庾莳被她紧紧抓住，像看小狗一样宠溺，“刚被泉眼烫了一下。”
矿物质下沉，水面逐渐恢复透彻。
冷凌霖抬起头，越抬越高。
庾莳身体前倾，柔软的哈气声吹入冷凌霖心房，“你睡落枕了？”
“没有。”冷凌霖来不及后退，一个滑步，洗了个头。
“你……”庾莳想过去扶一下。
“你别过来！”但被冷凌霖一个激灵，洗了把脸。
“啊！”
庾莳不停揉拧眼睛。
冷凌霖立马上前，但又停在了半步之间，“打到眼睛了？对不起啊，我不是过意的。”
冷凌霖的紧张与畏缩，让庾莳无所适从，“不跟你闹了。”
她转身回到最初的边沿，留下冷凌霖独自愧疚。
两个别扭的人，一个有贼心没贼胆，另一个越来越容易被牵动情绪。
暖泉之旅，最后在沉默之中，不欢而散。
直到上岸，冷凌霖还是恳求庾莳背过身。
既不看她，也不想被她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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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提早了入夜时分。
雨水充沛的秋天，多了几分寒意。
冷凌霖按照来时路回程，庾莳跟在身后，谁也没有开口。
树林湿润，泥路易滑。
冷凌霖突然听到一声大叫。
回头时，只见庾莳摔坐在溪流之间，衣衾尽湿。
“不要动。”
冷凌霖把竹篮放在庾莳怀里，扎稳马步，连人带篮抱了起来。
“雨太大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躲一下吧。”
逆着溪流往上，冷凌霖把庾莳抱进山洞。
湿漉漉的柴堆在她挥手之间，燃亮洞穴。
冷凌霖用石头和树枝搭了个简易晾衣架。
“你穿我的吧。”
她抱起庾莳脱下的湿水麻衣，一件件搭在衣架上。
庾莳留住最内一层轻罗，“我不要。”
冷凌霖拿起自己脱下的第二层里搭，塞进庾莳手里，“这是干的。”
“我说了，我不要！”
推让之间，衣服掉在庾莳脚下，独自受伤达成。
冷凌霖挑了块离火堆最远的大石头。
看着庾莳拍了拍衣服的尘土，抱在怀里。
火光呲呲摇曳，是时间流动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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