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他得知了耀黎在找金龙刃一事，他也知道耀黎已经不在信任乌兰族，便想截下此刀握在手里作为耀黎的一个把柄。
为了拿到金龙刃，他先秦峥一步去了张江家中但刀最终还是被秦峥拿走了，之后不久两人又在霁河之畔再次遇见。
那时的秦峥已经中毒并身负重伤，两人交手中，周渊抢走了他手里的金龙刃，同时秦峥也抢走了他的玉牌跑了。
最后秦峥死于乌兰族独有的荼蘼，周渊也被沈昂误以为是受了秦如山和耀黎指使的杀人凶手。
他本打算将手里的金龙刃上交给皇上，揭穿耀黎的身份和阴谋，可一切都并未按照他的计划发展。
他的族人被耀黎控制，以族人性命相威胁，逼着他交出手里的金龙刃，事后又在他体内种下毒蛊。
那是耀黎新研究的一种全新的傀儡术，不再需要刻意唤醒，只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些改变，起效之后，身中傀儡术的人便会成为他最忠心的奴仆，没有个人意识，只会一味地服从他的一切指令。
耀黎为了试探效果，给他用了傀儡术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他亲手杀了他的族人。
那天，大雨滂沱，都掩盖不住那些人死前的哀嚎，周渊血染全身，双眼空洞地站在一地尸体中看着耀黎，皮肤下缓缓移动的蛊虫，让他隐隐感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似乎快要把他撕裂。
一旁的耀黎看着这一幕则忍不住拍手称快：“精彩！真是好精彩的一出戏啊！”
其实耀黎原本的打算就是在祭祀药王那一天以龙眼天珠召唤在埋藏在大安地下的傀儡，可就在祭祀前不久耀黎做了一场梦。那场梦唤醒了他的意识，他意识到自己似乎也只是他人操控之下的一个傀儡，想起他早已经历过这一切，但他失败了，并且死在了那一天。
所以这一次他要改变自己的结局。
他若按照原计划，失败他必死无疑，即便成功，他也会在历史上永远留下“谋反夺位”的污名，他想要的是“堂堂正正”复兴黎氏王朝，所以他打算以龙眼天珠先救活他的父亲黎宁，再联手一步步推翻大安王朝。
但他依然把要谋反的消息透露给了宇文卓，猜到宇文卓知道后必会有所作为，殊不知这就是一场针对宇文卓的骗局。之后他派人伏击送信的沈昂和钟晨一行人，那些人的死在这场骗局里是最不可或缺的一环，为的就是要让所有人相信他是真的要谋反。
在祭祀药王当日，他特意找了替身，所以沈昂杀的并不是真正的耀黎，而真正的耀黎在那之后便躲了起来，当国师这些年他的根基早已十分深厚，一直暗中联络，伺机而动。
而周渊，以亲手斩杀爱人，才换来冲破束缚他灵魂和意志之网的觉醒，可爱人却已无法再醒来。
轮回两次，竟都通向了同一个结局。
意识觉醒，记忆解封的这一刻，却成了他最绝望的时刻。
刀光剑影中，人影闪躲，他却一动不动地抱着沈昂逐渐冰冷的尸体，如同无魂之躯，前世所有的记忆涌现在眼前，凤凰宫初遇，恍若昨日，如今再忆起，犹如利剑剜心。
……
听程飞说完这些，沈昂沉默了许久。
直到毒蛊发作的不适再次袭来，两人立即去往周渊的房里。此时拿了些吃食正往这边来的李恪见状也跟着过去了。
此时周渊面无血色，冷汗湿透衣衫，体内肆意游走的毒蛊正将他折磨得痛苦不堪。
沈昂扯开手腕上的纱布，将自己的血喂给他喝下，意识迷乱之中周渊叫了声沈昂，或许是太疼了，他下意识想抓住些什么，却在碰到沈昂的手时，被躲开了。
一旁的李恪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刚才……在叫谁？”
这时沈昂对程飞说了句：“辛苦你照顾下他，我先回去了……”就匆匆离开了。
程飞看着这两个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道：看来，还有得磨呢……
回到房间后的沈昂，肩膀猛地沉了下来，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以何种面目何种感情面对周渊。
曾爱过他的人是周渊，可屠他师门的也是周渊。
两世的记忆与感情缠绕在他的脑海里系成了一个死结，怎么解也解不开。
夜里，沈昂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摸到枕边一本书，随意翻开看了看发现是学北印话的。
想起李恪之前说想去北印寻找他父亲，可能是为此才买的这书，应该是他白天看的时候落在这的。
北印文的发音和写法都大安完全不同，看着眼花缭乱，但其词汇贫乏，语法简单，表达上也较直接，所以并没有想象当中那么难，沈昂很快入门之后倒是越看越精神了。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就过去了，可他依旧是毫无困意，索性把书先扔到一旁，打算出去透透气。
外面的天天阴沉沉的，空气里潮湿得快要沁出水来，像是闷着一场大雨要下。
此时街上的人已经不多了，很多店铺也都打烊，只有夜间茶馆“春华园”还开着。
沈昂走进去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点了一杯热茶，正望着窗外出神，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回过神来抬头一看窗外站着的竟是程飞。
程飞进来坐到他对面，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又要了两盘点心，问他：“这么晚，你怎么在这？”
“我实在睡不着，出来透透气。你呢？”
“春华园的名声早有耳闻，我是专门来听曲儿的。不过看来今日是来早了，还得有一会儿才开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程飞的眼神不经意间扫到窗外，看到了一个穿梭在夜路上的熟悉的身影。
“怎么又是她？”
程飞起身出了春华园朝着那人追去，沈昂顺着他离开的视线，看见两人交手中，程飞扯下对方的蒙面，竟是个女人。
之前程飞带着他们从神仙境回来的途中就遇见过这女子，“先前我放你一马，你又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杀周渊。”她倒直接。
她实在不是程飞的对手，伤了一条腿又被程飞点了穴道，坐在地上暂时动弹不得。
程飞直截了当告诉她若是为了龙眼天珠而来，那她来晚了，那珠子已经被云鹤山庄那位抢走了。
结果那女人一脸不屑道：“我才不是为了什么龙眼天珠，我是为了给我丈夫报仇！”
“你丈夫是谁？”
“梧桐。当年周渊带领乌兰族投靠了前国师耀黎，结果全族皆死于他之手，他自己反倒投奔大安皇室，升官发财。我岂能看着他如此逍遥快活？”
此刻，不知何时已站到那女人身后的沈昂开口：“乌兰族为了抢凤凰宫的龙眼天珠也曾残忍屠杀凤凰宫，落得这样的结局，也是他们的报应。”
那女子看着身后之人露出了一抹极具嘲讽的冷笑，“龙眼天珠本是乌兰族圣物！当年是陈深为了夺取龙眼天珠带领着凤凰宫屠杀乌兰族，使其险遭灭族之灾。事后又颠倒黑白将龙眼天珠占为己有。乌兰族对于凤凰宫的那场屠杀只不过是为了拿回自己的东西的一场复仇而已。陈深造的孽难道他不该偿还吗？”
“满口胡言！明明是你们乌兰族觊觎凤凰宫的宝物屡次来犯，就连我……就连沈昂的母亲当年都被你们逼得不得不离开凤凰宫，以至于遭人杀害而丧命……”
沈昂正说着，那女人竟当着他的面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呸！我看你才是满口胡言！你是什么人？你对当年的事知道什么？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沈昂的母亲当年离开凤凰宫跟乌兰族没有半点关系，是陈深父子把她逼走的，事后还多次派人暗中追杀她。”
此时那女子似乎正在试图冲破穴道，程飞注意到她的动作打算杀她时，沈昂拦住了他。
“等等……”
沈昂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追问那女人：“你说陈深……曾派人追杀过沈樱？”
那女人仰头看着他，“你知道沈樱当年为什么被赶出凤凰宫吗？因为陈深把屠杀乌兰族这件事都推到了她头上，她是替陈深顶罪才离开凤凰宫，后又遭多路人马追杀，其中就有陈深的人。”
“不可能！他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感情深厚？”
听见这四个字那女人突然笑了出来，“陈深那般阴险冷血之人也配说感情二字？”
这女人当面侮辱他的恩师，沈昂自然难忍心中之怒：“你对他了解多少？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我本就是凤凰宫的人，你说我对他了解多少？”
此话一出，就连程飞也是满眼意外。
“你是凤凰宫的人？”
沈昂仔细打量着她却不记得自己在凤凰宫见过她，她的年纪看起来倒是和沈樱是差不多的。
“当年在凤凰宫我跟沈樱是最要好的。也正因如此，自她被赶走后，陈深便开始明里暗里授意整个凤凰宫孤立排挤我，他收回了我的云笛和令牌甚至还想杀我。”
沈昂将信将疑地审视着她：“你说你认识沈樱，那我问你，沈樱生前身配何剑？从前在凤凰宫住在何处？哪条胳膊有伤？哪只手上有疤？”
她开始回忆起自己的那位旧友，眉眼间的神情忽然间柔和了许多。
“沈樱……配兰霜剑，常备暗夜夺命镖防身，还有随身携带的一柄短刀，刀刃上刻有樱花。从前住在凤凰宫西苑东数第三间。她最喜欢吃青提，喜欢‘梦游人’的画，屋子里北墙上挂着他的一副‘秋风图’和一副‘百鸟朝凤图’。她的左臂从前为了救险些被野狐叼走的小女儿沈萱被野狐所伤，右手手指有疤是暗夜夺命镖所致。”
她不止回答了沈昂所问，还说出了沈樱生前的喜好，房间挂画的名字，连那刀上刻有樱花她都知道，甚至还知道沈萱，若非真是关系亲近之人绝不可能了解得如此详细。
“可你还是错了。”
沈昂曾在凤凰宫亲眼看过无数次冰棺里沈樱的尸身，告诉她：“沈樱被野狐咬伤的是右臂，被暗夜夺命镖所伤的是左手手指。”
谁料那女人却摇了摇头，十分笃定道：“她被野狐咬伤后是我天天给她换药，我绝不可能记错。”
“可我明明见……听说陈深用冰棺保存了沈樱的尸身，沈昂更是亲眼见过的。”
那女人想了想说：“那便是……陈深记错了。”
沈昂不明白她的话，“什么意思？”
“沈昂所见到的在那副冰棺之中躺着的并不是真正的沈樱，而是陈深找人用幻术所制。”
“幻术？”
“没错。正是因为我知道了这件事，陈深才想要杀我灭口。据说屠杀凤凰宫那夜沈樱冰棺破裂，里面的尸体竟在一瞬间化为乌有，乌兰族的人都看见了，若非幻术怎会如此？”
沈昂在神仙境的花心之中曾见过同样被封在冰棺中保存数年的黎宁的尸身，当冰棺破裂后，里面的尸体迅速变成了一具干瘪的枯骨，而非像沈樱那样眨眼间消散。
可他还是不愿相信，“不可能……这不可能……陈深说他保存着沈樱的尸身是想要复活她的……”
那女人闻言哈哈大笑，嘲讽道：“那只不过是用来骗沈昂的鬼话罢了。陈深为了成为凤凰宫宫主连自己亲爹都能杀，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他利用沈氏一族和乌兰族之间的过往旧恨和沈樱一具假躯壳便让沈昂对他忠心不二，深信不疑。他收养沈昂也是为了让他去夺“推云探日”继而引雷唤醒龙眼天珠。他夺取龙眼天珠本就是为了谋反，他是绝不会复活沈樱的，况且龙眼天珠逆转生死的神力一直都是传说，无人证实过，他怎么就那么有把握？一切都是为了欺骗利用沈昂罢了。为此他甚至心虚到明知道沈樱的尸身是幻术也要在冰棺上贴上那张镇灵剑图来防止沈樱的魂灵回来报复，如果你见过沈樱的冰棺便可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沈昂当然见过，可他分明记得陈深说那镇灵剑图是为了安抚亡灵，难道真是陈深骗了他？
“说起来乌兰族杀了陈深其实也算是帮沈樱报仇了啊！只可惜沈昂却拜仇人为师，他如何对得起沈樱啊……”
这女人的话像是一柄利剑将他穿透。
就在他出神之际，那女人趁机从舌下吐出一枚暗器，趁着沈昂躲避之际，她拖着一条伤腿朝程飞杀去，沈昂本想上前帮忙，可就在程飞将她一剑击杀的瞬间，发生了令谁都没想到的一幕。
那女人倒地身亡的同时，尸身竟化成了一团血雾。
程飞见状想要提醒沈昂，大喊：“快闪开！”
可沈昂已经来不及躲避，几乎瞬间便被血雾笼罩进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这一章字数可能有点多，我试过分成两章，但阅读体验会不太好，希望大家不要看得太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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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血 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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