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扫塔
徐柏青微眯着眼睛，审视的目光透过玉珠，觑着当下这个场景。
他无语的嗤了一声，到了他这，要他再拱手送出去？
岂有此理！
那第六殿派来的鬼隶没有眼色，想着已递交了文书，随即掏出绳索，就要套了许延年走路。
徐柏青见状，忙举起案上抚尺，重重拍落。
“啪”一声巨响，炸了个霹雳似的，满堂皆惊。
只听徐柏青呵斥那鬼隶道：“谁许你碰她！”
一旁判官低声向徐柏青解释道：“枉死城是属于卞城王管辖的，这个李小惠的鬼魂，咱们没理由不移交。”
徐柏青势在必得，哪里理会这些条例，说道：
“这个女子刁蛮无礼，屡次冲撞我，我要亲自处置她。”
习气使然，徐柏青当下是很不爽的。
他接手徐氏也有多年，自来说一不二，什么时候敢有人把手伸到他这来。
冕旒虽遮挡住了他的怒容，但他声音中的火气却是掩盖不住的。
许延年刚刚被他那一惊堂声震得魂魄险些破散开，又听他说要亲自处置自己，心里不免嘀咕：
这么大的火气，吃枪药了他？莫不是因上一个故事里她又打了他一巴掌？
哼，那也是他自找的，叫他胆敢轻薄她，臭流氓，没打死他，算便宜他了！
想起这一笔旧账，许延年有些恼火的又翻了个白眼，把背挺直了一些。
只是她心里不免是踌躇的，老话说得好：不怕官，就怕管，那个枉死城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可许延年也不想落在徐柏青的手里。
见那判官向徐柏青附耳进言，不知是在给他出什么鬼主意。
徐柏青听罢，微微颔首。
判官便道：“左右，先把这李小惠押下去。”
站在最前头的两名鬼衙役闻言随即出列，那判官又忙出声喊住了他们。
然后亲自往后堂去，招呼来两个粗使鬼婢，着她俩把许延年带了下去。
许延年跟着鬼婢们走，也不知道自己将被带往什么地方。
她一路留心观察着，当走入夹道，看见有一扇通外的角门打开着时，许延年撒腿就跑了。
她爆发力了得，那两鬼婢追不上她，很快就被许延年甩掉了。
许延年通过那扇角门跑出了府衙，一口气跑进集市里，混入群鬼之中，这才放松下来，慢悠悠逛起了街来。
许延年其实很清楚，苟命甜心系统能监测到她的位置，她终究是摆脱不掉徐柏青的，被他逮住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她就是不乐意让徐柏青太顺心，能给他添些堵也是好的。
鬼市里的贸易使用的是银纸寿金的冥钞，许延年身无分文，没好意思靠人家的摊子太近，只是胡乱走走。
“蜜青果，新鲜的蜜青果。”一位大娘在吆喝生意。
蜜青果——绛珠仙子同款膳食，许延年好奇心起，不由就放慢了脚步。
只见那大娘的手推车上装满了一种青色的果子，和杏子差不多大小。
“姑娘，买点尝尝吧，这是西方灵河岸上长的蜜青果，酸酸甜甜，可好吃了。”
许延年正想摆手拒绝，这时从她身后抛落下了一叠纸钱。
“挑些好的来。”徐柏青说到，他已换了一身常服。
大娘笑嘻嘻收了钱，揣进腰间的搭膊里。
接着从车下摸出一口麻布缝的小袋子来，一面挑些大个的装进去，一面介绍说：
“这蜜青果的滋味因人而异，有人尝到是酸的，有人尝到是甜的，但绝大多数人尝到的滋味是又酸又甜。
这果子又叫真心话果，吃了它，假话说不出口，全是掏心窝子的真真话。”
大娘给装了满满一袋子，徐柏青接过，转递给许延年。
许延年撇开脸，谁稀罕？她才不要他的。
徐柏青无耐，只好递给一旁的随从拿着。
在《珠儿》这个聊斋世界，许延年和徐柏青会面的时间略晚了些，并没听见苟命甜心给他播报攻略任务。
所以徐柏青这狗贼究竟又想对她做什么呢？许延年蹙着眉头想。
这时候，那个绿袍判官也寻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把崭新的笤帚。
“小殿下，找来了，这把就是用五鬼木扎成的笤帚。”
徐柏青一手从判官那里接过笤帚，一手去拉扯许延年，“跟我走。”
许延年要拒绝的，岂料徐柏青在这个故事里开外挂了，居然能够瞬间位移，许延年一下就被他带到了一处寺庙前。
“祭赛国已到达。”苟命甜心播报到。
抬头看见那山门上横写着“勅建护国金光寺”这七个金字，许延年的脑海里便闪现出“你去把唐僧师徒除掉”的那个表情包。
绝了，这是串台到了《西游记》？祭赛国唐僧扫塔的那一集？
果不其然，徐柏青拉着她的手，又一个位移，就来到了宝塔的顶层。
徐柏青将笤帚柄塞许延年的手里，“这塔共有一十三层，你得赶在天亮之前把它打扫完。”
许延年一把将笤帚丢掉，决绝道：“我不扫！”
夜晚已经过去一大半了，时间是很紧迫的。
徐柏青于是从袖中取出一面铜镜来，将镜面朝向许延年，给她看。
那镜子里立刻浮现出李珠一家三口享受天伦之乐的场景。
没有悬念，在这个聊斋故事里，李珠的父母和许维良、李蓉长得一模一样。
徐柏青威胁她道：“你不扫塔，我就让牛头马面把李珠捉回地府。”
家人是许延年心里的伤，徐柏青知道不该拿这个话题做文章的。
可他没有别的办法，她太执拗了。
在这些稀奇古怪的虚拟世界里，比起让许延年讨厌他，他更不放心让许延年脱离他。
许延年火冒三丈，抬手又想给徐柏青来一下。
徐柏青先一步捉住了她的手腕，“真当我没脾气的？打一次，亲一下，你还欠我一次。”
徐柏青说罢，低头吻她。
许延年的腰被他另一只手箍住了，她只能向右偏头躲闪他，那个吻就落在了她的耳朵上。
许延年的皮肤上起了电流，从那只耳朵蹿向百骸。
“你乖乖听话好不好，有我陪着你。”
徐柏青贴在她耳边说，央求着她，他的声音太温柔了，蛊惑人心的好听。
论他此举，前人业已造出了“甜言蜜语”这样的词汇来形容，而许延年同时还想到了另一个词——诱哄。
没错，徐柏青在诱哄她。
许延年肚子里骂他卑鄙无耻，但这一刻，她是真不敢和他的眼睛对视。
徐柏青的手臂还环在她的腰上，他贴得是那么近，刚刚那个吻，还有他的声音，他的力量，多重buff叠加的冲击，已经让许延年酥软得几乎站不住了。
又不是没见过男人，自己这是怎么了？许延年臊红了脸。
她用仅剩不多的力量推开了徐柏青，随即捡起了地上的笤帚。
她扫！
扫完这塔就又可以结束了是吗？
她早习惯了逆来顺受，任由着生活将她压扁搓圆，还差帮他徐柏青赚复活积分吗！
她是真不想和他再纠缠，这一刻，恼怒至极，又无奈至极。
许延年真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只要完成后徐柏青能彻彻底底滚出她的世界！
许延年化悲愤为力量，一阶一阶打扫，情绪慢慢冷静了下来，她回想起刚刚在镜子里看到的情景。
知道是虚假的，可试想死后魂而有灵，爸妈若能在另一个空间里过这样的日子，那于她而言，真是莫大的安慰了。
原来鬼也是会累的，扫到一半，许延年就扫不动了。
传说人死为鬼，鬼死为聻，她就要累死成聻了。
徐柏青看她累得不行，从后面抱住了她，而许延年早挣扎不动了，都随他。
徐柏青支撑着她，捉着她的手扫，但效率不高，她又那么累，他也很心疼。
算了，心想死马当活马医，这个行不通，再找别的办法，于是徐柏青自己扫了。
许延年靠着板壁休息，徐柏青扫完一层，就来抱她去下一层。
不知道是不是鬼魂的缘故，徐柏青觉得她又更轻了，轻到让他有点害怕她会消失不见。
徐柏青不知道怎么想的，他让许延年趴在他的背上，他背着她扫塔。
可能是掺入了西游的元素，徐柏青想起了猪八戒背媳妇的这个梗，不禁莞尔，手上更有力气了。
终于赶在天亮之前扫完了这十三层塔，破晓的时候，半空里祥云缭绕，还能闻见一股异香吹来。
原来系统看不见的手，在这里做了个私设，今天观音菩萨会差遣龙女以杨枝水来清洗这座宝塔。
方圆百里的妖精鬼怪都自己跑了，而念在徐柏青和许延年昨晚有扫塔之功，龙女并没有驱赶他们。
那杨枝上的几滴甘露水，从空中洒落，化成了一阵毛毛细雨，如滋养万物的春雨。
徐柏青捉着许延年的左手腕在塔下受领甘露，他的大拇指就抵在许延年的那三道疤痕上，雨水洒落身上，疤痕就平复了。
徐柏青又用眼睛检查了一遍，果然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有了，知道这是成功了，喜不自胜。
许延年看到他的笑容，心想他的积分这是又赚到了是吗？这回是赚了多少呢？够不够用，够用就别再来找她了。
她还是很累，索性靠徐柏青身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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