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与公仪青玉七分相似的面容,放在公仪疏白身上,莫名生出了几分蛊惑人心的味道。
与沈银枝说这番话时,公仪疏白眼眸微垂,凝视着她的双眼,神情认真不似作伪。
若是寻常姑娘家,只怕是要因此面红心跳了。
沈银枝却因他这张脸有些出神。阿玉从不会说这样的话,只是后来,她被神器送回过去之前,听云衣的意思,是他后来竟没有再行灭世之举。
比起八面玲珑的公仪疏白,阿玉总是让人觉得冷漠少言,也不知他是何时养成的这样冷冷清清的性子?
若是从过去时就是如此,在这世道上,怕是要吃不少暗亏吧……
“沈姑娘?”
沈银枝恍然回神,就见他正静静望着自己。
他似乎总是挂着温和的笑意,只是若是细看,就能窥见眼底的波澜不惊,冷静到几乎像是漠然。
沈银枝却留意到他眼中还暗藏的几分试探。
沈银枝一时不慎,又怕被他看出什么,忙寻了个借口,语气尽量平静道:“抱歉,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她抬眼,望着公仪疏白未变的神情,问:“可以吗?”
“自然可以,我送你回去。”
等回了屋中,沈银枝借口将守在门外的人支开,才再一次推门往外去。
这一回,她朝着公仪疏白方才带着她的反方向走,却没有留意到,上层,那正倚靠在舷栏边居高临下望着她的玄色身影。
公仪疏白右手随意搭在铜锈斑驳的扶手上,修长的手指不时漫不经心地轻叩。
他身旁的左使见沈银枝独自从屋中出来,警惕同公仪疏白道:“主上,可要派人叫神女回去?”
神女难寻。他们搜寻如此久,才终于找到这一个,为了巫人族的将来,他们都必须要确保计划万无一失。
船舷下浪花碎成雪沫。公仪疏白忽然低头笑了,睫羽垂落的阴影掩住眼底锋芒,唯有指节无意识摩挲围栏的动作,泄露出几分狩猎前的兴奋。
左使不明其意,不由偏头看他,就见他点点头,懒散道:“的确是不听话。索性,给点小小教训吧。”
*
沈银枝走了一段路,发现这时不知为何,船上竟没什么人。
她于是畅通无阻,可走着走着,突然就留意到一处小门,这门比方才所见的都要小上许多,沈银枝不知怎的,莫名有种预感。
这预感让她心脏抑制不住地砰砰直跳,沈银枝顿住脚步,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试探地上前正想要将门打开——
两道陌生的声音突然自这道门内传来,由远及近,他们交谈着,且听起来年纪似乎都不大。
沈银枝忙收回手,迅速藏进了距离她最近的一个拐角处。
沈银枝侧耳听着,就听他们好似刚从方才那个船舱中出来,其中一人嘴中抱怨道:“我真不服气,凭什么他们都能跟在主上跟前为主上效力,只有你我,只能成日到这伺候这灾星!不过给他送点饭食,脾气倒是大得很……”
“少说两句吧,若这话让其他人听见了,就是主上不罚你,左使他们也肯定是要罚你的!”
“若非是为了……换谁做这差事能不怨的……说起来,你见过那神女了吗?”
“见过了,虽说不是绝色,倒也算是不错的了,配主上还是勉强过得去的。”
“是吗?传闻那神女不谙世事,可是真的?”
“这我倒不知了,只是像咱们这一族的,绝不可能轻易动情的,既然主上喜欢,那理当是如此吧……”
二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沈银枝才从角落里出来,与此同时,想要拉开那扇门的心思更强烈了。
她仔细观察起这道门,没有禁制,甚至连把锁也没有。
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人吗?
这么一想,沈银枝眉眼微沉,抬手就将门打开——
一阵疾风扑面而来,带着诡异恶臭的血腥味,沈银枝瞳孔一缩,就见一只满身泥沼的绿眼魔物突然自舱内冒出来,张嘴直扑向她!
沈银枝猛地反手关上门,脆弱的门板却丝毫挡不住这魔物的攻势,只一瞬间就被魔物撞破!
沈银枝狠狠摔倒在地,却早有预料般顺势打了个滚,然后,飞速起身逃命!
上层,左使见状惊道:“这!主上!万不可真伤了神女……”
公仪疏白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传闻归墟境神女遗族百年前便再无灵力傍身,故而只能在海中沉睡……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左使皱眉,正要不顾命令下去拦住那魔物,却发现身侧的身影更快,眨眼间便闪身至沈银枝身前。
魔物近在咫尺,惊险之际,沈银枝只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怀抱中。
“沈姑娘,小心!”
身后的魔物有一瞬的停滞,却在公仪疏白危险的目光中,不得已还是上前,张口扑咬向他左肩……
魔物很快被船上的其余人控制了。沈银枝看着为救自己,眼下正受伤卧床的公仪疏白,目光复杂。
“你还好吧?”
“我无事。”公仪疏白摇摇头,目光关切地望向她,“你可有受伤?”
沈银枝摇头,他才松了口气般,又似乎满是愧疚:“这世道不太平,我这船队在海上航行时,遇到海贼和一些精怪都是常有的事……只是今日之事,无论怎么说都是我不好,这才让你受惊了。”
他如今卧床,难得的一副虚弱之态,且话说到此处,似是对她万分愧疚般,眼眸微垂,无形中流露着病弱苍白之美。
沈银枝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但她也不深想太多,只是面上体贴地为他掖好被角。
“既然受了伤就别想太多了,我没事,倒是你自己,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养伤吧,我就先不打扰了。”
沈银枝说完转身要走,手腕却突然被扣住。
她回头,就见公仪疏白正定定看着自己,眼底的情绪叫人捉摸不透。
沈银枝疑惑:“怎么了?”
公仪疏白似才回神,又恍然意识到自己冒犯了对方般,赶忙抽回手,低道:“抱歉。”
沈银枝不明所以,点点头:“没事。那……我走了?”
才走出两步,却忽然听见身后的人唤她一声:
“沈姑娘。”
沈银枝脚步一顿,回头,就见他面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而那双迷人的桃花眼中,正荡漾着极易令人沉溺其中的柔情。
“我真庆幸,今日受伤的人,是我。”
……
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而床上,那原先还一派虚弱的人已然缓缓坐起。
黑色长发似织锦流泻而下,他此刻曲起长腿,撑着一只手坐着,姿态随意散漫,半点也瞧不出受伤的样子。
就这么静静坐了一会儿,他抬手随意一挥,眼前便浮现一朵绽开的七色芙蓉,这芙蓉花开得正好,与方才那女子的冷淡态度截然不同。
“啧。”
他眼底一片冷漠不耐,猛然一收五指,这芙蓉花的幻象消失在眼前,而他闭上眼,似在沉思。
屋中不知何时闪现一道黑影。
“主上莫急,只要神女还在,计划圆满完成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公仪疏白并未回应,只是静默片刻,突然道:“过几日又是月圆之夜,守好航船,别让那帮修士探查到我们的方位。”
“是。”
*
沈银枝回到自己房中后,仔细梳理了一番今日发生的所有事。
期间她又试着催动体内的灵力,发现果真是丝毫没有,她有些茫然地摊开手,看着同样消失在指间的那枚骨戒,皱眉。
骨戒不会轻易脱手,只怕是公仪疏白趁她昏迷时将它取走的……
至于自己身上丝毫不剩的灵力,沈银枝虽说不知为何,但在修真世界,这就意味着自己将随时都有可能置身险境。
沈银枝叹息,她没忘记云衣说的话,自己到这个地方怕是有时限的。
可到现在,这么多天过去了,她还丝毫没有打探到阿玉的消息,甚至还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上了谁的贼船……
公仪疏白此人颇有城府,与他周旋本就不是件易事,而她如今没了灵力,就算想要悄悄离开此地,也没有绝对的筹码。
沈银枝沉思间,不由得在屋中踱步,忽然,她注意到边上的那朵七色芙蓉。
她脑海中灵光乍现,忙走到这花前。
这七色芙蓉养在这玉缸里,一直都是开得极好的,可沈银枝瞧着,不知怎的竟有几分熟悉。
沈银枝凝神,试着抬手触碰这朵花,而在她指间触上芙蓉花瓣的瞬间,顿时就感到一股熟悉的力量自她指间源源不断涌至她体内!
沈银枝一惊,又是惊喜不已,这花里竟藏着她消失的力量!
甚至,竟还有云衣赐予她的操控神器之力!
等将自己的力量一一收回,沈银枝就发现这芙蓉花竟是要自花心处渐渐枯萎!
沈银枝赶忙施术阻拦。
直觉告诉她,这花决不能现在就凋谢,至少,不能让公仪疏白知道这事。
因沈银枝再度注入灵力,七色芙蓉枯萎的花瓣顿时重新扭转回复,只是若是细看,就可见花心处那一点即将糜烂的深色,这样下去,怕是迟早都要凋谢的。
这样看来,在自己还在这艘船上的时候,怕是要对这朵花多留心了。
灵力恢复后,沈银枝很快就感知到了骨戒的位置,且果然在公仪疏白所在的方向。
她试图再做更进一步的查探,却发现自己的灵力却像是突然被一团迷雾干扰,让她分不清方向。
沈银枝不明所以,但又担心被发现,只能安抚自己不要过于心急。
可她忽然又想起今天偶然经过的那道小门,总觉得里头的东西绝不会只是魔物那么简单。
她反复回味着那两个少年说的话,想起他们说到的那个“神女”,渐渐的,心底竟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若他们口中的“神女”是她,那公仪疏白以及这船上的所有人,只怕都是由魔剑孕育下来的,和阿玉一样的巫人族?
沈银枝愣住,随后联系起这段时间察觉到的异样,终于后知后觉地一惊。
难不成这段时间,公仪疏白居然是在……勾引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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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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