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子夜,月白风清。

官船至歧阳,护卫交接,码头轻甲磕碰,佩刀叮当。

颠簸了半月有余,船内的老少妇孺皆在沉沉的梦乡,船上的守卫此时也撤了,一时间甲板上空空荡荡,唯余一抹纤弱的身影,立在船头朝下面张望什么。

半夜梦醒,秦越定定坐了一个时辰,才咬牙接受了自己穿书又重生的事实。

她当机立断,立刻披衣奔到了船头,在攒动的人头中寻找着张福沅——本书的男主,上一世在她的干预下开局即死,她以为这样就能挽救书中因男主而死的百余条性命,跟她心心念念的男二终成眷属。

她自信自负,认定新时代女性比囚于封建的女子更能得人喜爱,区区男二岂不是手到擒来?

可是,她杀男主而救众人,换来的结果却是千刀万剐、烈火焚身,只因他们发现她不是她。

她是现代人林颂,不是原身秦越。

男二爱秦越爱到痛彻心扉,偏执怒极的他告诉众人,秦越邪鬼夺舍,需请巫师开阵驱邪招魂。

言情剧骤变惊悚片。

她一丝(没有)挂地被绑在巫术招魂阵中,她爱的那个男人用冷刃刺穿她的胸膛与下身处子地,放血引阵。而后,一刀一刀的片她的血肉,整整两个小时,她意识彻底泯灭的最后一眼,是血泊肉糜中自己白骨森森的下肢。

台下全是眼睛,她的亲人、朋友、爱人都在,双目噙泪,虔诚地为她祈祷来世的好胎,以及女主的魂归。

割心剜血,剃肉碎骨。

她是作了什么天大的孽呀,要受这样的惩罚!

她彻彻底底清醒过来,原身才是那朵高岭之花,得男子仰慕、亲人疼爱、友人维护。

她当然知道原身好——那可是她半夜都要蹲更新的女主啊!

高墙深院中的高门贵女,在拥有大家闺秀的一切特质的同时又没有丢失灵气与活力,外表美的惊心动魄、才气胸怀又不输男子,谁人不喜?

可是,秦越不是她林颂害死的,她也不是故意上人身的鬼啊!

没人理的清,所以她就成了封建糟粕、鬼神迷信里极端恶毒一面的受害者。

和这些钻心剜骨的疼痛比起来,死算什么呢,被情爱所伤又算什么呢?

这种疼痛带给她的恐惧,让她大彻大悟——她是普通人,她谁也帮不了,她只能好好保护自己,避免重蹈覆辙。

原身的亲朋好友,他们越是爱秦越,就会越恨她林颂。其中,最大的威胁就是男二袁观生,这个权势滔天的疯子。

她还记得,在被囚等待“布阵吉日”的那半月里,她掏土钻粪、用尽办法想要逃跑,最终却都被抓了回来。

男二那张恐怖的嘴脸怼到她面前,说,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会把她弄回来祭给原身,这是她该受的。

女主男二青梅竹马,偏执狠绝的男二早已情根深种,她知道,重来一世的她也不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以男二的敏锐,她不是秦越的事迟早会被发现。

所以,她想活,男二就必须死。

想要男二死,男主就必须活。

按照原著,这个寒门儒生用三个春秋便登人臣之极、叱咤雷霆,摁死把持朝政、只手遮天的秦、袁两氏门阀,男二就是死在他手上的。

而这一切的背后都有女主相助,起因便是今日女主对男主的“惊鸿一瞥”,心生爱慕,一发不可收拾。

潮热的河风扑到秦越脸上,吹得人发丝黏腻。

她拢了拢粘在嘴角的碎发,正思忖日后的布局时,耳边便隐约听见一句叫唤:

“哎呦我脖子!你挤什么挤!”而后船下掀起一阵嘈杂。

秦越拧眉,敏锐地预感到,男主要登场了。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克制住自己还未缓过来的、不住微颤的腿脚——只要按原著走,这一世的仗她一定会赢!

船下嘈杂之处刚好在秦越的视线盲点内,她踮起脚尖探出脖子往下张望,还是不见人。

她只好提裙,左脚踩上船腰突处,右脚踏上垒了三层高的沙袋,样子活像是只要跳船的壁虎。看起来虽不雅致,但好在视线瞬间开阔——

只见众人围笑两人,一人膀大腰粗,用刀柄在另一清瘦者胸前戳搡了两下,气焰嚣张:“挤你怎么了,嗯?竹竿子,给爷滚远点!”

那清瘦者酿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由于个头矮人家一节,只能微微抬头,指着人鼻梁气地嘴巴发颤。

半响,他扬直脖颈,扶正快遮住眼睛的头胄维持体面,“哼”了一声,道:“我懒得和你们计较。”

秦越见这怂包心便凉了半截。

按原著所述,男女主一人在船上一人在船下,银月当空,两人四目相对,惊鸿一瞥,便一见钟情。

所以,上一世她四目相对了三秒后,想到了她那可怜的男二,于是就以大不敬之罪罚了男主三十大板,谁曾想一个往后能叱咤风云的狠人居然在挨罚后没撑过三天便死了。

所以,满打满算她也只见过男主两次,第一次相遇时,第二次棺材里。

对男主这个纸片人,除了原著的字句外,她是毫无可调取的现实经验。如今看他那寡瘦身板,哪里能跟“雷霆疯狠”四字沾上半分关系?

秦越暗中发愁,不动声色地继续旁看。

清瘦者——也就是男主张福沅,言罢转身,一只脚刚走出去,肩胛骨忽被刀柄猛地顶撞了一下,他重心不稳一步摔倒在地,手掌在木板糙面上擦出了两道血痕,头胄落地滚开,勾出几缕发丝,实在狼狈不已。

重重的甲胄压在身上,对张福沅这种从小只拿卷轴折本的文人来说,简直犹如拖了一身巨石,加上手掌刺痛,他挣扎了几次竟都没爬起来,憋的满耳通红。

刚想再试,耳边突然噤声,下一秒自己的手臂被一股大力握住,而后将他整个人提起站好。

这如雪中送炭的帮助,引得连日被霸凌欺辱的张福沅鼻头一酸,双眼滚热,正想作揖感谢,谁知一抬头就看见一张熟的不能再熟的面孔,他一时间没忍住喊了出来:“王大海!”

喊完,张福沅立刻住嘴,看着对方更高级的甲胄样式,窘迫尴尬半秒后,在对方的沉默下识趣地换了一副恭顺的神色:“王副尉。”

随即他又反应过来自己当行军礼而非仕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一咬牙,正欲单膝跪地,却听王大海讽道:“得了,跪下去站不起了难道还要本副尉再拉你一次?”

张福沅心中哼哼,外殿值守副尉不过也是个九品芝麻官,也没比他混的好到哪里去嘛,还一口一个“本副尉”!

他心中酸楚憋闷——从来京会试到被坑入禁军当值,他连轴转了月余,此刻只想快些结束这场闹剧,找个地方窝起来眯会。

他低着头一声不吭,认下了王大海这番夹枪带棍的话。

王大海也不想在交兵的节骨眼上出岔子,刚想摆手作罢,头顶忽传一声尖利的呼声,惊的整个队伍登时握紧刀剑,齐齐抬头朝船上看去。

当那丫头呼出“啊,小姐”时,秦越正壁虎般扒在船头之上、半个身子悬在船外,等待男主的“惊鸿一瞥”。

这突如其来的尖利一叫,吓得她险些脱手掉下船去。

一扭头,便见自己的贴身丫鬟云碧脸色惨白地跌坐在地,怔怔地望着她。

而后,船舱的门帘一掀,表哥秦彻率先拿剑出来探看,一眼便见船头的秦越,眉头一拧,厉声道:“越儿,爬那上面干什么?赶紧下来!”

话音未落,后面又挤出一个头,将胳膊肘搭在前人的肩上,睡眼惺忪道:“怎么了?你挡门口干嘛?”

他口里的话还没说完,搭手的肩忽然一歪,他手肘登时失去支撑,差点没稳住力摔个狗吃屎,立刻愤然道:“大半夜的你有病啊。”

秦彻懒得搭理,大步径直往秦越这边走。

挡事的人一走,后面的人双眼一清,才看见船头的秦越,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失声大叫:“姐姐!”

这一闹腾,家里的女眷也堪堪套好衣物,一个一个从门帘后出来,一见船头人儿的姿势便立刻吓的花容失色,呆楞在原地不敢动弹。

越来越多的熟悉面庞往甲板聚拢,每个人都望向她。

同样是高台,同样是凝视。

秦越有些发懵。

耳边,河浪有节律地拍着船板,船帆被风吹的猎猎作响,远处高山仿佛还有鸟叫。

每一秒,都像被无限拉长。

为了自护,大脑会帮我们模糊掉一些惨烈的记忆,可剜心剔骨的疼痛,仿佛穿透时间铭刻在了肉(正经)体之上。

她的心脏像是被荆条鞭打,一下一下抽搐着,让人难以呼吸。

当秦彻那咄咄逼人的凌厉身影朝她走来时,她仿佛看见了袁观生——那个在巫术场中拿着刀朝她走来的、恶鬼阎罗般的男人。

她瞳孔骤缩,恐惧瞬间淹没理智,混乱的思绪与交叠的时空磕撞,她浑身上下只剩一个念头:快跑。

于是,她拼尽全力地一蹬脚,下一步却踏空而去,衣袂飘带随风而扬,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如此痛快的死也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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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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