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袁观生缓缓转身,便见长路尽头走来一个年近五旬、面容刚正的中年人——刑部尚书,郑雍。

他身后还跟着持兵器穿软甲的官兵,听着叮叮咣咣的声音,便知道阵仗不小。

袁观生语气淡淡:“郑大人这是何意?”

郑雍捏了捏手中的铁镣:“自然是履行刑部职责,前来捉拿嫌疑犯秦越。”

袁观生笑意中带了些被打扰的不耐之意,语气也比平日低了好几度:

“郑大人在刑部坐镇这么多年,向来奉不偏不倚为处世之道,如今当真愿意为一介野官所驱策,淌这趟浑水吗?”

郑雍嫡长子郑晟,其妻子乃前中书令陈书旸的长女陈琦芸,这个陈琦芸在陈家九族队列之内,按照律法当斩。

但最后,执行死刑的张福沅,只上报仁和帝说,陈琦芸刚诞下龙凤胎,念稚子无辜,且陈琦芸自愿与陈家断绝关系,故令其吃斋十年以抵罪过。

郑晟独宠他这个妻子,在整个京城都是闻名的,所以这次,刑部是承了张福沅一个天大的人情,倒戈也实属正常。

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郑雍也不打算遮掩,直接道:“袁公子既已知道其中缘由,那也该理解郑家难处,今日奉命行事,袁公子勿怪。”

说着,他侧开身,看着身后乌泱泱一众官兵,皱眉道:“你们围得这么严实,叫袁公子怎么出去?还不快让条道出来!”

官兵连忙往两边退去,将中间的石路让出来。

郑雍并住五指指向小道,略微弯腰,动作表情都很恭敬:“袁公子,请吧。”

袁观生没动弹,反而笑出了声,啪地一声展开手中紫扇,抬步便往留月阁里走,压根没把郑雍的话放在眼里。

郑雍脸色也有些难堪,手指一动,前面三个侍卫一翻身便挡在了袁观生面前,刀刃出鞘,寒光毕现。

众人将目光集中过去,只见三个侍卫的长刀刚出鞘半截,屋顶忽传来砖瓦被踩的哐铛声,而后几道极为迅速的黑影一晃,众人还未看清什么,下一秒便听到震天的惨叫声,以及三道东西落地的咣当声。

而后,便是死寂,连时而啾啾两声的鸟,也消失无声了。

站在月洞门外的刑部侍卫,以及月洞门内的留月阁侍卫,瞳孔逐渐放大,惊恐之色从眼底蔓延至面部,而后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战,脚低微动忍不住往后退挪。

在那中央,袁观生一尘不染地站着,三个黑衣侍卫挡在袁观生面前,一人一柄短弯刀,刀刃鲜红一片。在他们脚下,有三颗人头,和三具杂乱倒下的无头尸体。

红日彻底落山,四周逐渐染上冷蓝之色。瑟瑟秋风卷着新鲜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气氛瞬间变得凝滞而紧张。

所有人都露出惊惧的神色,连郑雍的面色也白了下去,一时间竟不知是进是退——

他实在没想到,这个袁观生竟然能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公然削了前来办公事的命官。

更令他忌惮的是,袁观生培养出来的这些家侍,或者说死士,功夫高到能睥睨皇上身边的亲卫。

他掌刑部,虽然平时也会练武,但都是为了强健体魄,哪里能干架?

郑雍咬牙,看着地上三具尸体,只得先对后边的侍卫吩咐道:“把他们先抬出去。”

那三具尸体就在三个死士脚下,侍卫抬眼便看见那三个死士浑身遮得严实,只露一双如鹰的眼,摄人的气势仿佛谁来杀谁。

他们瞬间冷涔涔,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郑雍眉头拧成川字,略一思索,再抬眼时,刚开始面对袁观生那份犹疑也消散殆尽——他本不想彻底得罪袁家,可如今这形势也容不得他两头倒了。

郑雍眼一冷,作为刑部多年一把手练就的威压与刚硬,在没了顾虑之后霎时间锋芒毕露:

“袁知县,你好大胆子,竟敢滥杀朝廷官员!铁面甲!还愣着干嘛,押人!”

乌泱泱的家侍后边,忽然响起重甲的声音,而后这些面覆铁面獠牙、身穿金甲的重兵,从刑部官兵让出的那条石路上迅速逼近。

期间,一部分铁面甲分出去对付隐藏在暗处的死士。

这些铁面甲是皇上培养的亲兵,在任命张福沅为中书令后,就暂时将调度权给了张福沅。

袁观生今日过来,并未料到还有这么一出,所以只有从不离身的十六死士跟着,如今对上万里挑一的铁面甲,寡不敌众,只半炷香的缠斗后就全部被掣肘住,袁观生也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了。

袁观生腕部一动,短刀便滑落在虎口,眼寒地瘆人:“郑雍,我今日无意与你们相斗,只想在临行前看一眼越越,你们都不允吗?”

这个问题,郑雍也同样问过张福沅,只不过他问的是,反正袁观生要走,何必再跟他起冲突,逼得狗急跳墙凭空生了变故怎么办?

那时张福沅正在叠出殡丧服,眼也不抬,语气带着清浅的笑意:

“自然是要他抱憾而死,死也不能见所爱之人最后一面。”

想到此,郑雍心一横,喝道:“押走!”

袁观生极轻极淡地笑了一声:“你确定么?”

明明一身气度如温玉,可音容笑貌实在叫人害怕,那种冷不丁地,不知从哪会伸出一刀一击毙他命的害怕。

一种完全猜不准,摸不透,如黑洞一般的害怕…

郑雍苦笑——袁观生是得罪了个彻底,这下是把身家性命都系在张福沅身上了,若张福沅此战胜,那往后便是坦途大道,若败,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铁面甲本是皇上培养出来的,知晓轻重,所以并未粗暴押人,而是道:“袁知县,请吧。”

刚说完,四周忽然又出现大量死士,瓦片叮当。地上已经无处可站,他们立于房梁之上,将下面团团围住,为首的便是袁观生近侍江言——刚才他没出现,就是为了叫援兵。

袁观生气度从容:“我袁观生做事,从来没有白跑一趟之说。”

-

云碧看见侍卫的惨死之状后,蹲在墙角干呕了半响,末了才想起来外头这么大动静,一向睡眠浅的小姐竟然没有半点反应,连何莲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心一咯噔,忽有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赶紧一抹嘴站起来就往主室跑去,可刚绕过假山,就看见守在主室门口的人已经换成了生面孔。

云碧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她什么也顾不上了,立刻抬脚就往进去冲。

可人还没靠近屋子,那门口守着的几个人便拿剑交叉挡在门口,语气冷冷:“大人和小姐正在谈事,任何人不得靠近。”

云碧急得要掉眼泪,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什么大人?”虽是提问,可也丝毫没有给守门侍卫回答的时间,直接大喊:“小姐,小姐,你怎么样啊,小姐……”

屋内,一张屏风将卧房隔成两半,屏风左侧抵着墙,右侧则站着拔剑出鞘、面容冷肃的何莲。

屏风内侧,只有秦越一人半卧在拔步床中,床前火炉燃得正旺,弥漫着一股令人昏昏欲睡的暖意。

秦越微微阖眼,似是屋内屋外一切动静都与她无关。

站在屏风外侧的顾尧终于忍不住,率先打破僵持,开口道:“秦小姐,您这丫鬟如此大呼小叫,不管管吗?”

秦越语气不虞,哼笑一声:“大人都率人将留月阁团团围住了,甚至还擅闯本郡主卧寝,本郡主以为大人做了万全之策,是什么都不怕的。”

可话虽然这么说着,秦越还是顺了顾尧的意思,对外面的人道:“云碧,我没事,你先在外面等一会。”

云碧立在门口朝内张望,生怕小姐是被威胁了,直到看到何莲朝她点点头,才放心退下。

顾尧丝毫不客气,悠闲踱步至茶桌,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冷茶,一口闷下去,并不理睬从屏风右侧传来的那道杀气腾腾的目光。

秦越朝支摘窗外望了一眼,见四周房顶黑压压一片死士,笑一声:“这房子真是命大,这么多人踩着,也不垮。”

顾尧放下茶盏:“根基雄厚、用料上乘,哪有那么容易垮。”

秦越眸色越来越冷,顾尧将她堵在这,告诉她袁观生即将入锦州任知县后,便一直同他兜圈子,什么也不肯说。

秦越望着那些死士,略带一些忧心:“若这么下去,郑大人恐怕危险了。”

顾尧翘起二郎腿,把桌上的糕点拖来吃,边吃边道:

“郑大人拿旨办案,袁知县当着皇上的铁甲卫的面再三阻挠,若真的在众目睽睽下伤及朝廷正二品命官,正好给皇上送一个把柄去,锦州不用去了,直接去天牢。”

顾尧最后这句话带着几分轻悦,可却叫秦越心头一震。

她仔细搜寻记忆,是一点也不记得有袁观生入职锦州这段剧情,这个顾尧也不知道是走哪里冒出来的,竟然接任了御史中丞,智巧灵通又忠心不二,她再三试探也是半分马脚也不露,瞧着倒不像个次要角色。

而外面的郑雍,本来是为保儿媳的命,而被迫听命于张福沅,如今派他来拦袁观生,理由身份都正合适。

袁观生旁的事情都好商量,遇上秦越的事情,那便是真正触了他的逆鳞。

如今这一闹,郑雍彻底得罪了袁家,只得转而抱紧张福沅这颗大树,祈祷张福沅能屹立不倒,这被迫屈从也变成了主动相助。

如此一来,袁观生被气到了,刑部一把手也收服了,还能顺带将她带去牢里,严刑拷打一番将他家人救出来。

张福沅啊张福沅,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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