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谢敬容用了什么伎俩，这群人恍若魔怔了般，而没陷入昏迷的人倒在了在地上，
身体像蚯蚓一样扭曲着。
「……」
风卷残云般，我还未来得及谢敬容低声说的那句话。
所有绳索断开的那瞬间——他步履轻盈，将所有的绳索一揽，向地面甩过去。
不愧是反派，这一波操作实在是令人瞠目结舌！
身后不停有箭矢朝我们击来。
谢敬容也并没有停，他驱使着那些死于冤屈的牲人，以其怨意从百妖楼中窜逃出来。
面临此情此景，我不禁心中一紧。
他做的如此过火，我不安地问系统，「查看下他的黑化值。」
「没有变动，宿主。」
就在我愣神间，一枚染着血的箭矢朝我们射过来。
「小心！」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谢敬容额间的额印，此印一出，可挡一切妖魔。
这也是司千锦这个主角曾经最为头疼的东西。
而这个额印失效了。
谢敬容推开了我。
箭矢狠戾地驶去，骤然射进了谢敬容的眼睛。
只一瞬之间，我感受到一股痛意。
是了，牲人，以血为盟，能够切身感受到缔结者的每一寸痛楚。
——剧情，为什么还是按照原先的走向进行了？
司千锦没想过这反派会如此阴险，三番四次逃脱就罢了，连原先剧情里没出现过的人物都出来拦截他。
受任于天命，心中的‘道’自然就是将所有危害天下苍生的扼杀，他才是天命之子！
他不会输！
该死的妖太监，要不是他这鬼东西——谢敬容早就以罪问天了！
司千锦抽出那把从自己父亲手里接过的剑，而就在我们步履越来越慢时，我感受到谢敬容的眼睛已几近枯死。
「你还好吗？」
谢敬容淡淡地回应，「嗯。」
他睁开眼睛，那已经不叫眼睛了，里头污黑发臭，也就是书中描述的那般——谢敬容此人，丑态毕露、鼠目獐头。于是，随着剧情进入高光时刻，高呼打到他的人群越来越多，终于，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他犹如过街老鼠般逢人便打，
我心一颤，这人。
连曾经最好看的眼睛，都没有了。
也没叫疼。
红色的佛珠挂在他的手腕上，我心知，我的命劫大抵是到头了。
再存在也就没意义了。
我有些恼怒的问，「为什么要来？」
毕竟，这太监身，也不是我真身。
死了就死了。
而这人，竟然非得去牺牲掉自己的一双眼睛，也要以卵击石。
谢敬容闭上双眸。
「你救过我，我也会救你。」
没有应答。
他看不见，慢了一拍。
「大妖！纳命来！」
用手划过司千锦正刺向谢敬容背脊的那柄长剑，我握住了它。
剑就此僵住，不动分毫。
我看向司千锦。
那曾是我最喜欢的人物角色啊，我最爱的男主啊。
「何为正，何谓反？」
「生于贵胄、以自私为剑，享权利之争，你……」
我睥睨着他，「不配成为读者心中最受喜爱的男主之一。」
司千锦一愣，似乎是在想为什么我会知晓一切。
而就在他愣神间，我一个手刀，他倒在地面上昏厥了过去。
骤然，
我听见了曾经最渴望的那句，
【恭喜宿主，黑化值已超越反派，达成100%！】
喘了口气。
那碗血水的效用奏效了，我所持有的力量再所剩无几。
反正也快死了，死前再做点好事也未尝不可。
冰凉的触觉从眼角滑落。
我想，那一定不是泪水，而是血，我默默地吸收了那污染了谢敬容眼睛的毒。
虽然看不清此刻我的样子，但那面目一定是可怖的，令人看了想要退避的。
跪倒在地面，我突然想到。
在还坐在沉闷湿热的考场，未成为这世界一员时。
作为考生的我，写下的那一篇作文题：
【古往今来，孟子的性善论和荀子的性恶论一直饱受争议，是此非彼各执其执。在《三字经》的第一段中：“人之初，性本善。”随着时代的发展，人性本恶开始更符合当今主流人的认知。今天，作为新青年的我们，站在时代的前沿，对于性善论与性恶论也有了更深入的认识。你对这句话有怎样的思考和感悟？请结合自身体验，写一篇文章，并给出你的看法。】
彼时，我想了想，在《求道》这个小说中，谢敬容这个反派角色实在可恶。
也算应了题，没多余的思考就提笔写了下去，这一笔，下笔如有神助。
性本恶是生物长存的基石。
可真当我真实地来到这个世界后，我才终于明白书里曾说过的一句话：
你永远不可能理解一个人，除非你穿上他不合身的衣服，穿上他蹩脚的鞋子，
感受他所经历屈辱的一切，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那么，你就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
雨，突然下的大了起来，泥泞的地上数不清倒了多少追过来的灵师。
我缓缓看着浮在眼前的数值。
「系统，好感到多少了？」
「90%」
我笑了笑。
「终究是未完成任务。」
「宿主，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也已经……」系统小声说，「交上属于你的那篇答卷了。」
谢敬容面目被一层悲翳的阴影所笼罩，缓缓地，他走到我的身前。
我看着他清越的下颚，染上了湿湿润润的东西。
意识不断地在消散。
谢敬容问，「为什么要一直追随在我身后？」
我小声说，「因为……我要打破……偏见」
我想和他说——别难过，我只是一个牲人，你以后会有无数牲人。
声音断了。
「为什么要改写……我的命？」
成为残暴的妖鬼，以怨报怨，一直，是他的宿命。
——因为，我想要站在你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为什么……」
有太多疑惑了。
他蹲了下来。
目视着这个从未用正眼瞧过的小太监。
小太监已闭上了眼睛，再没有任何反应。
小太监喜欢跟在他身后，现在却倒在了地上，周围布满泥泞，他用手擦了擦他脸上的血迹。脸终于白白净净的了，明明看起来才弱冠的年纪，却身上被洞穿了无数暗孔。
有剑的，有箭矢的，有暗器的。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会像个狗腿子似的，始终那么执着地跟着他，去为他挡些什么呢。明明身子，看起来……比他更为弱小。
而奇怪的是，他竟就这样习惯了，习惯这个行事作风女性化的太监，捏着嗓子，跟在他身后，大叫自己是他的一把剑，小心翼翼地递过去，自己那串一直珍藏着的手串。
这是——他唯一收到过的礼物。
风夹杂着雨水，吹拂在谢敬容脸颊中，他的眼中酝满了一些看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缓缓抬起手，他抚住了那双泄出血水的眼睛。
他轻抚下身子，湿润的唇落在小太监的额头。
14
「醒醒！怎么考试还睡着了呢！」
笔打在桌子上，这还是监考老师第一次见到在高考场上都能睡着的考生，
不明所以的考生们纷纷回看，无数目光扑面而来。
我醒了过来。
仿佛做了一场恒久的梦，梦里我还记得谢敬容看着我。
梦里，我闭上了眼睛，眼皮上传来一滴冰凉的触觉。
还是熟悉的考场。
我惶惶然抬起头，握起了笔。
见此，监考考官才走了过去。
我看了看答卷。
再一次提笔，写下了不愧于心的答案。
走出考场的那一刻，我似乎听见风里少年青涩的声音和那熟悉的风铃声。
微风、下课铃，我迈出校园。
回身看。
校园里空无一物。
终于，我的故事走到了最终节点。
我也写下一个完美的he结局并交上自己这篇完美的答卷：
【越是淤泥，越容易长出洁净的莲花。
人性非善非恶，恶善相连，皆在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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