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离，街市的喧嚣渐渐远去，车内只剩下木轮辗过青石的轻响。
楚婉秀低头整理袖口，纤细的指尖轻轻掸过桃红纱衣，动作从容。
她垂眸时，长睫微颤，显得温顺而安静。
李有寻别开了视线，泛红的耳尖却出卖了他的心绪。
半倚在车壁上，楚婉秀不经意间抬眼，望向对面坐得笔直的李有寻。
李有寻穿着浅杏色长袍，衣着华贵却不见一丝奢靡之气。
他的头冠稳稳束着发，清俊的眉目带着几分书卷气，微红的脸颊是少年人独有的腼腆与温柔。
他双手放在膝上，指尖轻轻蜷起，微微垂眸的神态透露出一丝拘谨。
楚婉秀察觉到他的异样，微微一笑，声音轻柔却不失亲近：“寻表哥可是有什么想问的？”
李有寻闻言抬起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迅速移开，像是不知如何开口。
片刻后，他低声道：“刚才……那位姑娘，与表妹是相熟？”
能够与楚婉秀相熟，必然也不是寻常人家。
楚婉秀笑意浅浅，声音轻柔：“她叫柳阮，骠骑大将军家的千金。性子开朗直爽，喜欢热闹，自小便与我相识。”
她停了停，目光在他脸上扫过，便又温声问道：“表哥为何问起她？莫不是曾见过？”
李有寻神色微僵，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衣角，片刻后才点了点头：“确实……见过一次。”
“哦？”楚婉秀眼波微转，身体微微向前倾斜，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是什么时候的事？”
少女身上清雅的香气扑鼻，李有寻耳根微微泛红。
垂眸轻声道：“初到京城那日，恰逢祭祀庆典。那日人多拥挤，我一时留意不周，结果……”
楚婉秀温声催促：“结果如何？”
李有寻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像是被她目光中的柔和安抚了一下，缓缓开口：“人群推攘间，有位姑娘撞进了我的怀里。我下意识扶住了她，怕她摔倒，谁知她挣脱开后，便指着我大喊‘非礼’，引得四周人围了上来。”
楚婉秀闻言轻掩了下嘴角：“这倒有些柳姑娘的风格，表哥接着说。”
李有寻轻叹了口气：“她说我是登徒子，要将我送去见官。我解释了许久，围观的人却越聚越多，幸好她的随从及时劝住了她，说闹大了对她名声不好，这才作罢。”
楚婉秀轻轻点头，眸中笑意渐浓，她语气温和道：“柳姑娘性子直爽，怕是当时气急了些。表哥不必介怀，她并非有意为难。”
李有寻眸中清亮，抬眼看向她，带着分无奈道：“我原以为这事早已过去，谁知今日又遇见了她。”
楚婉秀听罢，宽慰道：“表哥莫要担心，她虽脾气急了些，但心底并不坏，若她真提起旧事，我自会替表哥解释清楚。”
李有寻看着她那一派温柔的神色，心头一暖，拱手道：“多谢表妹。”
楚婉秀微微摇头，语气轻柔：“表哥多虑了，不过是些小事罢了。”
阳光洒在她温柔的侧脸上，那笑意如春风拂面，令人生出几分安心的感觉。
次日清晨，清风徐徐，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青石小路上，将初夏特有的暖意轻轻送进廊下。
楚婉秀站在小院门前，轻轻扣了扣门，声音清脆却不显突兀。
守门的王叔听声迎上前，笑着点头道：“小姐，大人正在书房议事，您进去便是。”
楚婉秀微微颔首道谢，裙摆轻摆间带出一阵浅淡的幽香，抬手推开门。
书房内，窗棂半开，阳光从窗纸洒落，映得桌上的宣纸泛着微黄的光。
楚来玉伏案而坐，手执毛笔，正认真书写。
他神情专注，鬓角微染风霜，却难掩儒雅风姿。
案几旁立着两人，一左一右。
左侧的李有寻穿着素净的蓝色长袍，长身玉立，双手垂在身侧，站得笔直，像是怕稍稍放松便失礼。
右侧的楚晔一袭墨色锦袍，衣角纹着暗金流云纹路，站在书架旁。
眉目清冷的他，薄唇微抿，整个人显得疏离而矜贵。
“婉秀来了。”楚来玉抬眼见到楚婉秀，立即放下手中的笔，神情柔和了几分。他脸上浮现出几分宠溺的笑意，“身体可好些了？”
楚婉秀微微屈膝行礼，眉眼弯弯，声音柔软如风：“已大好了，多谢父亲关心。”
她话音未落，余光便瞥见李有寻朝她看了一眼，眼中带着几分腼腆与温和。
她抿着笑意点点头，下意识的看向另一侧。
楚晔依旧冷淡如常，连一丝目光也未曾给她，仿佛她只是空气。
楚来玉指了指案几上的帖子，语气中透出几分期待：“阿寻，这帖子已备好，明日你可带去学府，拜见山长，莫要辜负我的期望。”
李有寻连忙上前一步，恭敬作揖，声音中透着感激：“多谢丞相大人提携，学生定当不负重托。”
楚婉秀听闻，目光也随之落到案几上。帖子用极好的澄心堂纸书写，上面字迹遒劲有力，显然是父亲亲自所书。
原文中李有寻因为楚来玉的推荐，去了京中最好的学府，玉恒书院，来年的会试必然金榜题名。
原本前途不可限量，却因为楚婉秀断送了前程还丢了性命。
楚婉秀回过神。
楚来玉正要继续叮嘱，却被楚婉秀清脆的声音打断：“父亲，女儿今日来，是想与您商量一件事。”
“哦？”楚来玉放下毛笔，目光柔和地看向她，“说吧。”
楚婉秀微微垂眸，语气轻缓却认真：“父亲，女儿想明日起回崇文馆上课。”
书房内一时安静下来。
楚晔倚靠在书架旁，挑了挑眉，冷淡的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眼中掠过一丝讥讽。
楚来玉闻言也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语气带着几分揶揄：“怎么突然想起去崇文馆了？你本就不爱读书，还常常嫌夫子讲课无趣。”
“再说，你落水不久，身体可吃得消？”
楚婉秀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的俏皮：“父亲，这次落水后女儿想了许多，觉得自己不能总这么懒散下去，想趁身体恢复得差不多时，好好学习诗书礼仪，省得让父亲担心。”
楚来玉被她这副懂事的模样逗笑，摇头道：“好好好，我的婉秀长大了，竟懂得用功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又温声道：“不过你才病好，再多休息几日也无妨，不必急于一时。”
“父亲，女儿如今身体已无大碍。”楚婉秀语气轻缓，却带着几分坚持，“更何况官学中不仅能学到诗书，我的那些闺中密友都给我发了好几道帖子，我也不忍她们担忧。”
楚来玉见她态度坚决，思索片刻后终于点头：“既然如此，便随你吧。但我可有言在先，若是不适，不许逞强，立即回府休养。”
“是，父亲。”楚婉秀笑着应下。
算算日子，女主洛璃也该进崇文馆了，她穿书将近一个月，是该去探探虚实了。
楚来玉点点头，又转头看向楚晔，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晔儿，明日便送婉秀一道去崇文馆。”
楚晔目光微抬，脸上带着惯有的疏离，语气淡淡地应道：“是，父亲。”
楚婉秀察觉到他眼中的冷意，心中却暗暗好笑。
她微微抬眸，对上他的目光，弯起唇角，柔柔一笑：“如此，便多谢晔哥哥了。”
楚晔只轻嗤一声，别过目光，显然对她的这份客气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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