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渡明了,现在的耽误之急是上京将齐默救出来。
她在拼命的赶路,秦楚却问:“怎么救人?秋风门上下一个活口没留,你的师兄也是秋风门的人,理当被关入死牢,午门问斩。”
桑渡短暂地停下步伐,又快速地往前去,脚尖错落地点在竹叶之上,身量轻盈,微微地压弯竹枝。
两人身轻如燕,一前一后。
“你要去劫死牢吗?”见桑渡不理会自己,秦楚目不转视地望着前方她的背影,朗声道:“如果被查出来你与叛国之人私通交好,可是要连累你们桑家的。”
桑渡果断停下脚步,翩翩如鸿羽一片,轻轻地落了地。
秦楚也落了地,他继续劝道:“你爹是中山知府,你要是被抓住就会被满门抄斩。”
“那怎么办?!啊?!”桑渡急得焦头烂额,一通抱怨:“这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叫我亲眼看着师兄死在牢里!?”
说着她又难过起来,“刚刚还答应师父我要与师兄一起为他报仇,重振秋风门……”
“给,擦擦眼泪。”秦楚摸出手帕递给桑渡。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还没落下,桑渡道了声“谢谢”,推开了他的手。
秦楚悻悻地收起手帕,“谁叫你们不听我的话,上赶着送那老头上京面圣。”
听闻,桑渡瞪着他,“嗷,我知道了,你在为自己几次三番打不过师兄而故意叫我不去救人!”
“……”秦楚抿了抿嘴唇,一脸的无语,“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就是有!”桑渡心里门清。
秦楚道:“是我们两个有婚约,你能不能别老想着你的师兄。”
桑渡道:“我和师兄从小青梅竹马,你是谁啊,之前我都没见过你,有婚约就有婚约呗,反正也是老一辈定下的承诺。老一辈的恩仇啊,约定啊,在我眼里都不算数。”
话刚说完,头顶竹叶一阵摇晃响动,两人皆警惕起来。
忽而,秦楚料感头顶有什么东西正急速往下坠,一抬头,果然见一漆黑人影向他砸落。
看身形,应该是一位提醒修长健硕的男子。
秦楚飞身上前,一把捞过他的腰身,仔细一瞧,惊呼道:“齐默!?”
桑渡眼前大亮,待秦楚刚一落地,就迎上前去。
借着月光仔细打量,果然是齐默。
自秋风门付之一炬后,桑渡心心念念的就只有他了,可秦楚也说不能救他,一时间,桑渡恨不得那个罪魁祸首的老头、说风凉话的秦楚统统打死,用来泄愤。
如今看齐默归来,桑渡陪感欣慰,咧开唇,露出一个笑容。
秦楚看在眼里,心里一酸,偏过头去。他巴不得马上撒手,叫抱在怀里的齐默扔地上,老子不管了!
可当下齐默的薄唇轻阖,眉头微蹙,脸色惨白,连一向红润的嘴唇也一片乌黑。
秦楚道:“他这是中毒了吧。”
本还在失而复得的欣慰中,听闻,桑渡心里一凉。
下一秒,茂密的竹林飒飒响动,嗖地一声,一枚铁镖直直地射下,嵌入地下。
“谁?!出来!”秦楚放下齐默,交给桑渡搀扶,手持红缨长枪,提高戒备。
可狼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在周围。
他重新将目光投至那枚铁镖。
寒铁在月下泛出森冷的光茫,一张写满字的纸条订在下方。
秦楚弯腰取下铁镖与纸条,喃喃地读道:“此人身中碧蚕丹之毒,若无妙手神医石韦的百手赤连丹解毒,七日内必死无疑。”
“这!……”读完,秦楚惊道:“我爹说卫风女侠其实身无功夫,内力空空,行走江湖靠的就是碧蚕丹杀人于无形。可自从她抛下李门主与琴师消失于江湖后,碧蚕丹也无影无踪。听说此毒无药可解,妙手神医石韦却研究出了解法——百手赤连,此后名震江湖。”
“我这就去找石伯伯。”桑渡带着齐默就要走。
秦楚立即按下她,“你不觉得奇怪嘛?碧蚕丹消失在江湖之中,现在突然出现;还有这信,这信是谁送的?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他既然知道一切为什么不先送齐默去找石韦?齐默现在应该在死牢中,怎么出……”
“救人要紧!”桑渡打断了秦楚。
自从李千秋将叶落悲风传授给了桑渡,她的内力便达到了一个无与伦比的境地,只在丹田蓄满内力,往外一冲,秦楚便被震得连连后退。
没了他的桎梏,桑渡带着齐默往妙手神医石韦那儿赶去。
……
妙手神医石韦居于石头山上,山上并无草药,一派荒凉,满目乱石,石中遍布他饲养的毒虫毒蝎。
对于习武来说,要避开这些毒虫很容易,可要是平民百姓靠近这里就只有中毒身亡的命运了。
所以妙手神医石韦的名誉好坏参半,习武人的眼里他是以毒攻毒,妙手神医;普通人眼里他就是毒虫毒蝎,十殿阎王。
桑渡、秦楚带着齐默赶到石头山上的石头居时,天已破晓。
石韦刚把石头居的门打开,桑渡就出现在跟前,“石伯伯救命啊!”
石韦吓了一跳,猛地松开手,退后两步,拍着胸脯直道:“哎呦,哎呦呦……”
哎呦完,一看是桑渡,便松口气,问道:“是甜甜啊——怎么你又吃了尸水闹肚子了?”
石韦蓄着花白胡子,头带郎中帽子,帽子正中间镶着一枚血红的鸡血玉。
桑渡小时候就觉得那枚鸡血玉颇为邪性,好似会偷偷吸血,不明白一位神医为什么要带着这种邪门的东西,不应该是羊脂玉之类温润的玉石嘛。
所以她就觉得这位妙手神医不是好人,基本不与其接触。
现在桑渡顾不得这么多了,带着齐默往石头居里冲,一到屋内就把齐默安置在椅子上,说道:“不是我,是我的师兄。”
石韦这个人总是迷迷糊糊,不太正经,“嗷,那是你师兄喝了尸水闹肚子了?”
秦楚直言,“秋风门被诬陷与外邦私通,一夜之间付之一炬,李门主与斗紫夫人葬身大火。”
“呵呵呵。”石韦摸着胡子笑了,“你们骗我的吧。李门主的叶落悲风已练至最高境界,区区朝廷怎么会放在眼里,还、还葬身大火,满门覆灭,呵呵呵。”
桑渡哪儿管这么多,当即使出叶落悲风将石头居外的石头炸了个粉碎,“师父已将叶落悲风全数传授给了我。”
搭在胡子上的手顿住,石韦瞪大眼睛,望着那块变成袅袅青烟,散于幽冥的石头。
呆愣半晌,他沉声问道:“齐默怎么了?”
桑渡答:“身中碧蚕丹之毒,若无您的百手赤连解毒,七日内必死无疑。”
听闻,石韦往后踉跄几步,噗通一声,跌落在地,整个人呆呆地,没有再爬起来。
秦楚一脸茫然,顿了会儿,才上前扶起他,说道:“江湖上只有您的百手赤连可解碧蚕丹之毒。”
又是呆愣了半晌,石韦才回过神来。他将秦楚、桑渡和昏迷中的齐默统统往石头居外赶,“走走走,快走快走。”
桑渡将齐默交给秦楚,扒拉着门框,就是不走,“石伯伯,您要是吹牛没有百手赤连也可以,干嘛这么大反应。”
“尔等小辈黄毛丫头知道些什么!”石韦气得满面通红,“出去!出去!都给我出去!!”
只有七日之限,桑渡必须争分夺秒,她直接从体内震出一波真气,将蛮不讲理的石韦震得往地上一摔。
“哎呦呦,我的一把老骨头要散了!~”石韦扶着腰呼痛。
反应过来,桑渡上前扶起他,一脸歉意,“石伯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害怕师兄会死,太着急了……”
石韦气道:“你一着急就想弄死我呀!?我死了,你的师兄就真的没救了!”
“言外之意……”桑渡惊喜,“您愿意用百手赤连救我的师兄!?”
石韦摸着胡子,闭起眼睛,一脸傲然,“不错。”
桑渡问:“那方才您为什么要赶我们走?”
石韦嘶地一声倒吸一口凉气,“因为碧蚕丹没有解药,百手赤连是百手草、赤连环两味毒药合在一起调制的剧毒。”
桑渡奇道:“以毒攻毒?”
“对。”石韦道:“不过百手赤连毒性强过碧蚕丹,所以要救你师兄就需要有一个人在碧蚕丹之毒解除之后,立马引渡百手赤连其余毒性到自身体内。”
秦楚道:“之后呢?那个人会死吗?你有百手赤连的解药吗?”
石韦遗憾地摇头。
桑渡喃喃道:“难怪刚才这么大反应,还要赶我们出去。”
石韦又奇道:“碧蚕丹随卫风女侠的销声匿迹而消失,齐默又怎么会中此毒?”
秦楚答:“谁给齐默下了碧蚕丹,我们不知道,是一位神秘人告诉我们您有解药。”说着,他将那张纸条呈给石韦。
石韦接过纸条看了看,“奇怪奇怪。”他建议道:“你们应该辩解字迹的高手看一看这张纸条,找到这个人。不论是好是坏,这个人都不简单呐,要是个坏的,那武林就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咯。”
秦楚将纸条收好,义正言辞地说:“嗯,会的。”
只听齐默咳嗽两声,竟咳出一口黑血来。
“师兄!”桑渡吓得冒出一身冷汗,随即望去石韦,求道:“石伯伯……”
石韦抬手打断了她的话,“你们谁愿意冒死为他引渡百手赤连其余毒性?若是都不愿,那只能怪这孩子运气不好啦。”
默了默,桑渡问:“如果我引毒入体,再用内力将毒逼出来呢?”
秦楚道:“那你必需拥有强大的内力。”
桑渡道:“我已经继承了师父全部的内力和叶落悲风,石伯伯,我还不可以吗?”
石韦举起桑渡的手,为她诊脉。半晌,颔首,说道:“的确是继承了李门主的全部的内力。”
桑渡问:“那我可以吗?”
石韦谨慎地说:“可以是可以,但是有风险呐。叶落悲风要突破最后一层才能运用全部内力,否则作用减半,甜甜你……”
“石伯伯赶紧的吧。”不待石韦说完,桑渡就动身了。
秦楚按下石韦,小声请求道:“不行啊,石伯伯,桑渡不过脑思考,难道你也不知道这件事的危险性吗?——”
桑渡的声音从里屋传出,她催促道:“石伯伯你快点,不然师兄死了我可就赖你这儿不走了!——”
石韦长叹一声,拍拍秦楚的手,保证道:“石伯伯绝不会让无辜的人送死的。”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可秦楚没时间研究,他拉住石韦,不让其离开。
哪知石韦竟下了巨大的决心——定要救齐默。
他掌中蓄力,打向秦楚,将其击晕,朗声回复到桑渡:“我准备准备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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