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G基地，研究所是一言堂。池逾白作为研究所最高权限负责人，拥有绝对的权利。
枕竹关门的动作一顿，面上有一刹那飞过不耐，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半个小时后，我会过去的。”
这个时间也合理。枕竹才回来不久，哪怕再像个机器，也是要休息的。刘斌义还是放心了下来，扭头走了。
两人对话声音并不算小，意眠就在客厅，自然也听到了。“你等下要离开吗？”
客厅的灯光是敞亮的白炽灯，意眠偏过头时眸光亮晶晶的，显得明晰的轮廓些许朦胧。那双眼睛望着枕竹，说不清的情绪，让枕竹感到心口一紧。
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走近，面色随即也柔和下来，“我很快回来，你先休息一下。房间里的东西都可以用。”
“晚点我带你去基地结算，吃点东西。”
枕竹风尘仆仆，身上还裹挟着雨水的味道。他们回来时下了小雨，如今身上还有些潮湿。意眠坐在沙发上，他的腿有些长，如今在沙发前的矮桌下安置还有些拘谨。
意眠抿了抿唇，没有说法。他这般抿唇不言语时总显得整个人有些冷厉，不近人情。偏生看起来十分的脆弱，又惹的枕竹情不自禁的靠近。
意眠就这般沉默了一分钟，最终妥协般点了头，“可是我饿了。”
他偏过头，风衣沾了雨露还有灰尘，看起来有些狼狈。末世里，如他这般其实还算干净了，但落在枕竹眼里却格外地刺眼。他心里总觉得，意眠应该再干净些。
或者说，他可以让意眠活的更舒心些。
“我尽快。”
意眠仰着头看有些急促的枕竹，他甚至才坐下来没超过五分钟。刚回基地，基地的人就上门了。他张合着嘴唇，本想问不如先洗个澡？最终开口却说，“我等你。”
*
枕竹离开的很匆忙，基地的情况也没有和意眠说清楚便离开了。这种情况，意眠也不会随便出去。枕竹的房间虽然家具没有多少，衣物倒是不少。
估计是收集物资时，枕竹自己收了不少。
他和枕竹的身形差不多，穿枕竹的衣服也不会显得宽松或者太过紧凑。好在这个点几滴还在提供热水，意眠浸泡在热水中大脑久违的放松了不少。
记忆中的G市已经与如今的G市相差甚远，除了那条高速路段，其余的地段似乎都发生了许多变化。他想着白天看过的地段，脑子里琢磨了几下也没有琢磨出来。最终还是放弃了，准备明天再看看。
兴许可以问问枕竹。
意眠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想到才相处不过两天的枕竹。但又很难不去想枕竹。
自从他的父母亡故后，意眠第一回再次对人产生了其他的感情。他感到新鲜地同时还对枕竹十分好奇。他好奇这个年轻人身上的爆发力，同时也好奇枕竹对他的亲近。
是一种异常古怪的亲近感。
好似原本，他们就认识那样。
意眠啪地一声关掉热水器，否决了这个想法。他从十几岁那年后便离开了G市，如今回来……只是觉得这个曾经的故乡或许更适合他生存。
毕竟G市是出了名的植被之城。遍地可见充盈的绿植。现在却也因为这群绿植深受苦难，甚至比起其余的城市更难生存。
植物挤压了人类生存的空间，他们不得不避开这群苍天的绿植，还要避开丧尸寻找居住地。
现在距离末日开始过去了半个月，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枕竹的衣服有男款长袖，他换了一套看起来比较居家的衣服，这套衣服有些崭新，看起来像是几乎没穿过。
直到天边轰隆一声，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大雨。意眠拧着眉，身体本能的不舒服。他有着和非人类一样的能力，但却并非是末日后激发的异能。
意眠在A市被当做研究对象的第二年，他被强迫陷入休眠。但没想到的是，这让他意外穿越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那个时空是一个修仙世界。意眠在里面只是一株不算起眼的仙草。兴许是本能遵循着世界的规则，他不自觉地开始了修炼。
在那个世界，仙草也可以修炼。只要修为足够，便能化形。
意眠悟性还不错，穿过去几百年后化形了。但还没等意眠好好享受修仙界的奥妙时，修仙界的天道将他送回了原世界。
从一个拥有仙力的人变成一个普通人，心理落差自然是存在的。
但意眠的这具身体可能受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萃取，他的精神力十分强大，从而遗留了部分作为草的力量。
他可以掌控世界的植物，可以和植物沟通。
这给意眠提供了十分多的便利之处，但过高的敏锐度让意眠极其不适应原本世界地规律。整个世界正在面临崩塌边缘，他就如蝴蝶效应下被波及的海浪，被迫承受着不匹配的生存环境。
末日中的雨含有极大的污染源，意眠讨厌这样的雨天。
他本能地想要捂住耳朵，但千千万万的哀痛呼喊不住地传入耳中。直到意眠强制隔绝了植物本能，这样不胜其烦的声音才停下。
枕竹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意眠侧躺在卧室的床上，眉宇紧皱，过分白皙的皮肤如今冷汗涔涔衬托得整个人更加的苍白，薄唇微微张合，似乎因着痛苦偶尔闷哼。
白炽灯下，意眠急促呼吸下，眼角的泪痣十分夺目，让人徒生怜悯。
“意眠。”枕竹连忙走近，但又不太敢碰意眠。他才从外面进来，身上的衣服早不干净。更何况，外头下了很大的雨，他压根没拿伞。几乎是配合着抽完最后一管血，他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手腕的针孔并未压实，如今一片青紫，显得十分可怖。
意眠陷入梦魇中的时间并不久，但他还是感到深入骨髓的疼痛。
极近冰冷的镣铐贴近手腕边缘，他陷入昏沉中却不断有人在同他说话。
“意眠……”
“老师和师母一定希望这个研究成功。你一定愿意的吧……”
“他们会以你为荣……”
紧接着，针孔被刺入手腕，他的身体已经濒临崩溃，最终却还是被抽了一大管血。
他不断地挣扎着，但只是无用功。
耳廓边，冰冷的实验室内回荡着时钟的声响。
滴答……滴答……
无限蔓延的时间笼罩着，无止境的黑暗与放大的疼痛。
他意识恍惚，好似被人拉了一把，那人的眼眸透着光、在灯光下泛着莹莹绿光。
“意眠！”
甫一睁开眼，意眠撞进那双同梦魇中相同的眼眸，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没能回神。直到枕竹再一次叫他的名字。
意眠这才意识到他睡过去了。
枕竹的房间没有闹钟，他不知道现在过去了多久，但至少做的梦不算美好。意眠垂下眼睫时，表情显得几分阴郁。
好半天，他才吐出一口气看向枕竹。
枕竹不敢碰他，见他醒来才松了口气，但看起来还是带着几分担忧的神色。
“意眠，你好些了吗？要喝水吗？”
意眠用手盖住眼睛，重回黑暗安静了几分钟他才抬起头，“没事。”
但长久未进水和不开口让他的嗓音显得十分沙哑。枕竹见他这样才松了口气，动作却依然局促。“你等我一下，我洗个澡。”
意眠撩开眼睛，狭长的眼睛落在枕竹裸露在外的手腕微不可动地皱了下眉，“青了。”
枕竹本挪动的几步顿了下，半响才意识到是他手上的伤口。他着急回来，压根没注意，如今看起来确实有些严重。“没事，晚点就好了。”
“有药箱吗？”
莫名地，枕竹不以为然地语气让他感到十分的不虞，这种情绪让本就心情不佳的意眠隐隐有些生气。
枕竹对意眠的情绪十分敏锐，意识到意眠有些不开始时，他声音又软了下来，“我洗完澡出来，你帮我擦药好吗？”
这话听起来格外乖，有些讨巧。
意眠抬起眼眸，定定地望着枕竹。枕竹的头发堪堪到眉眼处，露出干净漂亮的眉眼。那双眼睛望着他，含着一丝细微的笑。
他急促地呼吸了几下，迟迟没有说话。最终还是错开眼，说了句好。
枕竹显而易见地高兴了起来，迈向浴室的步伐都有些轻快。意眠心中却总是坠坠的，他不喜欢枕竹去研究院。
又或者说，骨子深处他深深厌恶研究院……
枕竹兴许是担心他不开心，洗的很快，没多久穿了一套短袖长裤出来。水汽蔓延在屋子里，还能嗅到房间内清晰的水汽味。裹挟着干净的皂角味，意眠眉眼柔和了些许。
梦魇中影响被他压至脑后，反而是下意识问了枕竹，“你知道春溪路在哪吗？”
枕竹拿毛巾擦头发的动作一顿，意眠却在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了一丝空白。像是被问到了难处，人下意识地大脑空白。
枕竹莫名觉得怪异，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幽深瞳孔片刻折出冷光。
枕竹呼吸一停，犹豫几秒后歪过头看他，“怎么了吗？”
两人的氛围一下有些紧凑，不过是一句普通的问话，枕竹却显得有些无措起来。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忐忑地望着意眠。
意眠盯着枕竹，紧抿的唇松懈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我有个朋友在那里，但我有些路痴。我想去看看他，不知道你能不能送我去。”
枕竹好看的眉眼下意识皱了起来，回答时也有些支支吾吾，“啊……我回头问问。”
意眠垂下眼睫哼笑一声，枕竹被这笑声引得愣神。再回神时，意眠已经拉住了他的手。
冰冷的手捏着那截细瘦的手腕，直到不经意压在雪白皓腕上的青紫处。
意眠半抬眼睫，余光落在枕竹轻微颤动的睫毛上，像只蝴蝶。他低声开口，“疼吗？”
手中沾染水汽的手微微一动，他听到枕竹近乎委屈地开口，“疼。”
意眠垂下眼睫，低下头停在手腕上几厘米，近的可以嗅到枕竹身上清晰干净的皂角味。枕竹几乎是下意识一僵。意眠宛若未闻，轻轻地吹了口气。
然后抬起头，眼角含笑地望着枕竹，“吹一吹，就不疼了。”
枕竹面上罕见的空白再次呈现，意眠却好心情地抚摸指尖下柔软的皮肤，心想：枕竹是个乖孩子。
乖孩子值得奖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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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枕竹是个乖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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