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江水,波光粼粼,船舶行驶数日终于抵达江东,烟波浩渺杨柳依依,木船随着水波上下浮动两下缓慢停住,船夫架起木踏板,三两行人顺着上岸。
白纪舟早就想离开这木船再次踏上那令人安心的陆地,早早准备好在甲板上候着,船一靠岸就忙不停的跑过去,罢了深呼一口气,叹道:“再也不想坐船了。”
叶安把他腰间行囊解下背到自己身上:“累了就找个客栈歇息。”
白纪舟听不出话里的情绪,还以为叶安在嘲弄自己体力差,一手插着腰,对着叶安摇摇手指:“啧啧啧,你也太小看我了。”
说罢就要往前走,突然身后一股力把他拉住。
只见宁书淮涨红着脸,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白纪舟以为他是有什么事要说,就蹲下身同他平视,揉揉男孩的头,笑道:“怎么了?”
可谁知那小孩支支吾吾的,好半天才开口说道:“往日我表现好,哥哥都会给我糖果做奖励。”小男孩伸开手指,里面赫然躺着几颗糖果,糖果裹着彩色锡纸,在阳光下像碎银子般不停跳动,映在宁书淮眼里很亮,“这些给你。”
白纪舟一征,在这个几尺高的小孩和糖果中来回看。
这举动让宁书淮先慌了神,抓起白纪舟的手,一股脑地把糖果全部放上:“这是奖励给勇敢的小朋友的,你,你很勇敢,谢谢你保护哥哥……”
糖果数量很多,应该是这个小男孩所有的积蓄,在那双温热的小手里攥了许久,糖果表面有些融化,甚至能闻到淡淡的甜味。
白纪舟想推回去,但宁书淮抵着他的手不许他动,白皙俊朗的小脸上闪过一丝倔强。
白纪舟灵机一动,嘴角勾起弧度,语气是格外柔和:“这样好不好。”他拿出其中一颗,把剩下的糖果放到男孩手里,“我拿着其中一颗‘勇敢’,剩下的‘勇敢’小淮带在身上保护自己,保护哥哥,好不好?”
温和的声音传入这里每一个人的耳中,宁书淮猛地一抬头,涨红着小脸说不出话,半晌,语气坚定的说出:“我要变得和你一样厉害。”
“好。”
一大一小两双手交缠在一起,白纪舟同宁书淮拉着勾:“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远处的宁书荣心头大动,船舶靠岸前,宁书淮就表现地一反常态,非但把平常自己给他的糖果全部拿出,还拽着他非要去找白纪舟。
他说不出那一瞬间的感受,毕竟宁书淮平日里最宝贝这些糖果,谁都动不得,如今却全拿出来要给出去。
但此刻听了全程的宁书荣登时升起愧疚的情绪,自己竟这般小家子气,又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他的弟弟真的长大了……
白纪舟心情大好,握着那颗糖果就往前走,微风吹起衣角,牵动每一个人的心。
“就这般高兴?”叶安看着他扬起的唇角问。
“那是自然。”
白纪舟说不准自己现在的心情,即惊讶,又欣喜,他没想到自己会得到感谢和认可,从他穿书至今,大大小小的妖杀了不下数百只,人们好像习惯了,觉得这就是他们理所应当该做的,别说认可了,有时候甚至连感谢的话都听不到一句。
当然这颗小小的“勇气”也牵动着他的心,或许他也该多加修炼,成为一个真正厉害的人。
大路上人来人往,拖着马车的车夫,互相挽着手的官家小姐,手里攥着风车的孩童,熙熙攘攘让人眼花缭乱,白纪舟几次和叶安走散,两人奔波数日,脸上或多或少带着倦色。
最终白纪舟率先坚持不住,拽着叶安的衣衫对着一旁买杂玩的老人问道:“劳驾,请问离这里最近的客栈怎么走?”
老人在在热闹街道上呆久了,有些耳背,声音更是不自觉的加大:“孩子,你说什么——”
白纪舟也加大音量:“我说,离——这——里——最——近——的——客——栈——怎——么——走——”
老人笑着回道:“往前走有一条江,看见江后就往西走。”
白纪舟好半天才记住,回头拽叶安却拽了一个空,转身一看发现那人离自己近十米远,再往后退就退到人家铺子里了。
他疑惑着走过去问道:“站在这儿干什么?”
“没什么。”叶安面色一僵,说罢还自己先行一步离开了。
白纪舟被弄得晕头转向,往后面铺子里一瞅,看见各式各样的彩色头发,他不经困惑,叶安已经需要带假发了吗?
两人走了约一炷香时间,终于看到那老人口中说的江,江水滔滔,泥沙淤积,表面已经成了黄褐色,四周没有遮挡,汹涌的江水猛地冲上岸吞下两三石头,石头“咕咚”一声掉下去,没了踪影。
白纪舟站得远,生怕一不留神被这泛黄的江水卷进去,不仅如此他还要拉着叶安往自己身边靠:“你靠过来点,一会掉进去我救都救不了你。”
叶安不应,老老实实的任由他随便乱拽。
“面瘫脸。”白纪舟小声嘀咕一句。
“什么?”
“没什么。”
白纪舟做贼心虚自然不敢承认,可叶安是真的没听清,“可你的嘴唇分明动了。”
“我说你就不能多笑一笑。”白纪舟开始胡编乱造。
————
“娘亲,您看这是我自己做的风车!”不大的小男孩手里攥着一个歪七扭八勉强可以看出形的风车,奶声奶气的叫着。
女人转过身,一头黑色长发披散在素白衣衫上,她面色苍白毫无生气,瘦的只剩下骨头,一双大眼咕噜咕噜在空中地转着,良久顺着声音把目光定格在小男孩身上。
突然,女人发了疯地尖叫,抢过男孩手里的风车撕得粉碎:“不许笑,不许笑!你笑起来和他一模一样,不许笑!”
她尖叫着冲过来抓男孩的脸,小男孩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愣愣地站着,任由母亲在自己身上乱抓。
最后还是被闻声赶来的下属抱在怀里,男孩双目无神,傻傻地盯着地上四分五裂的风车,风车被踩的变了形,木质的棍子上也布满脚印……
“喂,叶安!”
白纪舟唤了好几声不见得有人应,转身一看那人竟发起了呆,见人面色苍白不由得开始担心:“你怎么了?”
叶安回神,脸上褪去的血色逐渐恢复:“没事。”
白纪舟叹了口气,抓住他的手臂往前走:“唉,算了,你不爱笑就不笑。”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我强迫你做什么。”
叶安愣愣地回神,良久视线落到白纪舟牵住自己的手上,心头一震,不知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远远出现乌乌泱泱出现一团黑影,突然刮起一阵大风,天边卷起乌云,江水边黄沙被风扬起,两人眯着眼,察觉不对劲。
敲锣打鼓一顿响,八个大汉抬着一架大红轿子走近,后面跟着数十箱绑满红布的箱子,这是一支送亲的队伍。
可这队伍却极其奇怪,人人相隔几米,脸上没有娶妻喜悦,也没有送亲的悲伤,更怪的是,送亲队伍最前边竟然没有架马的新郎官,马是被人牵着往前走。
队伍逐渐靠近,白纪舟这才得以看清那最前边的马背上不是没有东西,竟是有一个木头娃娃!
木头娃娃被固定在马鞍上,后面贴着诡异的画符,队伍擦肩而过,白纪舟低声询问:“你认得那上的字吗?”
叶安眯着眼,“河神娶妻。”
队伍雍长,行动缓慢,每个人脸上各持心思,沉重的低气压压得白纪舟喘不过气,大红轿子逐渐清晰,那轿子色彩鲜红,金色的细线点缀了一圈,各种奇怪的符号把轿子表面绘满,一股浓重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他侧头顺着轿子窄小的窗子向里看去,只见穿着红色嫁衣,盖着红色盖头的女子在里头端坐着。
尽管只一秒而过,但白纪舟还是清楚地看到轿中女子红盖头下沾满泪水的眼,以及那被一块红布堵住的嘴……
这绝对不是一支普通的送亲队伍,两人当即改变主意,跟在最后头,注视着这队伍的一举一动。
队伍最后一个肥胖的男人,打着哈欠冲旁边人小声嘀咕道:“这次送的姑娘长得特俊俏,可惜啊。”
另一人回到:“这不到半年已经第五个了,唉——”
“这有啥子办法,水患不断,再不送亲,河神会发怒的!”
两人又唏嘘一阵,渐渐的都不说话了,气压逐渐低沉,狂风裹挟着乌云将天空遮盖的一丝不露,光线透不进来,诡异的气氛在人们中间蔓延。
伴随着一声闷重的鼓声,一道嘶哑的声音从队伍最前方传来:“放轿。”
大红轿子颠簸两下被平稳放好,数十个箱子紧跟其后,轰隆轰隆几声形似滚滚闷雷,人们脸上写满倦色又掺杂着害怕和敬重。
随后一位浑身漆黑穿着异常的人,手里拿着几枚铜钱,饶着轿子四周洒满一圈,嘴里念念有词。
那道嘶哑的声音又传来:“吉时已到,抬轿——垮火盆。”
八名大汉又将轿子抬起,红轿子从金色火盆上穿过,此时鞭炮齐鸣,铜锣声响起,轿子跨过火盆后在江边停下,再往前迈几步就是滚滚江水。
仔细些看可以发现那几个架着轿子的大汉手止不住的颤抖,紧接着那嘶哑声音第三次响起。
“入——”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骚动,一位老妇人尖叫着挣开身旁人,冲着轿子跑去,哭声惊天动地:“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为首的男子话被打断,登时脸色一变:“入洞房!”他拍打着抬轿子的大汉,“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入洞房,再晚些过了吉时,河神就该发怒了!”
老妇人身单力薄,没几步就被拦下,她拼命嘶喊着:“你这只没良心的狗,这就是你给我女儿说的好事,你把女儿还我,我们不结了呜呜呜——”
乌云越压越低,愈有毁天灭地之势,男人脸色一黑,推开最前面的大汉就要把轿子往江里扔,场面一片混乱。
白纪舟就算再傻也该发现不对劲了,他三两下绕到最前方将那男人踹到在地。
男人重心不稳险些滑入江中,还好被旁人捞了一把,跌坐在地。
暴雨倾盆而下席卷着整片大地,给这场景加了最沉重的一笔,男人垂着眼,苍白的手抓着土壤,眼睛里是止不住的恐惧:“完了,一切都完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