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怎么在这?!
江渲没见过秦渊,却也听出这声“四弟”是在喊谁,加之秦岚说过二、三殿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江渲直觉麻烦,微微偏过头往旁边看了一眼,确认秦岚视线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后不动声色往后退,被秦岚抵住肩,止住动作。
“嗯?站在门口做甚,外边下着雨呢,快进来喝口热茶吧。”三皇子坐在大殿中,神色自然,好像他才是景瑜王府的主人一样。
“皇兄今日怎有空过来,也不叫人通报一声,失礼了。”秦岚信步走入大殿,神色不见异样。
秦渊的视线只在秦岚身上停留几息,便落在站在门口的江渲身上,就连开口回答秦岚时看的也是江渲,叹息一声,道:“昨日驳回了四弟进宫侍疾的折子,实属无奈之举,怕四弟误会是我故意为之,只好来解释一番。”
“没想到……”秦渊意有所指似的拉长话的尾音,终于将目光投到秦岚身上,慢慢道:“四弟一早就出门去了,倒叫皇兄扑了个空。”
“哦?无奈之举,因何无奈?”秦岚没有理会秦渊意有所指的话,在他身前停下,刚好将他看向江渲的视线尽然挡住。
秦渊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神情,窗外“轰隆”一声雷响,狂风夹着细雨扑面而来,秦渊捂着胸口咳了两声,似是气力不济,连话都被风吹得断成了几节:“宫……咳咳咳,宫中势力复杂,二皇子野心勃勃,四弟不知皇城下的暗流涌动,我恐四弟失足,落入无底泥潭……这才将折子拦下了。”
“咳……咳咳咳……四弟不会因此事记恨皇兄吧?”秦渊眼神柔和,字字恳切如真心话,左手紧紧抓住胸前布料,“皇兄只希望你余生平安快乐,顺遂自由,并不希望你搅进这滩浑水——所有脏事烂事由皇兄来做,所有意图不轨的人由皇兄摆平,你只需要跟在皇兄身后就好了。”
能把“安安分分做个王爷,不要试图掺和夺嫡之争”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秦渊口才也够了得的。
秦渊说的话秦岚一个字都不信,在心中冷笑。
原文中,原身辅佐秦渊登上巅峰皇位后,并不想留在皇宫,更无心荣华富贵,只想去看看祖国大好河山。
但秦渊刚上位,根基不稳,又没有子嗣,最重要的是,大臣心中皇帝的最佳人选并不是秦渊。
这无疑像一块压在秦渊身上,沉甸甸的巨石,让他在面对这个帮助了自己,却又会阻碍自己的亲弟弟时,感情尤为复杂,爱恨交加。
古训中有记,若皇帝驾崩,没有子嗣可继位,皇位便可由皇帝兄弟继承。也就是说,只要有心,暗中操作一番,把秦渊踢下去换秦岚上来,并不是天方夜谭。
在这种情况下,秦渊断不可能放秦岚出宫——万一秦岚出宫后在黄袍加身剑指皇城,他秦渊和谁说理去?
哪怕秦岚多次保证自己对皇位绝无野心,秦渊也是不敢信的。
往后十年间,秦岚再未踏出过京城一步,不过而立之年,便郁郁而终了。
“皇兄多虑了。”秦岚垂下眸,脸上看不出情绪,淡淡道:“我与皇兄同心,自然知晓皇兄定是为我好,何来误会一说?”
“不过趁白日天气晴朗,去散了散心。”
平日秦岚在王府时不见秦渊来,偏偏他出去半日秦渊就来了,要说他这王府没有蛀虫报信,秦岚是不信的。
但敌暗我明,明面上秦岚和秦渊又是一伙的,大张旗鼓查内鬼只会闹得秦岚自己生活动荡不安,四面受敌。
“是么。竟不知何处能入四弟眼,四弟不妨说来让皇兄也见识见识。”秦渊眉眼淡,使得他整个人气质温和,说出的话却如寒冬冰碴,字字直指要害。
“听旁人介绍的,亲至只觉无趣,不足挂齿。”秦岚吹泡泡一样轻飘飘将秦渊的问题挡了下来,滴水不漏。
“旁人?四弟口中旁人……”秦渊尾音很轻,一句未完便站起身,越过秦岚看向依旧站在门口的江渲,眼中兴味很浓:“……不会就是这位小公子吧?”
江渲看着秦渊肆意打量自己的眼神,只庆幸自己与秦岚在马车上便卸下妆,换了衣服,不然这场面只怕还要更惊悚些。
秦渊看向自己的眼神算不上严厉,堪称柔和,却让江渲极为不适。秦渊似乎根本没有将江渲当做一个人看,而像在挑选一件货物。
“快进来吧,脸色白成这样,再沾了雨,染上病可就不好了。”秦渊朝江渲招了招手,虽是邀请,但江渲身后冒出的侍卫却没有给他拒绝的权利。
江渲没动,看向秦岚。
秦岚没顾得上接收江渲视线,皱着眉往旁边一步,强行让秦渊视线移至自己身上,开口:“皇兄。”
“皇兄这么吓人?”秦渊扬起唇角,微微朝右偏头,看向秦岚的眼眸中带着笑意:“你总独来独往,不爱与人交流,皇兄担心得不得了。难得见你带人回府,还不准皇兄问上两句了?”
“……他不是我朋友。”秦岚转过身,背对秦渊,视线终于落在江渲身上,如窗外骤雨,疏离微凉。
“哦?”秦渊笑了一声,“我瞧他与你颇为亲昵,这位公子回四弟王府跟回自己家一样,还当你们相熟——竟不知还是陌生人?四弟如何遇到他的?”
“路上遇到的神棍,瞧他可怜,下起雨,刚好又顺路,便捎带他一程罢了。”秦岚变色不变,说得极为流畅,换个不知情的来,准要被他蒙过去。
神棍江渲:“……”这神棍过不去了是吧?
秦渊自然看出秦岚有意隐瞒自己,深深看了秦岚两息,轻叹口气,再次坐下,摇头说道:“罢了。四弟再过两年也不小了,有自己的主意,是皇兄多嘴,四弟莫怪。”
“既与四弟无关,那皇兄便让人将这位公子送回去,如此可好?”
江渲觉得并无不可,反正等秦渊走后他再溜回来就行,左不过麻烦些——再麻烦也麻烦不过跟秦渊这种老狐狸打交道了,费神得很。
可他尚未开口言谢,秦岚便抢过话音:“大雨未有停歇之意,皇兄何必着急?倒显得景瑜王府待客不周了。若是皇兄有事要与臣弟商议,我叫人将公子带走安顿便是。”
秦岚不动声色给江渲使了个眼神,江渲会意,在秦渊开口发表意见前就干脆利落跪下谢恩:“多谢四殿下仁慈,草民感激不尽。”
秦渊没能插上话,似有所察笑着目送江渲离去,终没再多说些什么。
——
这场雨来得急,愈下愈大。
江渲被秦岚侍从一路带到主院,除了发丝微乱外,倒没沾上雨。
他带着雪茶杨舟进了大殿,自顾自倒了杯茶握在手中,看着清透茶水沉思。
在外人眼中秦岚与秦渊互相扶持,但二人并不是一伙的,秦渊仗着秦岚“年纪小”和“我是他兄长,交由我处置即可”两个理由切断属于秦岚的资源,连秦岚的折子都能被秦渊驳回。
怪不得秦岚会说“很多事情他不方便出面”,怕是秦岚的行踪秦渊都一清二楚,不然秦渊来得也太巧了。
江渲脑内交战,就差把秦渊这个人的行为动机列出个一二三来,站在一旁的雪茶与江渲想得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她小心翼翼凑到江渲身边,眸中带喜,轻声问他:“公子与四殿下是朋友了?”
江渲听到声音,负荷太大的大脑转了两息才缓缓解读出雪茶在说什么,他愣了一下,脑中一空,问:“……为什么这么说?”
雪茶真希望江渲过得好,没什么心眼,只将自己感觉到的说了出来:“四殿下对公子的态度变了呀,刚才不还在三皇子面前维护了殿下吗?”
“……你从哪看出来他在维护我的?”江渲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反驳“与四殿下是朋友”这件事,难以置信抬起眸对雪茶道:“他要维护我,就该直接让我走,把我留在这做什么。”
雪茶眨了眨眼,没有反驳。
倒是靠在墙边的杨舟取下脸上面具,用手帕擦拭着沾上的水珠,随口答道:“三皇子已然起疑,哪怕四殿下接连否认也难以撼动三皇子心中已经认定的事实。”
“公子贸然离府,就给了三皇子动手的机会——反倒是留在王府中还更安全些,至少当着四殿下的面,三皇子要下手就得多掂量掂量。”杨舟一语惊醒梦中人,局外者清。
“所以说呀。”雪茶对权力斗争并不敏感,杨舟的解释她也只听了个一知半解,但这并不影响她得出的结论,笑着对江渲说道:“四殿下很护着公子呢,若说不是朋友,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江渲听完后沉默不语两息,迟疑道:“……他会保我一命,是因为……我们达成了合作,我对他而言有必须活着的理由和价值。”
“是因为他需要我的帮助……并不是因为……别的。”
——
轰隆——
天色渐暗,乌云笼罩下,侍女早早点上房间灯烛,驱散大片黑暗。
江渲离去后,秦岚在秦渊身边坐下来,望着开了一道缝的窗户,听着啪啦雨声,沉默不语。
秦渊安静啜了口茶,看着秦岚侧脸,平和问道:“这是你很重要的友人吗?”
秦岚目光一凝,缓缓转过头对上秦渊视线,道:“臣弟说过,与他并不是友人。”
“这话真是……四弟应该拿面镜子照照自己。”秦渊放下喝了半盏的茶,摇着头站起身,越过秦岚走到门口,回过眸笑着对秦岚说。
“四弟看他的眼神,可不像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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