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渐晴(23)

江渲回到主院后坐回了软榻上,看着桌上放着的,自己出门前没看完的话本,伸手将其拿起,看着上面的文字,却好像在看天书。

江渲眼神并未聚焦,盯着话本上某个点神游。

今晚好奇怪。

他心里乱糟糟的,好像有一团缠在一起的毛线,觉得有些心烦意乱,却不知自己到底在烦些什么。

恍惚间,他听到门外传来人声,似乎是雪茶正压低声音在和杨舟讨论些什么。

江渲将自己从神游中抽离,静下心,压下鼓胀心跳,听着门外的动静。

“……殿下真这么说?”雪茶压低声音问道。

“嗯。”杨舟说话简洁,每个字都不是多余的:“殿下态度很微妙——我指对公子。”

“……?”江渲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往后靠,靠在窗边垂眸听着。

“只要殿下对公子没有恶意就好。”雪茶语气平和,并不太在意,“公子本孤身一人,若能寻一归处,是好事。”

“……”杨舟沉默两息,似乎抱起了手,江渲听到细微的衣料摩擦声,“真心假意,是不得已还是心甘情愿,谁又说得清。”

听到这,江渲忍不住了,直接伸手推开了窗,一只手撑在窗边托着头,松松散散问道:“说什么呢。”

“……公子!”雪茶被突然打开的窗吓了一跳,望向江渲时眼中带着歉意,问:“是我们说话声音太大,惊扰到公子了吗?”

江渲摇摇头,视线往后偏移,落在几乎隐于黑暗当中的杨舟身上:“你来得似乎有些晚,是秦岚和你说了些什么吗?”

杨舟点了下头,并不打算欺瞒江渲,声线平稳说道:“殿下叫我管好自己的舌头,不该说的不要说。”

“以及……殿下的命,就是我的命。”

听到这话,江渲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开口宽慰杨舟:“别听他瞎说,他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要是哪天他扬言要处死你,你跑就是了。”

想了想,江渲又补充一句:“若是我哪日不在这儿了,你不必看秦岚脸色,带着雪茶一块走。”

这话听起来就有些不对了,侥是雪茶也能听出江渲言下之意,不由得皱起眉:“公子在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

“公子定会长命百岁的。”雪茶将长发盘起,此刻,夜风刮过她双鬓碎发,上下飞扬,眸如暖灯:“再说,雪茶是公子的人,不论生死,都是要跟在公子身后的。”

“行了,越说越扯。”江渲自己也觉这话刺耳,闭了嘴,轻斥了一句:“什么死不死,跟不跟的,能好好活着何必下黄泉。”

雪茶乖巧认了错:“是雪茶失言了,时候不早,公子早点安歇吧。”

说罢,在得到江渲首肯后,雪茶抬手关上了软榻旁的窗。

江渲从软榻上起身,往内间走去,神思再一次飘远。

虽说这里名义上还是秦岚的主院,可实打实已经是江渲在住了,秦岚的东西还留在这,其中却已增添不少属于江渲的事物。

江渲看着内间床榻两息,这才想起另一件事。

秦岚现在住哪?

江渲偏过头,看着窗外浓浓夜色和寒风刮起树叶的响声,打消出门念头,打算等明日再去问问秦岚。

夜晚过得总是比白日快,白纱床幔飘动间,便被染上属于稀薄日光的碎金。

江渲睁开眼时还有些迷糊。即便已经清醒,还是没忍住在床榻上多赖一会儿,闭目养神,脑中清净,并无烦扰。

先前住在刘府时,只有雪茶一人伺候,那时他每每到午时才能堪堪睁开眼坐起身,因此雪茶醒后便会先忙自己的,等到屋内传来动静才会进来伺候。

搬到王府来住后,因着是皇子寝殿,哪怕里面实际上是自己主子在住,雪茶也不敢错了规矩。

所以江渲每日都是自然醒,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起,多赖一会儿也无人催促,反正他的早膳都是时时刻刻备着的,不存在起晚就没有早膳吃的情况。

江渲醒来后并没有忘记昨夜带入梦中的问题,简单洗漱用完早膳后推开门,随意抓了个侍卫,问他:“你们殿下呢?”

侍卫看到喊停他的是江渲时神情顿时变得紧张匆忙,低下头,规规矩矩站在原地,结巴了下答道:“殿、殿下现在不在府中,今日一早,三皇子便派人来请殿下去他宫中小聚,说有要事商议。”

三皇子又作什么妖?

“不过殿下走前特意提过会回府与公子共进午膳,公子不必担心。”

没想到秦岚居然还特意吩咐过,是料到江渲会找他,还是单纯有备无患?

江渲不得而知,总归他今日无事,便去秦岚书房里寻了几本书,坐在院中有一搭没一搭慢慢读着,等着秦岚回府。

这一等就是大半天。

——

秦岚出门前并未料到会在秦渊王府中浪费这么多时间,按照他的预想,自己与秦渊没有那么多闲话可说,最迟午时也该脱身离开了。

但不知秦渊今日吃错什么药,硬是拉着秦岚扯东扯西,追忆往昔,从小时候的趣事一路聊到前不久的赏花宴,听得秦岚昏昏欲睡,还不得不强打精神应付着。

秦渊笑看着秦岚,面色不变,手上动作悠闲,似乎并不急着让秦岚离开,还开口邀秦岚留下来一同用个午膳——当然,也被秦岚婉言拒绝了。

待到茶都换了两盏后,秦渊终于踩着秦岚即将耗尽的耐心扯进正题。

“听闻前日四弟进宫了?”秦渊眼中带着笑意,深不见底。

果然还是为了这个。

秦岚进宫后就没想着能够瞒过秦渊,不过是早发现和晚发现的区别罢了,秦渊耐心也是好,居然等了足足一天才邀他过来问。

秦岚早准备好了借口,漫不经心回答道:“久未见父皇,实在思念得紧,便寻了个时候去见父皇。”

“四弟当真孝顺,父皇若知道,定当欢喜。”秦渊点点头,笑意不减,顺着秦岚的话往下说道:“父皇整日昏睡,见面倒不难,但想与父皇说上话可谓难如登天——不知四弟可有幸?”

“惭愧,臣弟见到父皇时,父皇亦在睡梦中。”秦岚面色不变,反正秦渊总不能把皇帝叫起来问,他进去时早早就遣走了殿内伺候的宫女——除非秦渊的手已经长到能在皇帝养心殿下手,否则自是抓不住秦岚小辫子的。

秦渊本也没想秦岚会回答真话,在秦岚回答时只认认真真打量着秦岚神情,似乎想从他神情中找到一丝说谎的证据。

秦岚心理素质过关,哪怕被秦渊如有实质的目光盯着,回答时表情也相当自然,语调平常,找不到一丝破绽。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了。”也不知秦渊是信了还是没信,总之轻飘飘略过这个话题,转而与秦岚聊起另一件事。

“再过不久就是年夜了,太后的意思是宫宴得办,但父皇这样,十有**是起不来床的,因此也不能太过张扬。”

秦渊喝了口茶润嗓,不紧不慢说道:“太后思索良久后觉得不如办个家宴,只邀请一些相熟的兄弟姐妹,聚在一块吃个饭,赏个景,也就罢了。”

宫宴是每年年节前夕都会举办的,秦岚听完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不知道秦渊为何要特意告诉自己这事。

“既是家宴,太后便开恩,允各位兄弟姐妹带着家人爱人一同进宫。”秦渊笑眯眯地看着秦岚,意有所指说道:“四弟身边清冷,既是家宴,便别再拘着了,皇兄看着怪心疼。”

听到这儿,秦岚就听出了秦渊心中打的是什么算盘。

果不其然,秦渊笑了一声,接着说道:“到时,四弟大可带上江公子一起进宫——太后旨意,江公子大可不必偷偷摸摸进宫了。”

秦渊怎么知道江渲进过宫?什么时候?哪一次?江渲怎么没和他说过?

秦岚维持面上平静,在心中不断发问,垂眸看着手中茶盏,眉眼很淡,看不出情绪。

秦渊等了两息也没等到秦岚回答,还要开口,秦岚便自顾自打断秦渊话音,说道:“他身体不好,进宫不可乘轿撵,夜深露重,这一来一回又要病上些时候。”

“加之虽是家宴,但他与在场诸位并不相识,推杯换盏,你来我往,怕是辛苦。”秦岚话中毫不掩饰对江渲的维护,秦渊明晃晃提出这事,想必已将江渲查了个底朝天。

二人交往本也无意瞒着人,闯二皇子王府将人带走这样的事自然瞒不过秦渊,精明如秦渊,二人的关系自然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秦岚之前说的“并不相识的陌生人”,或是“普通朋友”,在此刻便不攻自破了。

既如此,再端着说什么不相识,不相熟,未免有些太不识趣,也太蠢,秦岚干脆承认了二人关系,推拒道:“本也是家宴,我去就好,何必让他一个与诸位不相干的人也掺和进来。”

秦岚已经推拒至此,若秦渊依旧不屈不饶要让秦岚带着江渲一起来,就有些不近人情,还显得多管闲事了。

秦渊也试探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便松了口。叹息道:“也罢,也罢。江公子实属是个妙人,若四弟愿带人来,我还想向诸位好好介绍一番呢。”

“何必急于一时,来日方长,总有与诸位相见的机会。到时再介绍,也不迟。”

假的,哪怕到时候真让秦渊找到了机会,秦岚有的是借口。

在江渲没有自保能力,或是秦岚没有十足把握能够带着江渲全身而退前,秦岚自是不会让那些不怀好意,一个眼神能解读出十种不同含义的老狐狸见到江渲的。

开玩笑,江渲虽聪明,却不见得会好好保护自己,要是付出一点代价能够获得更大利益,江渲会毫不犹豫把能够舍弃的都放上天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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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后和冤家谈上了
连载中千旧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