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途中,云姜开口问,“长义王经常在宫中么?”
“自然。”来喜道,“朝中许多事务都要王爷和文相等人共同商议,有时候时辰晚了,宿在宫中的情况也有。”
云姜“嗯”一声,“府中王妃不会不满?”
来喜奇怪地看她一眼,“陛下,长义王没有王妃啊。”
“……?”
云姜略有诧异,没想到魏隐至今未娶。
毕竟无论是记忆中,还是剧情中,都没有过魏隐妻室的消息。
“王爷说,他有一位亡妻,至今已逝十多年了,因心中无法释怀,所以一直不愿续娶。”
来喜感慨,“多少人都没想到,长义王也是个痴情人啊。”
云姜同样没想到魏隐会是个痴情人,妻子已逝十多年都无法释怀续娶,可见用情颇深。
只是不知他那位亡妻是何人,她是否认识。
想想,应当是在她死后结识的罢。
这样的魏隐令她想起她的父亲,对娘亲同样情深义重,娘亲离世后也不曾续娶。
父亲对她道:“逝者虽已去,但你娘永远活在为父心中,无论谁都无法代替。”
这样说着的他,后院侍妾从没少过,顺带给她添了一个弟弟,两个妹妹。不过父亲的诺言似乎并未违背,他始终都在怀念娘亲,也没有让任何子女的地位越过她。
“陛下,到了。”来喜小声提醒云姜,令她从回忆中脱离。
她应了声,没有让人搀扶,便直接踏下御辇,岂料双腿已经没了力气,刚落地就软下来,身体往一边倒去。
来喜一惊,连忙接住,“陛下!陛下——”
但云姜没法回应他,眼睫颤了颤,慢慢阖上眼皮,昏了过去。
…………
…………
“胡闹!简直是胡闹!”古太医中气十足的叫声在大明宫的香阁内回旋,他气得瞳孔张大,头顶几乎冒出热气,“陛下是甚么身体,陛下自己不清楚,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他来回走动,简直抑制不住怒气,“还骑马,还拉弓,还射箭,这是嫌最近身体太好了是么!”
身为医者,古太医最讨厌的就是不听话的病患。陛下身份贵重他训斥不得,只能骂骂这些伺候的宫人。
来喜等人羞愧地低头,他们确实没能及时劝谏,甚至和其他人一样看着陛下胡闹。
主要是陛下不同以往,每有要求便是不容拒绝的气势,卫校尉都不曾多嘴,他们哪敢。
骂骂咧咧完,古太医用余光斜视正主,这下鼻子都要气歪。
小皇帝拿了个烤橘子,在那儿一瓣瓣地慢慢剥着吃,吃得还挺讲究,把那橘络剥了个干干净净才入嘴。
分明是惨白如纸的脸色,悠闲的姿态却丝毫看不出是个病人。
“陛下,你就这样?”古太医瓮声瓮气地质问,敬称都不想用。
这要是他家的小兔崽子,先揍一顿再说!
“我怎么了?”云姜讶然,不知古太医何意,想了会儿试探地伸出手,“挺甜,古太医也来一瓣?”
“……”古太医憋着气,“臣不用,臣怕吃了这橘子,会噎死。”
闹脾气的模样颇有几分可爱,云姜笑了,“我不是好端端地坐在这儿,古太医莫急。”
“那是臣医术高超。”
云姜从善如流,“那是自然,要不是古太医,我哪能这么轻松。”
明知这是安抚之言,古太医还是气顺了些,“陛下下次可不能再这样胡闹了。”
“没有胡闹。”云姜道,“适当练武不是有利于强身健体么,日后古太医也能少跑几趟。”
“那是其他人,陛下的身体能一样么!”古太医生怕她不懂,“陛下是骨子里的虚,在没有养好之前,就不可过度劳累,不管是心力或身体,否则就有可能酿成恶果。”
云姜颔首,“现在酿成了恶果吗?”
古太医犹豫了下,“其他没甚么,只是这几日,陛下都无法再自主行走了。”
这不算什么问题,身为天子,她还怕没人能帮自己走么,云姜道:“那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也没那么可怕。”
古太医还要再劝,云姜看向他,清亮的目光令人一时失声,“古太医,朕只想活得自在随意些。”
“我自小体弱,三餐以药为食,旁人能做的,我都不能做。”她道,“嬉笑怒骂为人之常态,开心展颜,不快便怒,人人可为之事,我却不行。假使这身体一直这样下去呢?莫非病弱一辈子,便也要如此畏畏缩缩一辈子么?”
她道:“我只是做些想做的事。”
古太医顿时无言,身为医者,他自然不同意这样胡闹的想法。但身为看着小皇帝长大的长辈,他却无法拒绝那双眼中的光芒。
沉思数顷,他道:“但陛下要做甚么之前,请一定和臣说清楚。”
顿了顿,“万一有意外,臣也好提前做准备。”
云姜点头,“好,我不会用自己的身体玩笑。”
态度总算还配合,古太医松了口气,不知不觉中,他眼底也有了笑意。
古太医的确是个很好的人。看着他,云姜如此想到。
剧情中,古太医便是太医院中医术顶尖的太医,只是他性子直,不怎么会说讨好贵人的话,生气时甩脸色也是常有,不被人降罪已经算好,就别提受重用了。
子玉的弟弟曾得过一种怪病,知晓古太医医术高超,当时已成为天子身边第一人的子玉去请求古太医,却被古太医拒绝。古太医提出要求,让子玉收回对陛下进的谗言,并劝陛下饶过卫氏一族,把文相请回朝廷,他才肯医治。
子玉自然不同意,古太医也就坚持不医,而后她千方百计寻得另一名民间神医,才解了此毒。
她从此对古太医心怀不满,寻机给古太医安上了罪名,予以全家流放千里的处罚。
云姜不知,为何这样品性的人也能成为书中主角,不过想到她最终的目的是复辟前朝,大抵是著书者认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手段过程皆可忽略不计罢。
“古太医。”云姜出声,“你以后就做朕的专属太医,其他人不用再管。”
古太医一愣,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他本来就想医治好陛下的身体,如此就有更多时间钻研了。
嘱咐了宫人一些事宜,古太医便离开了,离开后还着人送来一副轮椅,“陛下这几日行走不便,就用它代步罢。”
云姜坐上去试了试,这轮椅很好用,无需人推,只要她自己握住把手一推就行。
如此精巧的工艺,像是墨家所制,她一问,果然如此。
七巧忍俊不禁,悄声说,“陛下坐上这轮椅,竟像是很高兴。”
寻常人多少会因此不愉,陛下反倒好,得了轮椅,像个孩子般很有兴致地摆弄了好一会儿。
来喜深有同感地点头,他们不敢说出来,但心底都觉得,陛下这些日子,是越来越像小孩儿了,任性,却直率了许多。
不知这样是好是坏。
“阿井在何处?”云姜顺口一问。
“婢给他安置了住处,还未安排其他,陛下可要传他?”
“不用了,改日罢。”
云姜本就因过度劳累昏倒,这会儿也没甚么精神,打了个呵欠,当即就要去睡。
对于她这随性的作息宫人们习以为常,七巧取药来,“陛下,就寝前含一颗罢。”
云姜颔首接过,含入口中。
由于前阵子云姜的“威胁”,药太苦了不吃,所以太医们苦心孤诣地钻研了许久,终于研制出了不苦的药丸,在里面添了甘草,甚至还带甜味。
“若有人来看我,通通拦住。”阖眼前,云姜吩咐道,“不管是谁,就说朕病了需要休息,改日再来。”
宫人齐声应是。
如此酣然入眠,云姜在梦中回到了从前。
在她还是翁云姜时,很早就结识了魏隐。
他出身淮南魏氏,天资非凡,很有世家子的傲气。但少年时并不冷淡,反而意气风发,行事率性而为。
当时朝廷混乱,各地时有起义,更有匪徒趁天下不平作乱。云姜的父亲镇守沧州,镇乱时偶尔会带上云姜,有一次遇到魏隐,父亲便介绍了二人认识。
父亲道,魏隐此人家世、心性、谋略无不出色,堪为夫婿。
云姜知道父亲为何欣赏他,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人,权欲心极重。
如果说他们心有十分,那么其他至多仅得三分。
对于父亲的提议,云姜不曾赞成也不曾反对。
此事不曾有结果时,她就已经死了。
再睁眼,就到了十五年后的新朝。
日头逐渐西移,光影变换,秋风徐徐,殿内阴凉起来,因着时节,还带些寒意。
七巧轻手轻脚给陛下掖了薄被,刚出来,就看见来喜在苦着脸劝太后。
“娘娘,陛下刚躺下,太医说了需要静养,要不……”
阴太后道:“听闻陛下昏倒,哀家来看看而已,也不会打搅。”
“陛下交待了……”来喜为难,“说是今日不适,改日再亲自去看娘娘。”
“哀家又不会吵闹,让开。”
阴太后在宫中积威甚深,她背后还站着极有力的娘家阴氏,不过来喜常年在大明宫伺候,主子只有天子,是以依旧坚持,“陛下说了,不让任何人打搅。”
“哀家莫非也在任何人之列?”
“这……约莫是的。”老实回答着,来喜低下了头,根本不敢看太后脸色。
被这么一噎,阴太后脸色果然很不好。
她心中想的更多。
以往阴太后不怎么来大明宫,她不关心天子,但只要驾临,必定畅通无阻。小皇帝对她很是濡慕,光眼神就能让她感受到他的期待,可是阴太后从不在乎。
如今第一次遭到拒绝,就像惯来听话的宠物学会了反抗,令她心生不适。
她还听说前几日长公主来寻陛下帮忙,也被赶走了,让阴太后想,这孩子是不是到了反骨的年纪,不乖了。
思及这些,阴太后深觉不妥,这才想来看看。
“让开。”阴太后沉声,“哀家今日不想罚你。”
来喜冷汗直流,依旧不肯走开。
阴太后冷下脸,张口就要遣侍卫逮人,内殿低低传来一声,“母后。”
众人一怔,阴太后循声望去,“陛下醒了?”
宫婢挑帘,从内慢慢转出一个轮椅,上面坐着的神色恹恹的少年,不是天子又是何人。
他们争执的动静太大吵醒了云姜,听来喜实在可怜,她还是慢吞吞挪了出来。
“母后久不来这大明宫,一来就要罚我的人。”云姜打了个呵欠,“这是甚么道理?”
阴太后淡道:“奴才不懂事,哀家不过教一教他。”
说完话锋一转,“陛下怎么坐着轮椅?”
“哦,母后说这个?”云姜摆弄了两下轮椅,神情自然道,“因为我腿废了啊。”
阴太后一怔,随即大惊,“甚么?!”
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一点都不知晓?
“当然是骗母后的。”云姜忽而一笑,“行走太累,我不想走了,便让人备了个轮椅玩玩。”
阴太后:“……”
皮皮姜
小修一下~加了句话
好像有些小可爱没看懂,第一章就写了,女主本来就是这里的人,她死在十五年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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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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