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山家

山石林立,一米两高的山石一座一座,有的叠加在一起,形成一座威猛的山丘,有的四处散落,或躺或立。一条条仿若迷宫般的羊肠小道在山石的缝隙中生存,杂草在山石之间冒头。倒像是万妖山,此处很少有植被,就连石头也无趣到了极点,因此鲜少有妖到此处,李秋实自然也没有到过此处。

因而,李秋实没有发现此处有一方结界。她透过山石的裂缝往外看,屠夫在山石中央来回踱步,一双桃花眼如同死人眼睛一般,细细扫过每一块山石。数只纸人咔嚓咔嚓地在山石上爬上爬下,搜寻李秋实的痕迹。

李秋实收回视线,这样找下去她早晚会暴漏。可是她浑身是伤,此时根本没工夫去找寻离开结界的方法。

一个圆圆的脑袋忽然从李秋实头顶探了进来,脑袋脸蛋泛黄,涂着两团红扑扑的腮红,画着一双黑色死鱼眼,是纸人!李秋实眼疾手快“唰”的一下将纸人的脑袋拧了下来,纸人就这么直愣愣趴在石头上。

李秋实在山石后贴上一张符纸,将纸人脑袋放在地上,翻身离去,胳膊上的伤口在翻动的过程中开裂,再次留住鲜血,李秋实撕下衣裳随便将伤口绑住,驱动符咒。

“轰”的一声,原先所在的那块山石在她的操纵下炸开,碎石带着纸人四分五裂。

细小的碎石明明劈里啪啦打在屠夫身上,李秋实却感到了疼痛,她的脸颊出现三道细小的划痕,是石头快速划过造成的,她心道:“好无耻的能力,这么点小伤也要返还给我!我真真不想要!”

山上屠夫看着爆炸的山石,面色阴沉,高声喊:“快点出来!躲什么躲!”

李秋实躲得很好,每当一个纸人将要搜索她所在的山石,李秋实就会悄悄溜进其他山石脚下,时间一长屠夫开始变的焦躁。

只见屠夫低声怒吼,化作一只黑豹,黑豹体长约三米,高约一米,小巧但灵活。浑身黑色的毛发粗糙,隐约能看见发毛中闪烁的火苗。黑豹举起锋利的爪子拍在身边的山石上,带起阵阵凌冽的风,“轰”的一声,巨石便碎成细细粉末,竟比李秋实方才用的符咒威力还要强悍。黑豹所经之处全是一片碎石,再无任何藏身之所。

李秋实深深吸了一口气,这玩意儿竟然是只豹妖!猫科动物的嗅觉很是灵敏,李秋实身上有着浓厚的血腥味,这么近的距离没道理这只黑豹闻不到。可是黑豹仿佛真的闻不到血腥味,只一味地拍着山石,试图将所有山石拍碎,不给李秋实留任何藏身之处!

不仅是她现在无处藏身,更加可怕的是,眼前这人恐怕不是屠夫。屠夫是一只猪妖,而非豹妖,这只黑豹妖为何要冒充屠夫,又与屠夫一家有什么关系?要说黑豹,屠妇是只黑豹,这只妖怪与屠妇有关?来不及细想,黑豹已经到了。

李秋实胳膊疼的厉害,但还是抽出剑做好架势,尽管这剑下去,伤口会在她自己身上出现,也好过被那只爪子拍死。

忽然一双手抓住了她的后领,真是前有豹后有虎,李秋实头皮发麻,来不及多想,下意识朝身后刺去,却被身后人两指夹住了剑刃,硬生生挡下了她的攻势。

“善时?!”李秋实诧异道。

黑豹内心止不住得意,最后一块石头了,这个女人跑不了了!它要把这个愚弄它的女人拍成肉泥,做成人偶!黑色的利爪高高落下,粉末四散,眼前却是什么都没有。黑豹嘴边的胡须气得发颤,竟然让这个女人逃了!

善时从结界裂口处将李秋实带出,李秋实如今甚是惨烈,内伤外伤加起来比任何一次都要重,最可恨的是,这些几乎都是李秋实自己的招式造成的。善时拎着李秋实一离开结界,李秋实就嚎叫:“疼疼疼!胳膊要断了,松手……松手!”

善时面无表情地松开手,毫不怜悯道:“……早说让你等。”

幸好善时来的及时,她好歹是捡回一条小命。屠夫……是不是屠夫还不好说,那黑豹着实奇怪,李秋实的所有攻击,无论是剑法还是灵力,只要是李秋实做的,别管是直接还是间接,只要源头是李秋实,只要伤到那东西,伤口都会出现在李秋实自己身上。黑豹也知道自己这份能力,并且很会运用,甚至会主动接下李秋实的攻势。

要想挡下黑豹那一掌,又不能对黑豹造成伤害,属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请。

李秋实笑了笑,道:“嘶……扶我一把,这不是没事……额……”察觉到善时不信任的目光,她又道:“反正没死……”

离开了结界,如今竟然还在万妖山上,李秋实朝山下望去,远远能看见山脚下有处荒废的别院,别院笼罩在一片红色之中。

李秋实一瘸一拐的缓慢地走着,丝毫没有了方才躲避纸人的鲜活劲儿,差点要栽倒在地上。善时正要去扶,就见李秋实自己稳住了身形。善时问道:“……你……还能不能走?”

李秋实眉眼带笑,道:“你要不给我找个轮椅推着我走好了,我得休息上一天。”说着她坐在地上,用她完好的胳膊不停按压着小腿。

善时:“……”

李秋实正在按压着腿,就见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轮椅!惊的李秋实停下了锤小腿的动作,轮椅通体由木头所制,木头与木头的连接处均是榫卯结构,轮椅歪歪扭扭,李秋实甚至有些怀疑这个轮椅能不能顺利跑起来,摸上去也有些粗糙,显然是未经打磨。

她看看轮椅,又看看善时。李秋实说要轮椅,就这么随口一说,还真的有?!她语无伦次道:“不是,你……这……这种东西也能有?啊??”

“为什么不能?”善时道,“这是个残次品,将就着用吧。”

“……”好吧,这个奇怪的世界,以后再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她都不会感到奇怪了。李秋实并不是没有一点行动力,不过眼下有这么一个轮椅,她也正好可以休息一下。

她爬上轮椅,看上去粗糙的轮椅竟然真的能移动,李秋实再次被震惊到。半晌,她问道:“那只妖到底是谁?”

“不是妖。”善时道,“我早些时候说过,那是只魔。”

李秋实问:“那是只魔啊?可它身上没有半点……嘶,魔的气息,反倒更像是一只死去的妖。那东西不会追出来吗?”

“会。”善时道,“她虽然不能离开结界,但是可以通过影子找到你,你今日去了她的结界,见了她,恐怕已经被她给标记上了。”

果然是屠妇的能力,李秋实感叹道:“啊,那我岂不是跑不跑没有区别?”

善时道:“多少还是有的,离开这座山,她不会贸然出现。”

李秋实见过被魔操控的人,那些人或多或少身上都会带着魔气,但那些都是活着的人。如果一只魔操控了死去的妖呢?她道:“莫非……那东西是被魔操控的?!”

善时摇摇头,道:“并不是。她本身就是魔,或者说她又是魔又是妖,那具身体是小屠妇。”

“小屠妇……”李秋实琢磨着这个名字,道“是屠妇的女儿吗?”

“正是。”

这么说来那东西的原型是只黑豹,像个小姑娘一样相貌柔美,能够从影子中突然出现这些,全部都说得通了。李秋实道:“那也应该是只妖才对,怎么能又是魔又是妖?屠妇的女儿为何又要以屠夫的身份去劫新娘?”

“这就要说到另一只妖了。”二人正巧走到万妖山山脚下,正是李秋实在山上看到的别院。先前在山上,李秋实还没看清,如今离得近了,这才注意道,她看到的红色,是“喜色”。

别院大门敞开,两侧各挂着三盏红色的灯笼,灯笼已经在岁月的洗礼中变的破板凌乱,蒙上了一层灰尘。

进了院门,血腥味扑面而来,李秋实仿佛看到了院中的地面洒满了鲜血,诺大的别院装不下红色的鲜血,让这血液流出了别院的大门,流到了她的脚边。浓烈的血腥味导致此处连一只蜘蛛都没有,更别提蜘蛛网了。但是灰尘落地一地,看灰尘的厚度,别院荒废很久了。

一块四分五裂的牌匾躺在地上,远处墙角还有一条红色的丝绸,丝绸中央是一朵红色牡丹,墙角的苔藓几乎要爬到丝绸上。李秋实蹲在最大的一块牌匾前,用手拂去上方灰尘,这块上是半个“山”字。

善时看了眼被李秋实抛弃的轮椅,默不作声地翻了个白眼,道:“这儿是‘山家’。”

万妖山上除了数不胜数的山石,就是各种可以入药的珍贵植物,以及各式各样未开智的动物。俗话说靠山吃山,说的就是这家,这户人家姓山,一家子都是人参精,并且以采集山间药材为生,属实是自己采自己,自己卖自己。山家是万妖城少有的即不沾血腥,日子又过的不错的家庭,万妖城刚成规模,山家便成了万妖城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譬如李秋实佯装算命大仙,见到的第一个顾客小老头子石头,也是个不沾血腥的。他以卖石头为生,李秋实一眼就能看出,小老头过的很是拮据。李秋实忍不住在内心默默吐槽道:“石头肯定没人要,人参要的人就多了,卖得好不如选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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