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摆好膳，一转头果然又看见她家小姐拿着那封帖子在发呆。
“小姐，吃饭了。”
叶舜华放下帖子，没滋没味地吃了几口，又心不在焉地放下。
白芷探头一看，根本没动几筷子，每个盘子都只浅浅下去一层。
“小姐，再用几口吧。”
“撤了吧，我没胃口。”
叶舜华净过手后用茶漱口，坐到书案前，听到白芷问：“小姐是要写信回绝吧？奴婢也觉得还是不去好。”
三日前那场赏花宴上的消息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福成公主当日的所作所为简直可称荒唐。
谁知今天公主府突然来人给叶府递帖子说福成公主在赏花宴上对叶家长女叶舜华一见如故，又听闻其素有才名，想招为伴读。
白芷心想有这么一位后娘，自家小姐能在外有什么才名，恶名还差不多。
叶舜华铺好纸，开始磨墨，闻言冷笑了一声：“不，我要去。”
一看自己拿了这份请帖，徐氏和叶惜颜一边又是冒酸气，又是幸灾乐祸，叶君珩那伪君子显然也看不惯这位公主的做派。
就冲让这些人不痛快她也要去！
她只是在想，为什么是自己？难道她和这位公主有过什么交集？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可惜，福成公主极少在京城世家圈子里露面，见过她的人没几个。
赏花宴上公主端坐高位，几面屏风挡着，又有侍女层层环绕，也未能窥见真容。
叶舜华努力搜刮着自己的交际圈，拜叶惜颜和徐氏给她打出的好名声所赐，她好友寥寥，大都是母亲还在时结下的。
思索间，一个月前灵台寺遇到的那位恩人突然浮现。
再仔细一想，年纪大约也能对上……
“小姐！”
叶舜华手一抖：“怎么了？”
白芷瞪着眼睛：“您再磨下去，这墨都快被磨没了。”
叶舜华低头一看，见墨都快满出来，顿时有些心虚，纸墨都是贵价物，且不像笔能用好久，都是消耗品，这次不免太过浪费了。
“您这是在想什么呢？”跟那桌面上有金子似的。
“我在想，公主请得为什么是我。”
白芷快嘴快舌道：“依奴婢看，小姐还是别去的好。”
“为何？”
“奴婢说了，您可别生气。”
叶舜华哼了一声：“说吧，我什么时候真的跟你生过气？”
“那位殿下现在被传行事放诞荒唐，而小姐您因为那边，”白芷往正院使了个眼色：“本来名声就不大好，这要是真成公主伴读了，别人还指不定怎么编排……”
话没说完，白芷看自家小姐脸色又不对了，连忙闭嘴，在心里嘀咕：还说不会生气呢。
叶舜华站在桌前运气，半晌才恶狠狠道：“我管别人说什么！”
一群庸人！只会人云亦云！
她才不在乎！
“这样我才更要去呢，”叶舜华提腕写字：“若我因此避而远之，又和外面那些人有什么两样？”
“可是……”可是小姐您是被传言所误，那位殿下的荒唐行迹却有目共睹啊。
叶舜华打断她：“好了，不必多说。”反正她是一定会去的。
白芷觉得自己就不该多这句嘴！
公主府，刘艾童刚打完一套拳回来，就看到小桃鼓着脸，气哼哼地提着一篮点心回来了。
她问一边沏茶的春柳：“这是怎么了，气成这样？”
春柳放下手上的活过来行礼，镇定道：“府中下人不懂事，传出些闲话，已经处置过了。”
刘艾童一听就明白了，对她点点头道：“这些事就都交给你了。”
转头一看，小桃还在生闷气，刘艾童走过去在她摆出来的点心里掂一块吃了：“傻孩子，我都不气，你气什么？”
她也能想到外面现在怎么说自己，不过就是些行事荒唐，德行不正之类的话。
这也无可厚非嘛。
她当时的行为类比一下，就好像现代家里聚会，大家伙都在的时候，她突然领了个男人回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她妈：“妈你看，这是我最近新包的牛郎哦，你觉得怎么样。”
哇塞，她妈不把她腿打断算不错了。
说不定还会被路人拍成小视频发网上变成热搜——“一女子因携带牛郎出席家族聚会遭母亲暴打”。
现在一对比王太后实在宽宏大量，不过也有可能是古人在这种事情上下限比较低的缘故，竟然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只不过被传两句闲话而已，还是她故意放任的。
小桃恨恨地跺脚：“那些人竟敢在府里胡乱说嘴，就该狠狠打他们板子！”
刘艾童逗她：“哎呀！夏桃大人现在好大的威风。”
这下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亲近的人都知道公主这几天心情好，所有人脸上也都带笑，不然公主高兴的时候塌拉张脸，不想干了吧。
“那是因为她们都不知道殿下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小桃是认真的，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都有泪了。
要不是殿下，她就被爹卖楼里去了。
她娘就是这么被卖进去的，不到一年人就没了。
殿下把她救回来，还对她这么好。
每天穿这么好的衣裳，吃这么好的东西，还只让她干这么一点活。
刘艾童不由失笑，但笑过之后却又升起一些复杂的思绪。
这份恩情是原来的福成公主留下的，也是她为数不多的一点痕迹。除此之外，她的爱好是什么，好友几何，爱吃什么都不知道，就连和亲生母亲之间也是泛泛，好像她遇到傅深之前的人生都是一片空白。
刘艾童递了块帕子给小桃：“擦擦吧。”
小桃接过帕子，叠起来放进怀里，拿衣袖擦了擦眼睛。
刘艾童见此也叹了口气，见还有些时间，便与她多说了两句：“小桃，任外面怎么说，也影响不了你家殿下一分一毫。”
“况且，你怎么知道我到底想不想要别人口中的‘好’呢？”
小桃不太明白地看着她。
刘艾童戳了下她的额头：“有时候啊，比起那些人嘴里‘坏’，他们的‘好’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呢。”
门口传来侍者的通报声：“殿下，叶家小姐到了。”
“好了，快去洗把脸。”刘艾童拍了下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磋磨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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