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泠掂起铁皮水桶，却发现再也倒不出水来，只好跟对方解释道：“不好意思，可能前面人都倒得差不多了。”
见面前的小妹妹表情一下子失落，温泠突然有种愧疚感，“给你冰块现在也一下化不开，要不我请你喝奶茶，你想喝什么口味呢？”
嘴上这么说，温泠还是拿个了杯子，先铲了些冰出来。
小妹妹带着她装满塑料水瓶的塑料袋连连往后退，还不忘挥手，说出了站在这里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不了不了，谢谢，不了。”
似乎温泠的话犹如豺狼虎豹，下一秒就要让她拔腿就跑。
迎着奶茶店的灯光，温泠隐约看见了一眼A中的校服，好在眼疾手快她喊了一句：“妹妹，你是在A中上学吗？”
对方站在门口急于离去的背影顿了一下。
温泠看着手机上的时钟从9点59跳转到10点，时间到了。
她拿着杯子跑到柜台外，还不忘拉一拉女孩的衣服，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女孩抬头看她一眼，眼神又闪躲回去：“不是。”
“那就是在G中了？”温泠继续往下问。
女孩抿唇又看她，这次却没有回答。
温泠说出自己的猜测：“刚毕业九月份上高中？”
这一带的孩子上初中就是上A中，如果考上高中大概率也不会去别处择校，而G中是最近的，她就随口问问，没想到真让她猜对了。
女孩还是不说话，还只是睁着一双雾汪汪的大眼看她。
温泠也不恼，也不问人家为什么出来捡瓶子，只是把手上的杯子递给对方，还不忘嘱咐：“稍稍化了点水，你可以喝一点。”
女孩迟疑几秒还是接了，“谢谢。”
“不谢。”温泠答得飞快，“你下来还来吗，我下次请你喝奶茶。话说妹妹，如果你缺钱上学我可以借你些，如果你平常生活也有困难，可以开学后找老师申请助学金。我也是G中毕业的，我当年也受到了老师很多帮助。”
“总之，唉你可能嫌我废话，千万不能放弃学习，千万不能，不然以后生活很苦的，就像我一样。”温泠还不忘偷偷在眼角抹把眼泪，“我跟你说姐姐就是不好好学习，所以才沦落到来奶茶店打工的。摇奶茶可累了……”
被温泠夸张演技唬到乖乖点了点头的孔芊：“……”
仿佛会变脸的温泠沾染点笑意：“那我帮你联系下老师吧，我在G中还是认识些老师的。”
说实在，这妹妹也是怪可怜的，而面对这样的情况，她这个人最大的一项缺点就是多管闲事。
坐视不管对她来说才是最大的折磨。
孔芊点点头又摇摇头：“没用的。”
“为什么没用，当年那些老师对我帮助也很大的，我帮你联系一下他们然后可以帮你了解一下助学金怎么申请之类的……”温泠还在喋喋不休。
“没用的！”女孩突然加大声音，“别说我没有钱上高中，哪怕我读完高中，我也没有钱学音乐。”
孔芊以为这个热情的店员小姐姐会被自己的大声控诉吓到，没想到对方却神情凝重锁起了眉。
她戴了口罩，锁眉的神态却如此好看，哪怕孔芊看不清对方嘴角的弧度。
这个小姐姐一定是个大美女，孔芊在心里默默感叹。
对方一定嫌弃自己了吧，像个没有教养的人一样大声说话，也怪自己，跟一个奶茶店的店员诉说自己没有钱学音乐，说自己的梦想，有什么用！
然后她听见小姐姐说：“你真的想学音乐？但是哪怕是想学音乐，你也得好好读书，读完高中，文化课才能过关。”
孔芊点头，很用力的点头。
哪怕她在学校里都不敢吐露分毫这个梦想，就怕被同学们指着鼻子嘲笑，你这个穷光蛋学什么音乐！
音乐是烧钱的艺术，是她难以企及的塔尖。
但此时此刻她就是想点头，她孔芊就是想学音乐，怎么了？
就在她自我嘲弄间，孔芊听见对方说——“你等我一下。”
只见一直锁眉思考的小姐姐腾地跑回柜台里面拿出手机开始发消息，过了几分钟，对方拿着手机回来，随手抓了台子边的纸笔写了几笔。
“给你。”那个小姐姐把条子递给了她，似乎又突然想起什么，匆匆跑到了后面的房间里最后拿出一个信封来。
“你听我说，我有一个朋友就在这个老师这里学声乐，他经常会为他有天赋的学生提供无偿的声乐辅导，如果你想可以去试一试，如果你真的有天赋他经常会提供无偿的声乐辅导，然后还有一件事就是他住得地方在D市，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借你一笔钱让你去找这个老师，一天就可以往返。”
对方语速飞快，说完一连串话都不带喘气，让孔芊一时间被砸得有些难以置信。
甚至等揣着纸条和信封走出奶茶店的时候，孔芊还有些懵懵的。
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好心人吗，既帮她找人又借她钱。
一个奶茶店的打工人要真有这样的关系，认识这样的大佬，还会沦落到奶茶店打工？
她喝了口冰水，在燥热的暑天夜晚，难得感到心里平静到没有波澜。
谁知道呢？
至少她不知道。
那要不去试试，反正也不亏？
……
记忆回到现在，温泠无辜地眨巴了下眼继续听孔芊控诉。
“当时你跟我说不好好读书就跟你一样去奶茶店打工！你骗人你明明考上了H大，还是985！”
温泠抱紧自己的胳膊，总觉得四周有些凉气冷飕飕：“我那不是怕你真的辍学嘛，所以就把话讲得重了一点。”
孔芊平时看着文文弱弱的，一声不吭只扑在写曲的世界里，没想到讲话也挺一阵见血的。
“你还说奶茶店打工可累了！”孔芊往下回忆往事。
温泠毫不受影响，一口应下：“对啊，我说过，打工当然累啊。”
但摇奶茶偶尔有时候享受不动脑的时间也挺快乐的。
以为温泠不会反驳，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的孔芊：“……”
跟她记忆里特别好心的温柔小姐姐形象一点也不一样。
孔芊：“那你现在还缺钱吗？我可以借钱给你，数目只要我能拿的出来都可以。”
孔芊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自己的视线，发现不远处林海吃瓜闪闪发光的眼神。
“不用，不太缺钱。”温泠顺着孔芊的视线同样往一旁看去。
见两人看到自己，林海凑上前来：“讲讲？看直播的观众都很好奇你们在讲什么秘密，纷纷在直播间弹幕刷屏了。”
温泠：“？”
孔芊：“……”
温泠傲娇转头：“不要。”
孔芊瞅一眼温泠，也拒绝：“我也不……说。”
林海：“不说就不说，反正现在的网友可有才华了，都会扒口型。”
孔芊看着林海半天憋出一句话：“林导，我怎么觉得你跟温温姐简直就是从一个老师那学习的说话艺术。”
林海摸摸脑袋：“真的假的？”
孔芊很认真地重新转过头来问温泠：“温温姐，你愿意说吗，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跟一起来讲这个故事，这个有点离谱到像是电视剧剧情的故事。”
温泠双手抱胸慢慢吸了口气，又轻轻叹出：“都行吧。”
【朝九早早V：正在看朝九晚五视频的朝九打工人们，小早回来了！刚刚经过很认真的辨读小云朵和小孔对话的视频，目前能提取到的关键词句有‘奶茶店打工’‘你怎么能忘记呢’‘我是那个小女孩啊’等，具体内容请见视频内容,我把每一句可能说得话都打上去了哦~然后我觉得两人的主要对话内容可能就是小孔突然发现小云朵是自己曾经认识的某个人而且可能帮助过她，所以让一向话很少的孔孔很激动。】
【我是孔孔粉丝，我承认她真的很喜静，平常都是安安静静的，能让她这么情绪波动的真的很少。】
【来了来了，刚刚还在抓耳挠腮的研究哈哈哈哈，现在有参考答案了。】
【妈妈，我就说上网有用吧，网友们各各都是人才！】
【让我来瞅瞅小云朵和小孔激动地说了什么。】
【朋友们，朝九晚五的日子官方微博发了孔芊小姐姐的采访，跟早早推测的内容差不多。】
【上面的朋友你速度怎么这么快，既看完了早早的视频还去官博看了采访。】
【我只想说早早好牛，内容简直差不多。】
【看完回来了，只想说我好爱小云朵啊啊啊啊，真的好喜欢在生活中遇见小云朵这样的朋友。】
【温温真的很努力在帮助身边遇到的每一个朋友，怎么说让我想起曾经傻傻对这个世界觉得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好人的我自己。】
【什么偶像剧的朋友情节！】
叶子读完这些评论，紧接着又声情并茂地朗读了孔芊在采访视频上说得内容，最后表达感叹：“我真的好爱小云朵，她真的好好。”
感叹完她又非常激动地问一旁也在看视频的许亦舟：“哥，你知道这件事吗？”
“你是指当时还是现在。”许亦舟问。
“啊，还有当时，是指当时你也知道这个事？”
许亦舟点头，然后满脸无奈：“因为当时阿云来问得那个正在学声乐的朋友，就是我。只是我现在才知道那个女孩是孔芊。”
他现在知道了，被喜欢到处瞎帮忙的小云朵帮助的人——都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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