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温泠一直没有说话。
顾卿曜搬了个板凳坐在床边，倒是显得有些不相称的滑稽可笑。
他倒是也不在意，只是继续干巴巴地往后讲：“你这个腿这次摔得有点严重，打完石膏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我跟医生说了，最好的治疗方案，肯定不影响你以后走路。”
温泠看窗外，不理他。
顾卿曜继续往下：“亦舟的伤主要是在脑子那边……”
温泠慢吞吞地挪了下视线，从窗外的一棵树向上挪到了彰显浓郁夜色的天空中。
见温泠给了点反应，顾卿曜清嗓子继续：“医生说头骨比较重要，所以也做了检查，等明天结果出来，但是估计也是要和你一样静养。”
温泠侧脸对着他，轻轻点了下头。
顾卿曜见状，补充了一句：“他在你隔壁病房，还没醒，醒了我立刻跟你说。”
他语气中带着点后怕，像是对着自己自言自语：“这次还好有亦舟，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温泠看够了窗外，转头看他，发现老大不小的一个人，这时眼里带了些婆娑的泪花。
她细细扫了眼，确定自己没有因为今天受伤恍惚了而看错。
一个叱咤商场的董事长还真的哭了？
沉默了良久，她开口：“有个事我一直很好奇。”
顾卿曜一改往常那种凌厉的气势，双手握拢放在病床上，听到声音抬头看着温泠：“什么事，你说。”
温泠直视着他的目光，语气是说不出的平和：“有人跟我说想要跟我合作争回温家的财产，但是我至始至终出现在温家老爷子的遗嘱上拥有的只有一套房，而且附加的条件是——结婚，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既然这样为什么那个人会来找我说还有别的财产？”
讲到这里，温泠语气终于带了点变动，沾染上恳求的意味：“如果你知道什么，求你把事实告诉我。”
细细算来，在这个世界，无论是这一辈子还是上一辈子，所有种种的困苦，这些绕不出去的局，都与温家有关，都与那套房有关。
因为这套房，将她牵涉到太多她想逃离的事情中去。
顾卿曜听完冷哼一声：“财产？原来他们就是因为这一套房为难你。”
温泠反问：“这套房很重要吗？”
顾卿曜说：“温家把算盘打得太响，连我这里都听到了，他们不就是想从你这里旁敲侧击知道你妈当时拿到的那份家产吗？”
温泠：“什么？”
所以她真的有一份财产？
顾卿曜站起身走到床边，眼里是挡不住的火气：“那个人？沈熠还是温漾？我猜是沈熠吧？”
温泠没有回答，但她的眼神里透露出来，顾卿曜没有猜错。
顾卿曜把窗户关上，冷风不再往室内灌，吹得人全身冷冰冰的寒意消失，但他周遭的气势却平添了另一份冷意：“圈内都传沈熠是有钱人家的私生子，你知道是谁的吗？”
温泠：“温漾的父亲的吧，我那个上门女婿姑父的。”
她也私下当听过一些，大家都这么说，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毕竟温漾自己都敢签到拾光娱乐公司，资源还风生水起的，说明温漾和沈熠还是有些渊源的。
还有一点，沈熠和温漾还真有点像。
“错，沈熠是温老爷子的私生子哦，当年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一直对外放消息说是穆易天的孩子。”顾卿曜的脸上表情冷冷的。
“沈熠还真的有当年温老爷子那种不要脸的风范。”他靠在窗边，淡淡往下说：“当年你妈无意中知道你外公有私生子这件事，跟他争执的时候又意外被你外婆听见，你外婆身体本就不好，听完直接气离世。温老爷子为了息事宁人，所以当初才跟穆易天商量说放在穆易天名下，但是你外婆死后反而变本加厉执意要接他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温泠冷哼一下，“他怎么对谁都是认祖归宗这一套。”
虚伪，阴险。
“你外婆去世前把她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你妈妈，大概占温家总资产百分之七十左右的，你妈妈也一起之下和温老爷子断绝关系，带着你外婆留下的财产并撤走了我们顾氏的注资离开了温家。”顾卿曜叹了口气。
温泠好奇：“我妈怎么拿了这么多，一点没有给姨妈留？”
顾卿曜看她，觉得自己的女儿傻得可爱：“你妈妈从来没有跟你讲过吗？”
温泠：“讲过什么……”
“温雅田不是你外婆的女儿，也是温老爷子的私生女。”
温泠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等等，让她捋捋，好乱的亲戚关系。
还有，温泠猛地抬头：“你不是穷小子吗？”
顾卿曜：“谁跟你说的我是穷小子？！我跟你妈是豪门联姻在一起的。”
温泠：？？？
系统剧情，诚不欺她，这敢情就逮着她一个骗啊。
“那你……”她攥紧床单，“为什么不救妈妈，为什么！难道是顾家破产了还是说你根本不愿意，现在却在这假惺惺装好人，这样的你不是和我那外公一模一样！”
顾卿曜没有想到温泠会激动到吼这一嗓子，他低下头，没有了那种矜贵骄傲，他说：“对不起，事出有因。”
温泠：“我不想听到对不起，你们这些大人就只会说对不起，但小孩子也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理解，你们怎么知道自己一厢情愿的做法就是好的呢。”
“当年我被派去国外公司，那边比较动荡，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霜圆是被我家那些亲戚欺负刁难赶出去的，我后来回国以为她只是生病去世了，也不知道还有你……”
温泠觉得嘴角发咸，她伸手揩了一下两侧的脸颊，放下的手背都是剔透的水渍。
原来，原来真相是这样。
她抽泣着，突然明白黎玥经常说得那句话，什么叫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外婆给妈妈的钱呢？”她问。
顾卿曜看着她，“当初从温家出来全都投给顾氏集团运营了，你放心，我都给你攒着。”
温泠说：“行，既然是这样，那我要钱。”
无论是妈妈口中聪明和希望能为女儿骄傲的爸爸，还是从来没有在她的童年经过的爸爸，她统统不要了。
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因为这些财产而起，那既然如此，反正她也这么穷了，本来是她的东西，她就全要了吧。
她现在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沈熠要找她。
只是这越发显得——这两世她受得这些苦像是个笑话。
温泠喘了口气，缓和了些胸口因为难以置信带来得起伏弧度，她说：“顾总，我想静一静。”
顾卿曜张了张嘴，说了声：“好。”
他从床边起身向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回头看了眼继续发呆的温泠，没有再说话。
听到门合上发出的闷重声响，室内安静得只剩下温泠自己的浅而急促的呼吸声。
她坐了好一会儿，和对面的一面白墙对着愣神，最终还是从床头拿起了不知是谁放过来的她的手机。
点开微博，自己和许亦舟还是话题热度第一，只不过内容从两人的婚姻和身世已经转向了今晚出车祸这件事。
#许亦舟温泠路边被撞#
#许亦舟温泠被送往医院抢救#
#肇事司机已被捕#
温泠点进去了第三条热搜，大致扫了眼，捕捉到几个关键词，温漾粉丝，自己的黑粉。
怎么，这么巧？
温漾刚发了篇长文控诉自己抢了她的房子，她的粉丝就按捺不住来替温漾报仇泄愤。
温泠从这条热搜里退出来，切换登录到自己账号。
一进账号，一堆私信跳出来，都是粉丝自发地询问自己现在身体怎么样，是否平安的消息。
温泠想了想，对着腿拍了张图编辑微博。
【温泠V：除了腿其他都还好，请大家放心。某人做了检查还没醒，那就干脆趁他没醒背着他公布吧，省得他老是絮絮叨叨说我不给他名分，@许亦舟一路走来最终能走到一起，我很幸运。】
【温温终于出来回复了！太好了，没出什么大事！】
【呜呜呜呜呜呜天知道我有多紧张，那车看上去撞得好凶，我都替温温捏把汗。】
【所以这是官宣了吗！妈妈，我的cp我磕到了！】
【亦舟还没醒，是不是撞得有些严重，好心疼。】
【我问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所以温温真的和温漾是表姐妹吗？】
【我也好奇，如果她们真的是，那温温也太惨了吧，温家那么有钱却对她不管不顾。】
【但是温漾说温泠抢了她爷爷给她的婚房唉？真的假的？】
【咱就是说豪门瓜真多。】
等了十几分钟温泠都没有和评论区互动，就在网友们都以为温泠已经下线休息时，温泠点赞了评论区那个自称不合时宜的问题。
【温泠V：虽然不想承认，但温漾确实是我的表姐。我没有抢她的婚房，拿到这套房子我也是由律师通知按照流程走得程序，不存在抢的问题。】
网友一顿啧啧吃完这边的瓜，退回到主页热搜，却发现热搜变了位置，一条热搜跳到了第一。
#肇事司机改口承认温漾雇自己撞人#
【我去，这反转又反转。】
【感觉自己像是只瓜田里的查上蹿下跳。】
【还是那句话，豪门是非多。】
温泠对着这条新冒出的热搜陷入了沉思，就在这时一条陌生账号短信跳了出来。
【怎么样，满意我新送给你的礼物和诚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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