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次日一早,莫千千艰难的睁开眼睛,头疼欲裂,随着晨光的推移身体也渐次开始恢复了力气,身后清澈的河流迎着晨曦的微光逐渐变得光亮。

她坐起身,揉了一把酸涩的眼睛,昨夜她睡得不大安稳,总感觉有东西一整晚都匍匐在她的身边,现在想来,却觉奇怪,于是四下扫了一圈,周边已空无一物,别说野兔,连只蚂蚱也不见。

她下意识往元朗的方向看去,却见他睡得安安稳稳,连位置都没有变过,而另一边的仲迟早已醒来,正拿着本书晨读,似是感应到莫千千的视线,抬起头来,对着她展开笑颜。

“莫姑娘,晨好。”他的语气和态度并不见任何反常。

莫千千抿了下嘴唇,狐疑道:莫不是我昨晚梦游了不成?

仲迟见她不知何故发起呆来,便放下书本,笑着向她走来。

他从行李中掏出一块圆饼,上面洒满了白色的芝麻,看着很是美味,莫千千的目光瞬间就被那块大饼吸引住了。

“莫姑娘可要尝尝?这是我家乡特有的芝麻烧饼,鲜香无比。”仲迟见她盯着自己手中的饼不放,面露笑意,将圆饼往她那边送了送。

莫千千也不多说,拿过来就啃了一口,唇齿留香,确实美味。

仲迟往她旁边坐下,又拿出一个,自己也吃了起来,他虽举止斯文,却和元朗不太一样,并不拘泥,几下便把一张饼收入肚中,吃过后,便起身往河流那边去了。

莫千千将最后一口下咽,把手上的碎屑都拍掉,站起身来,想要去河边洗漱一下,却见仲迟已经回来了,他手上拿着一块沾湿的方巾,温柔的将它递了过来,说道:“河水冰凉,莫姑娘还是先用这个擦擦吧。”

莫千千一愣,呆呆的接过,心道这人心思实在细腻,对他的好感不禁又多了几分。

那边,元朗悄无声息的睁开了眼,注视着他们二人,一对清凌的瞳孔对上莫千千吃的高兴的面庞,默了一会儿,而后慢慢垂下眼睫,掩住了所有的情绪。

**

待一切都收拾妥帖之后,三人再次出发。

因已入深秋,路边的野花已逐渐凋敝,树叶和草丛也由繁密到稀疏,入眼便是一片枯黄。

元朗凝视着路边的景色,眉目紧蹙而略显疏离,也不知都在想些什么,莫千千时常会觉得,他的身上有一种矛盾的美感,大多数时候,他就如同寻常的富贵公子,不可一世,冷淡傲娇,但偶尔也会像现下这样,只看着他,便觉得那人神思深远,不可捉摸。

这一路上,她尝试着和他搭话,只碰得一鼻子灰,那人端端正正坐在驴车上,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莫千千也不知自己何时又惹到了他,但因着不愿与小孩儿计较,便时不时的哄上两句,眼见着就快要到徐州,两人也即将分别,以后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这一路共患难,莫千千早已把他当做了自己来到这个异世界的第一个朋友,只愿能够好聚好散。

半途,他们停在一棵大树底下休息,莫千千掏出包袱里的干粮,再次舔着脸走近他,问道:“元朗,你饿了吗?”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的回应,倒像是在无声的拒绝。

莫千千看他一个上午始终是这副死样子,耐心终于用尽,火气不受控制的腾腾而起,她动作麻利的将干粮撕成小瓣,靠近他,伸出手就冲着他的脸而去。

元朗本不想理会她,正欲偏头去躲开她的关心,莫千千的手却在这个时候快速的掐上他的两颊,将他的嘴巴强行掰开,然后把干粮塞了进去。

“给我咽了。”她皱着眉,直视他的眼睛,神情凶狠又霸道。

元朗被掐的突然,还没回过神来,嘴巴却不自觉的张开,听话的把嘴里的食物缓缓咽下去了。

莫千千见他将干粮乖乖的吃了,这才满意的收回手来,顺便在他的头顶拍了拍,以示褒奖。

“嗯,这才乖。”

元朗呆呆的看着她,脸色蹭的一下就红透了,他撇过头去,瓮声瓮气的小声抱怨:“怎的总将我当做孩子。”

莫千千没有听清他的呓语,将剩下的干粮也一股脑都塞进了他的怀里,而后愉快的坐在了他的旁边,托着下巴监督他吃饭。

于是,元朗便在她灼人的注视下,不得不红着脸,勉强将干粮吃完了。

一旁的仲迟眼见这副情景颇有些目瞪口呆,叹道:“莫姑娘和堂兄的关系真好,让小生好是羡慕。”

莫千千听到他这话,挑眉一笑,不置可否。

元朗的表情却瞬间变得难看下来,原本还微红的面容很快就覆上了层灰白,轻轻咬住唇,压下心中那股晦涩难言的低落。

**

半夜时分,月朗星疏。

元朗本是合目而眠,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如炬,坐起身来,挺直脊背,不着痕迹的轻叹口气,淡淡道:“出来吧。”

片刻间,一名身穿劲装,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悄无声息的从一旁的树干上单腿落地,跪在了他的面前,深深叩首道:“童仇来迟,请主子责罚。”

元朗的眼睛自上而下扫向蒙面人,不带一丝温度,开口道:“罢了,现今形势如何?”

“皇陵尚安,想是圣上还并未发觉,一切当是贵妃私自所为,徐州已安排妥当,请主子早行回归。”

“孤知晓了,退下吧。”元朗摆了摆手,漫不经心道。

“是,属下告退。”重仇毕恭毕敬又叩首一拜。

“等等。”

“主子还有何吩咐?”

元朗的目光飘向一旁的莫千千,轻声吩咐道:“下次莫要再对他们用**香。”

“属下知晓了。”话音刚落,童仇便跟一阵风似的消失不见了。

元朗默了一会儿,缓缓站起身来,挪动了步子朝着莫千千走去。

天上明月高照,月光如水皎洁,她沉沉的睡着,原本小鹿一般的眼睛紧闭着,偶尔还会溢出几声呼噜,并没有感觉到有人在向自己身边靠近。

元朗低下头去,鼻尖只离她寸余,出神的看着她熟睡的面庞,眼中波光流转,流露出几分难得的温柔缱绻,他的手小心的抚上她的脸颊,呢喃出声,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隐约带着一丝无奈的叹息:“你究竟把孤当做什么?”

莫千千感觉到有浅浅的气息吹拂在自己的周围,她咕哝一声,翻过身去,下一刻,却又再次熟睡了。

**

时间又相安无事的过去了两天,莫千千和仲迟的关系早就混熟,这仲迟也并不像原书中那般冷酷无情,时间久了,她反倒觉得他温和有礼,脾气甚好。

这天,三人在天黑前抵达一小驿站,离徐州已越来越近,再有十余天便能到达,距离越近,莫千千却有些泄气,再有个十来天,她便又要独自上路了,难免心情有些低落。

元朗这几日话很少,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刚认识的状态,莫千千见他每天都沉着一张脸,小小年纪,却像个老头子一样沉默寡言,本想着,就快要分别,毕竟共患难一场,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大家好聚好散才好。

可元朗这头在想的却是另一回事,马上就要到徐州,有些事却是不得不去做了,之前本以为她心悦于他,计划着等到了徐州,想办法将她留下,待自己大事所成,再将她带回去,可眼下,那人分明是对自己并无半点男女私情,留下她又有何用——他从来不屑任何人的怜悯。

驿站虽简陋,但生意还算不错,大厅中已坐满了各式各样的旅客,大多是外出的生意人,时不时还能听到有人喝酒划拳的吆喝声。

莫千千寻了个位置,先是用帕子仔细的将桌子凳子擦干净,才扶着元朗坐了下来,如今,这好像都成为了她的习惯。

“客官,要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一声吆喝,一溜小跑着过来。

“可还有客房?”仲迟开口问道。

“有是有,只是——”店小二看了眼他们三人,为难的耸了肩:“今日人多,只剩下两间了。”

“我们就要两间,先给我们来三碗面条,要快!”莫千千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好几天没吃上热乎饭了。

很快,三碗热腾腾的面条就被端上来了,莫千千正欲大饱口福,余光瞟见从楼上走下来的一个黑衣男子,当场愣住了,筷子都差点掉在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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