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日晌午,萧沅心不在焉的看着手里的册子,眼睛不时的飘向门外,手中的册子翻来覆去,直到他心里渐起烦躁之意,才看到童仇端着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正襟危坐,重新将目光放在了书册上。

“主子,吃饭了。”童仇小心的将面条放在案几上,生怕洒出一点汤汁来。

萧沅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缓了一下,便放下书过来了。

不等童仇掀开盖子,他自己动手打了开来,又是一碗乌漆麻黑的东西,但是他嘴角向上勾起,却全然不自知。

童仇垂眼看了那碗面条一眼,再小心的看了眼自家主子的表情,把将要到嘴边的话又默默吞了回去,乖乖的退下了。

边退边纳闷:许是这面条看着虽难看,但味道还不错——管它的,只要主子吃的开心,他一个下人还能说什么!

正念着,从房檐上跳下一人打断了他的思绪。

“大人!”

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见萧沅还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他却是笑不出来,刚刚暗卫来报,那姑娘居然趁自己送饭食的空隙潜入了后院,此时正躲在书房旁的假山后面,若非主子提前已吩咐了下去,现下那姑娘恐怕早已没了性命。

他上前几步,躬身报道:“主子,姑娘果真来了,您看要如何处置?”

萧沅闻言,嘴角还未散去的笑意便堪堪定在了唇边,他向门外望去,目光锐利。

原来今日在后院门口等童仇走后,莫千千就又折了回来,她昨日便查探过,此时门口是无人把守的,于是就想趁着这个时间差,进去探上一回,偷偷溜了进去。

这后院并不算太大,竹林流水,好一派曲径通幽之象,莫千千循着小路,低着头走,尽量紧靠竹林,让自己和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走到书房附近,她突然听到有脚步声从里面传来,忙不迭躲进了旁边的一块假山后面,蹲下身子,隐匿了身形,好在她个子小巧,倒也是从外面看不出破绽。

她等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才小心着探出半个脑袋,看着面前的书房,犯了愁,虽那人肯定就在里面,但眼下时机不对,也不知那仆从什么时候会再回来,她暗中忖度道,不如等天黑了,等下人们都睡了,自己再偷偷摸摸潜进去,先查清楚这人究竟是不是玉书先生再说。

这样想着,她便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打算今日就在这里藏到晚上再出去好了。

自那仆从又一次端着空碗出去之后,屋子里便是一片寂静,再也不见有人出入了,莫千千等的无聊时,似有若无的闻到了一股香气,让她浑身都放松了不少,这几日做的活儿太多,她想着正好可以休息一会儿,不知不觉,居然就靠着假山这么睡了过去。

一刻钟后,萧沅从书房走出,一步步踏向假山而去,待转过假山背面,果然看见那人此时正歪倒在草地上,睡得香甜。

他静静的盯着她看了良久,才轻叹口气,弯身将她抱在怀里,向着里屋而去。

莫千千做了个梦,梦里白茫茫一片,偶尔还能闻到紫檀木的清香,有一个男人展臂将她抱在怀里,俯身在她的头顶,他微凉的唇若即若离的摩擦上她的脸颊,那人似是在她的身边不住的低语着,她使劲儿侧着耳朵去听,却又听不真切,只感觉拥着自己的怀抱越来越紧,就快要让她透不过气来,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却也无能为力,任凭那人将自己的头颅靠在他的胸膛上,她只听得一声声快速有力的心跳,传进她的耳中,连带着她的也不规律起来。

也不知这样子过了多久,那人终于放开了她,莫千千感觉到他在黑暗中渐渐走远,自己的身子和心也开始变得冰凉,她心中急切,下意识脱口而出向那人喊去,然后便猛地惊醒了。

“元朗!”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心中剧烈的跳动着,因着急,头上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她茫然四顾,发现身在自己的房间,窗外明月高挂,屋子里点着一盏快要燃尽的油灯,发出“刺啦”的声响,旁边床上的采夏被她的叫声吵醒,皱眉睁开了眼睛,面带不满道:“大半夜的,吵什么?”

莫千千歪着脑袋,呆呆的看着她,一时转不过弯来。

采夏见她这个样子,也坐起身,披上件外套,走到她面前,伸手在她额头上试了试,说道:“也没发烧啊,怎的看着像是傻了呢?”

莫千千看她的神色正常,于是装作头疼的样子,小心地开口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我怎么记不清了呢。”

采夏瞪了她一眼,转身又回了自己床上,斥道:“你可别在这儿给我装傻,我说今儿白日里怎么总也找不着你,结果我一回来就看到你在屋子里睡大觉,明儿记得把剩下的那几盆子衣裳都给洗干净了,主子嗜洁,须得一丁点儿污渍都不能有。”

莫千千慢慢清醒了过来,陪着笑脸,满口答应了。

采夏躺下后,突然想起什么,又转向她面露八卦的问道:“你适才梦里喊的名字是谁?”

莫千千一愣,想起刚刚做的那个梦,低声道:“是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哦?”采夏一听,兴致更高了,揶揄问道:“你心仪他?”

莫千千听她这么问,忙摇了摇头,否认道:“没有,我只把他当朋友,甚至是兄弟。”

这时,油灯燃尽熄灭,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采夏听到这个回答顿时觉得没劲儿,嘟囔了几句就睡觉去了。

莫千千也重新躺了下来,打算接着再睡,却难得的辗转反侧,失了眠,梦中那个男人抱着自己的感觉犹自清晰,反复在她的脑海中徘徊,她心里嘟囔着:怎么做个春梦也能梦到那小子,当真是阴魂不散了,也不知他的身体完全康复了没有,走路走多了腿还会不会再疼...想着念着,终于还是又睡着了。

窗外,一个人影久久伫立,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

莫千千搓着盆子里的衣裳,冥思苦想了一个上午,也实在是想不通昨日发生的那些事情,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后院的假山背面睡着的,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遇了鬼了,要么就是被后院的主子给送回去的。

那主子居然没有罚她,还好心的把她送回了床上睡觉,这是什么发了善心的活菩萨?

难道是她身上的好运系统又开挂了?

她想了半天,也就这一种可能了,不然怎么都说不通。

也是,自个儿身上有挂,那她还怕什么,直接冲不就完事了,何必还在这儿磨磨唧唧的。

她前脚刚做了决定,就见采夏神色焦急的从后边跑了出来,看到莫千千,忙对她嚷道:“快去厨房烧壶热茶送到后院来。”

莫千千见状,放下手中的衣裳,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了?采夏姐。”

采夏挤着眉头,边往回跑边应道:“今儿一早,童大哥敲了半天门,主子也没出来,原是主子旧疾复发了,昨日不是还好好的...”眨眼就又拐回了后院。

莫千千听罢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了,机会——这不就来了么!

等她端着茶水再次来到后院的时候,门口果然空无一人,于是,她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采夏已经等在了院子当中,看到她进来瞪了她一眼,埋怨道:“慢吞吞的,沏个茶怎的还耽搁这么长时间,你就在这儿候着,别乱跑。”说着,从她手上接过了茶壶,转身快步进了书房后面的一座小屋舍。

莫千千站在原地没动,等了一会儿,见此时没人顾得上她,眼珠一转,挪着步子就想偷偷潜进书房,书房总有些书信署名之类的罢。

可谁知刚挪了两步,采夏又从那间屋子里出来了,对她招了手,急道:“你进来先守着主子,我去看看童大哥去请应先生怎的还不回来。”

莫千千愣了一下,随后心里就乐了,想着真的是天助我也,时也命也。

于是,做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弓着身子一溜小跑,到了那间屋子门口。

采夏把一个茶杯交到她的手上,嘱咐道:“主子他不喜别人吵他,你离得远一些,若主子渴了,你就把茶给添上,我一会儿便回来,记得,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别说。”

莫千千连连称是,目送着采夏离去后,便迫不及待的向着屋内走去。

她放轻脚步声,朝里走了两步,偷眼打量了一圈,这间起居室布置的简约精致,除了墙上挂着的一些字画,房间最里面只摆了一张雕工精巧的罗汉床,罗汉床右边是一扇山水屏风,其它就再没什么摆设了,虽东西不多,但到处都一尘不染,干净的不像话,可见这家主子确实是酷爱干净的,她又一次想起了元朗,想当初那主儿也是洁癖一个。

罗汉床挂着白色的帷幔,里面影影绰绰似有个人躺着,莫千千想起采夏之前的吩咐,也不敢离得太近,只在离床榻七八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心里琢磨着,一会儿该如何才能查出这人的身份。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床上的人有什么动静,于是,她小心地开口试探道:“主子可有什么吩咐?”

“......”

一片寂静。

嗬,这人莫不是个哑巴?

她大着胆子再一次开口问道:“主子口渴吗?奴婢给您倒杯茶可好?”

依旧是无人回应,但下一刻,从帷幔后面缓缓伸出一只手来,莫千千盯着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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