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范围

醉仙居四楼,芍药苑。

蝉衣姑娘的房间装璜精致,四面墙上分别绘制着飞天舞、绿腰舞、胡旋舞和长袖舞的壁画,画中的舞姬栩栩如生、仿佛要脱墙而出一般,尽显画师的技艺高超。

然而此刻绘着绿腰舞的那面壁画却被一大滩血迹损毁,并且不止墙面,地板上也有血液喷洒的痕迹,但是相较于墙面而言血量不算多。

李星鹭小心翼翼地避开有血迹的地方,而后走到墙壁面前凑近去看,果然发现壁画上的血液还保持着一种新鲜的状态,显然很有可能属于程翩若。

“小鹭。”

李星鹭循声望向沈舟云,只听他询问道:“你觉得凶手会是蝉衣吗?”

她没有犹豫,直接摇了摇头:“不会是她。”

“因为那扇屏风和程翩若脚上绑着的木块?”

沈舟云没有轻易放弃对任何一个嫌疑人的怀疑:“也许那个把戏是凶手为了掩盖其男性身份,但同样有可能是个计中计——只要你验尸,迟早会发现程翩若脚上的木块,进而发觉屏风的不对劲,推测出凶手是个男人。”

“但如果凶手是女子,她也可以在脚上绑一个木块,伪造成男人的身高——蝉衣擅舞,踏着高跷行动自如对她来说亦不算难事。”

沈舟云的反推测合情合理,但李星鹭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若真是计中计,蝉衣姑娘大费周章地掩盖身份,又怎么会草率到在自己房间杀人?”

当然,这仍然可以说是凶手想要通过故作疏漏来让她们聪明反被聪明误,但这种方式过于瞩目、风险极高,一个会用屏风把戏掩盖身份的凶手不太可能使用如此不谨慎的招数。

“而且——”

李星鹭指着地面上少量的血迹,她用笃定的口吻朝沈舟云说道:“我有办法确切缩小嫌疑人的范围了。”

说罢,她请门外的小孟帮她去找来一坛酒和一碗醋。

因为她们所身处的醉仙居就是酒楼,所以小孟很快就从厨房拿来了李星鹭想要的东西。

李星鹭从他手中接过酒和醋,而后直接转过身一把将它们泼在地面上,随着酒水和醋相融浸湿地板,一大滩褐色的痕迹逐渐显现出来。

“这是……血迹?”

一旁的沈舟云终于开口,他向来不会在李星鹭突然提出新想法时多问多疑,因为她是仵作、有仵作的视角,而他虽是提刑官,但对于尸体的门道却是外行,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全然信任她,让她完全发挥才能。

李星鹭点了点头,她一边观察着地板上的血迹一边解释道:“程小姐是遭人用钝器击打后脑而死,正常情况下后脑被打穿应该会喷溅出大量血液,例如那面绘着绿腰舞的壁画被沾染的大滩血迹,但地面上的血量却不符合,所以我怀疑是凶手洗清了一部分地板的血迹。”

“原因嘛——”

她用手指向地板的血迹中那一组淡淡的鞋印:“死者喷溅到地上的血液太多,凶手一旦移动就很难不踩到这些血迹,因而会留下鞋印,于是为了掩盖会暴露他身份的鞋印,凶手只能快速清洗掉地面上的一部分血迹。”

“但是这些鞋印太模糊,无法用来与下面那些嫌疑人比对。”

沈舟云在心中赞叹李星鹭的观察力,但他不得不给她泼一盆冷水,因为地面上的鞋印根本无法用来锁定凶手的身份。

但李星鹭抬头对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知道鞋印起不了作用,但是这些鞋印的间距呢?”

李星鹭从外面拿进来几个尺子,用以测量地面上鞋印的间距:“凶手跨步的间距约莫是二尺二寸。”

以脚步的间距可以确定凶手的身高在五尺四寸到五尺二寸之间——

“我的身高是五尺,冯小姐身量与我差不多,秦夫人和蝉衣姑娘应在四尺八寸左右。”

李星鹭逐个分析,然后将目光投向沈舟云:“沈大人,那位金铭金校尉与你身材相仿,你们的身高大概是在五尺六寸的区间,而冯太守较为瘦小,约在五尺一寸左右。”

如此一来,符合条件的嫌疑人便只剩下三个——钟少英、冯知节和常誉。

嫌疑人的范围缩小,但并不意味着两人接近了案件的真相,线索已经找尽,沈舟云只能从三个嫌犯的杀人动机来分析寻找突破点:“钟少英和冯知节是为了宝藏接近程翩若,可是那个常誉……他和程翩若有什么关系?”

“也许,我们应该找醉仙居的大管事,蝉衣姑娘口中的那位花妈妈来问一问。”

李星鹭的提议立即被沈舟云采纳了,他吩咐提刑卫将花妈妈带到四楼。

须臾,一个衣着素雅、妆容精致的中年美妇款款而来,她不似影视剧里那些酒楼管事浓妆艳抹的夸张形象,在李星鹭和沈舟云开口前,她都没有主动出声喧哗。

“花妈妈是吗?”

李星鹭省去一些客套话,直截了当地对那个美妇人说道:“想必你已经知晓,你们醉仙居的花魁程小姐刚刚已经遇害了。”

花妈妈一边叹息一边点点头,她脸上流露出几分不知是真是假的悲哀情绪。

“我们想要了解程小姐平日里都和什么人有来往,一般客人想要拜访花魁,应该会留下记录吧?”

李星鹭道出自己的目的,她想要查看醉仙居的访客记录,尤其要看钟少英和冯知节到访的次数。

花妈妈眼神一闪,她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试图略过李星鹭的要求:“与程小姐来往最多的人便是冯小姐,除却冯小姐,平日里鲜少有人私下拜访程小姐……”

“花妈妈,程小姐的人际往来,我会从访客记录里找答案——你是自己交出来,还是我请我的同僚们把醉仙居翻个底朝天?”

李星鹭打断了花妈妈的托词,她学着沈舟云的模样给对方下了最后通牒。

花妈妈神色变得有些僵硬,不过她足够知情知趣,没有继续犹豫拖延:“访客记录的名册一直被存放在账房,账房就在对面左边的第一个房间。”

这回李星鹭没有拜托提刑卫去取,她决定自己直接到账房去查看,沈舟云、小孟、冯雅兰还有花妈妈都紧随其后。

一进门,花妈妈主动走到左边第二列柜子里拿出一本访客名册,转身将它递给李星鹭:“这本名册里记录的全是专程来见程小姐的访客。”

李星鹭接过名册后仔细翻看了一遍,果然在其中发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如花妈妈所说,出现频率最高的是冯雅兰,其次便是金铭和钟少英,冯知节的记录反而很少。

“所有访客都记录在名册上了?有否遗漏?”

李星鹭又向花妈妈确认了一遍,得到后者摇头否定的回答。

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她有些遗憾地放下手中的名册,转而问起常誉:“花妈妈,你们楼里有一个名叫常誉的管事,他跟程小姐平日里可有交集?”

听到常誉的名字,花妈妈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像是混杂着嘲讽和怜悯的情绪:“小常啊,他这个人……有些清高矜持,在酒楼里做事,这种性子很吃亏,每次有客人责骂他,都是程小姐给他开脱善后,但他总是不领情。”

“当然,这话不是在说程小姐对他单相思,我觉得大概只是程小姐心地善良,不忍看他被欺负,所以这两人应该是施恩与被施恩的关系吧。”

闻言,李星鹭若有所思:“你们醉仙居应该有雇佣契约和雇佣人员的户籍信息吧?我想看一下常誉的那份。”

花妈妈的脸上又出现那种勉强的笑容:“醉仙居雇佣了那么多人,你一张张纸去找小常的户籍岂不是费事,有什么问题不如直接问我,我大都能答得上来。”

李星鹭原本没有想要坚持索取常誉的户籍信息,但花妈妈在她提出要求后表现出的心虚忧虑却让她改变了主意——花妈妈为什么阻止她在账房里寻找常誉的户籍、难道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心中怀有猜疑的李星鹭没有继续理会花妈妈,她走到账房的柜子前一张张的翻找着,在她之后,沈舟云、小孟甚至冯雅兰都纷纷来到柜子旁帮忙搜寻。

一刻钟后,李星鹭终于从第三个柜子里抽出属于常誉的那张户籍,和他与醉仙居的契约文书。

“常誉,清远县人士……一年前来到江州并与醉仙居签订雇佣契约。”

没想到常誉竟然是她的同乡,李星鹭读出文书内容时口吻还犹带着惊讶。

不过更奇怪的是,契约文书和户籍都没有任何问题——那花妈妈在心虚什么?

“程长庚,三年前被醉仙居雇佣,一月后感染风寒而死……程长轩,同样是三年前进入醉仙居,一月后死亡。”

这时,沈舟云忽而捏着几张纸走到花妈妈面前:“程信明贪污获罪、程家男眷流放女眷削籍,就是在三年前。”

“收容包庇本该被流放边疆的罪犯——你和这醉仙居的主人可知自己会被判什么罪?”

听到沈舟云的厉声质问,花妈妈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她没敢狡辩胡扯,只是径直跪了下去——毕竟程家流放边疆的人数有没有缺漏是能够查出来的。

“这是程小姐同意加入醉仙居的条件。”

没等沈舟云继续询问,花妈妈就如实交代了:“她要求醉仙居收留的两个人是她在程家旁支的堂兄弟,没有在人前露面过,我们掌柜的觉得暴露的风险不大,于是就……”

李星鹭恍然大悟,原来花妈妈不是不想她们翻阅访客名册或是常誉的户籍,而是不想她们在账房里查出醉仙居曾经收容程氏男眷的证据。

随即,她又发觉花妈妈那番说辞的不合理之处:“花妈妈,程长庚和程长轩已经不在人世,如果你想要遮掩他们二人与醉仙居的关系,为什么不销毁掉他们的契约文书呢?”

“……我保留他们二人的文书,是为了要挟程小姐,她提出让醉仙居收容她堂兄弟,即便他们两个死了,她仍旧算是犯下包庇罪,这些文书不仅是我们的罪证,也是她的。”

花妈妈的供述激起了冯雅兰的怒火,她冲到花妈妈面前愤慨的指责道:“怪不得无论我怎么劝翩若离开这里,怎么保证我会照料她和她的族姐妹,她都不肯答应,原来是你们这些嘴脸丑恶的奸商在威胁她!”

“冯小姐,我们没有逼着程小姐留下把柄,是她自愿包庇她的堂兄弟。”

花妈妈说着,忽然对冯雅兰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你劝她离开,她能去哪里?冯府?她以什么身份待在冯府——当你弟弟的妾室吗?”

“你在胡扯些什么!”

冯雅兰以为花妈妈在侮辱程翩若,她一时怒极,忍不住要伸手去推搡对方,见状,李星鹭和小孟连忙一左一右地拦住了她。

然而花妈妈的下一句话却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胡扯?一周前,你弟弟冯公子来找我询问程小姐与醉仙居签订的是什么契约,如果他想纳程小姐为妾需不需要为她赎身——怎么,他事先没有和你通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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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霜雪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