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飞快抱回了黑子，太子微微翘起的唇角也慢慢收了回去，变回面无表情的冷瑟状。
皇上连喊了三个“好”之后，心情颇为不错地下令，“人不能与一个畜牲计较，此事罢了！”
雪妃瞠目结舌，感觉荒唐至极，她“皇”字刚出口，便被皇上粗暴无比地打断了，“雪妃，无需多言，你好好静养吧。”
说完，皇上起身往外走。
此起彼伏的“恭送皇上”的声音之中，皇上慢条斯理地走出了雪妃的寝宫。
皇上前脚走，雪妃后脚便哭出了声，“我苦命的皇儿啊……”
身体虚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皇后不悦地蹙了下眉，表情嫌恶地直起身，“看来，这个孩子与雪妃无缘，雪妃放宽心，好好静养。身体养好了，孩子自然还会来的。”
象征性地说完这几句，她抬了抬手，“月儿，走吧。”
纪凌月赶紧站了起来，殷勤地上前挽了皇后的胳膊，往外走的时候，不忘回头瞪了眼还杵在那里的太子。
太子表情平静地看着她，目光对上的刹那，他唇角仿佛向上翘了一下。
纪凌月怕看错了，使劲眨了下眼睛再看，太子已经垂下了目光，她看不到了。
她转头，扶着皇后往外走。
这个孩子是怎么没的，皇后清楚，凌月心里也清楚。
可这话谁都不能说。
纪凌月心知皇后是个心肠歹毒的人，可如此一个心肠歹毒的人，对自己却又是真心相待的。
可叫她怎么办才好？
对太子，她可以费尽心机地巴结巴结，可对皇后呢？
她非常矛盾。
好像怎么做都是不对的。
经过御花园，皇后瞥了眼纪凌月，“到园子里逛逛吧。”
纪凌月自然是欣然应允。
她搀扶着皇后，缓慢地行走于花园之间。
宫人们很识相地落后几步，不打扰主子的雅兴。
春寒料峭，很多花儿都鼓出了小小的花苞，随时准备迎接春天的到来。
皇后感慨，“再过几天，花就要开了。”
纪凌月：“是啊，春天说来就来了。”
又往前走了几步，皇后问道：““你为什么要为条狗求情？”
纪凌月心底微微一慌，她眼睫忽闪几下，迅速组织出理由，”姑母，月儿明年就要与太子成亲了，他是夫我是妻，自当是好好相处才对。只有相处好了，姑母有事月儿才能帮忙出一份力。在月儿心里，姑母最大，任何人都比不上姑母重要。狗是太子小时候的玩伴，姑母不喜，才养在了白术那里。可小时候的情分毕竟是在的。如果当众剥皮炖肉，难免让太子伤心。不过是一条狗命，我帮他求了皇上，他怎么还不念月儿点儿好？还有，雪妃侍宠而骄，月儿早看不惯她了，小产也是罪有应得。她想把狗剥皮炖肉，月儿偏不让她得逞，让她难受去吧！“
纪凌月一番话，既给自己找了理由，又奉承了皇后。
皇后听罢，颇有深意地瞟了眼纪凌月，稍顷，她缓缓说道：”凌月，竟然是长大了！“
纪凌月装出一副惶恐状，“姑母，月儿是不是不该这么做？”
“没事，凌月此举是小事，无甚大碍。”皇后顿了下，语带警告，“以后月儿有何打算，理应先跟姑母打声招呼。”
皇后并无怪罪之意，纪凌月内心暗喜，赶紧乖巧地施了一礼，“是，姑母！”
两人继续在花园里闲逛。
纪凌月关心起皇后的身体，“姑母，最近身体如何？月事可都规律？”
月事规律了才容易怀孕，她心知皇后最迫切的事情是怀孕。
“月事不规律，找了几个太医，还是不行，”皇后表情忧虑，“皇上前几日一直歇在雪妃宫里，本月怀孕是无望了。”
“本月不行还有下月的，雪妃小产是极好的机会。她不便侍候皇上，皇上自然会多去姑母的宫里。”
皇后淡淡地“嗯”了声。
纪凌月望眼远处浩远的天际，给皇后下了剂安心药，“姑母，月儿刚才跟皇上也说了，做梦很灵。当着大家伙的面，月儿没把话说全，其实梦里还有一事，是关于姑母的。”
皇后奇怪地看向纪凌月，后者鼓了鼓勇气，大胆说道：“三月之内，姑母必定有孕。姑母这段时间，多注意调养身体，届时自然会生出一个聪明伶俐的皇子。”
皇后：“……”
纪凌月，“姑母不信？”
“你当真做了此梦？”皇后表情充满狐疑。
纪凌月认真无比地点头：“是的。姑母若是不信，就且走且看，时间会给姑母一个最准确的答案。”
纪凌月不着急让皇后相信，反正她说得是没错的，经得起时间的检验。
皇后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几日后的一天清晨，纪凌月还在梳妆，木蓝从外头走进来，把一束梅花插进桌上的花瓶里，轻声说道：“小姐，这是太子殿下亲自摘的梅花，打发白术送了来。”
纪凌月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自打她穿来，就没得过太子什么礼物，当然，白眼倒是得过不少。
这次可是太子主动送花给自己。
木蓝笑出声，“小姐，这是太子的一片心意。”她走到纪凌月身后，在匣子里拿出一只钗递给正在梳发的木香，接着说道，“我听白术说，皇上下令，让太子彻查河中县秦知县的贪墨案子。几日后太子便要出发去河中县了。”
纪凌月眼睛瞪得老大，“什么？”
木蓝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纪凌月眯着眼睛考虑了半天。
事情如此发展，好似是对的。
可书里原本太子出发的时间是一个多月之后，若是现在出发，起码是提早了一个月。
她不知道这种更改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河中县离着皇宫有上千里地，放在现代那完全不叫事儿，乘坐飞机一会儿就到了。可在古代，这个距离怎么着也得几日才能到。骑马或许快些，要是乘坐马车，晃晃悠悠，差不多得四五天。
纪凌月敛眉问道：“哪天出发？”
木蓝摇头：“白术只说几天后出发，具体哪天不清楚。”
隔天中午，破天荒的，太子绝雾竟然登门了。
纪凌月蹲在院里摆弄一株将要开的花，抬头看到太子，她还以为眼花了，瞟了一眼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花儿，觉得不对，偏头，定晴细瞅。
确定是太子无疑了。
她表情茫然地直起身，“殿下？”
是疑问的语气。
上回费了大力气保住了太子的狗，她自认好感值刷得够数，便暂时歇歇。
好几天也没上太子跟前转悠。
可她不去转悠了，太子本尊竟然大驾光临了。
太子表情不太自然，他并不直视纪凌月，而是看向她身前的花儿，慢慢踱着步子走到近前，恍若无事般问道：“在干什么？”
“就，看花啊，”纪凌月解释道，“天气越来越暖和，这花儿快开了。我天天瞅着这花儿，它一开，我就知道了。”
要不说古代无聊嘛，空闲时间除了吃饭睡觉，她找不到多有趣的营生，绣花、跳舞，她纯不感兴趣，遛猫逗狗她也没兴趣，做饭也是偶尔之举。
太子咳嗽一声，往后看了眼，“皇上赏了些布匹给我，我用不上的，便给你送来了，你正好可以多置办几身春装。”
纪凌月眼神扫过去，白术和白降各自捧着一大卷布料，表情恭恭敬敬的。
两卷布，全是花色的，一种是深颜色的，一种是浅颜色的，上面都印着些碎花图案，密密麻麻，花里胡哨，估计做件春装套在身上，就跟个花大姐似的。
这种品味纪凌月欣赏不来，她本人喜欢相对素雅的颜色。
她问：“殿下，这是，你喜欢的？”
她好奇把这种东西送过来的太子，是他自己不要的破东西塞给她，还是蛮喜欢的送给她？
太子不明就里，“这些布料，你不喜欢？”
这可是他认真甄选之后，感觉最上乘的面料。
纪凌月露出一抹笑，违心回答：“喜欢啊！”
“喜欢就好，”太子双手背到身后，“河中县盛产布匹，你若是喜欢，到时多运些回来。”
纪凌月站在他的侧后方，眼神打量着他故作老成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心里就觉得好笑，她很难把眼前这个大男孩当成一个男人。
虽然在讨好他，但基于日后身为皇上的他。
眼前这位，顶多就是个毛没长齐的大孩子。
她正打量着他，冷不丁的，他突然回头。
被撞个正着，她弯起眉眼，微微笑了下。
太子俊朗白皙的面皮上染上了一丝丝不自然，他眼神闪烁了下，慢吞吞地说道：“父皇说贪墨案牵扯众多，不可急于求成，慢慢来即可。一来一去加上过程，至少得一个月之久。回来之后，”他表情踟蹰了下，继续说道，“就要开始筹备大婚事宜了！”
纪凌月：“……”
太子转过头，“你不是心心念念要嫁我吗？我，答应了。”
纪凌月还是发怔。
大婚本就在三个月之后，可他提前这么些日子，已经开始打算了。
书里同样是大婚，但他表示出心甘情愿的样子，起码在一个月之后。
只是不知道这份“心甘情愿”，是不是还是同意的面具下包藏着对她千刀万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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