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地下研究所第六层再次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要不是李漾已经有了多次心理准备，单是这动静，怕不是要以为是敌袭。
他沉默地将笔下再次划花的报告扔进垃圾桶，揉了揉疲惫的眉心，准备静下心来重新写——
“嘭——”
摧枯拉朽的巨响再次传来，李漾再也按捺不住躁乱，猛地吼道：“沈教授最近到底在干什么？！”
这是想炸了他们研究所？还是为了报复他、故意消耗实验器材？如今物资短缺，实验室里的每一样器材都弥足珍贵。
角落的江可可缩了缩肩，小声解释：“沈教授在研发第二代能量融合剂……”
“这谁不知道？” 李漾压住怒意，“可她当初研发第一代融合剂的时候，动静远没有这么大！你是专门指派给她的助手，她做实验，怎么能不带着你？”
“沈教授说她的实验太过危险，不让我进去。”江可可声音更小了，她这个“助手”的意思，其实众人也心知肚明。
“说什么危……”
“嘭——”
李漾的话还没落音，熟悉的爆炸声又震耳欲聋地炸开。
江可可面色发白，心有余悸：这还不危险吗？
实验室里，看着再次炸瓶的能量融合剂，饶是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为自称，沈清和此刻的脸上也难掩烦闷。
李漾想的报复他之类的事，完全是他小人之心了，为了“拿出诚意”，她可是当着整个研究组的面立下了“军令状”，三天内拿出第二代能量融合剂试验版，投入临床试验。
可眼看今天就是第三天了，”升级“的事却无一丝进展。
从矿物能量领域跨到生物进化领域，跨度实在太大。
沈清和暗自安慰自己，平时在自己手里如同小学生作业般简单的矿物研究，换成如今的生物方面，即便融合了原主的记忆，做起来依旧难免手生，这也是她拒绝江可可协助的原因之一——原主作为这领域的领军人物，若是实验时手法生疏，肯定引人怀疑。
矿物能量？沈清和突然灵光一闪，立即转向高精度量子谱仪。
屏幕中，T病毒的光谱正剧烈地排斥着其他能量物质。
"没想到已经稀释了百倍，排斥反应还这么大？”那么，异能觉醒者万里挑一也就不足为奇了，难怪研究所的人这样剑走偏锋。
数据显示，T病毒晶体对人体细胞的亲和度极高，却呈一边倒的吞噬性融合，只是吞噬中还藏着一股正向能量。
若是有东西能减缓这种破坏，再将这股正向能量引导为生机，那么——
”嘀——“
尖锐警报骤然打断了沈清和的思路，这也算是研究所的特色了，一天24小时，随时可能响起这种催命般的报警。
“沈教授、沈教授——”
江可可催命般的呼喊紧随而至。
沈清和打开门，熟练地接过她递过来的数据板。
还没等她开口问，江可可已急声道：“0408升级失败，它暴走了，王队长正在赶过来！”
居然动用了安保队长？看来这次暴乱不小，0408……
她来研究所第一天见到的就是这个实验体 —— 一个很小的小姑娘，被安置在第二区域的第八层。
和其他楼层数以百计的营养舱不同，她独占了整整一层。
至今想起当时的场景，沈清和仍觉惊心。
那个时候，她刚穿越过来，随着李漾的带领来到了0408所在的楼层，还没进门，咸湿的水汽便扑面而来，像是海边的潮汐味，耳边隐隐传来灵动的歌声，不似海妖的魅惑蛊人，反而纯真地能勾出人心底最纯粹的回忆与美好。
进门后，像是进入了一座水族馆，一条美人鱼在浅蓝的液体中摇曳，一头如瀑的黑色发丝随波飘动，鱼尾泛着蓝色磷光，一闪一闪，美好得像童话。
“哗啦——”
她游了过来，似要与人互动，可那庞大异常的鱼尾与小巧的人身组合在一起，只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沈清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近的，直到与转过身的 “小人” 面面相对 —— 那是人吗？又像鱼？“她” 的人身极小，按年龄算最多七八岁，可身上布满鱼鳞，黑色眼眸早已变成灰白的鱼目，半边脸腐烂、半边脸完好。
看到来人，“她” 发出一声孩童般清脆的疑惑，声音和刚才的悦耳歌声如出一辙，可发出 “人声” 的嘴已鱼化，淡色厚唇向上翻起，这一刻只让人想到两个字——畸形。
沈清和怔在原地，不知是被吓的，还是由于震惊。
她的表情似乎取悦到了同行的研究员。
“这是我们研究所建立以来最完美的‘实验品’之一。”
“它的力量等级已经高达C级！”
“沈教授您要是能研发出更好的能量融合剂，我们将拥有更多这样强大的作品。”
“是啊，沈教授，您的到来对我们来说，简直如虎添翼。”
“沈教授？到了沈教授！”
张可可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沈清和松开被攥出褶皱的数据纸，面色如常地走进那熟悉的 “水族馆”。
只是这次，咸湿的海水味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浓烈作呕的血腥味。
“嘭、嘭、嘭——”
此刻，那能抗十二级地震的庞大营养舱外壁，被鱼尾持续撞击得裂痕斑斑，仿佛下一秒就会崩碎。
舱内的身影被血色遮掩，看不清具体情况，曾经能唱出空灵悦耳歌声的“美人鱼”，此刻只能发出嘶哑凄厉、完全不成调的痛喊。
光是听这声音，就不难想象她正承受着怎样痛苦的折磨。
”镇定剂完全没有用吗？“在这骇人的撞击与嘶吼声中，沈清和几乎是吼着问向旁边的人。
旁边的人正是给 0408 做记录的数据员，此刻面色惊恐：“已经用了常用剂量的十倍了！”
“加大到百倍剂量。”沈清迅速下令。
“不行！”后一步赶来的李漾大声阻拦，“这么大的剂量，你这是直接在宣告它的死亡！”
沈清和扫过旁边十几个端着武器、严阵以待的安保人员，连平时稳重肃然的王队长，此刻脸上也满是凝重。
她转向王队长：“如果0408撞破营养舱，完全暴走，你有把握活着控制住它吗？“
李漾急忙看向王队长，眼神死死盯着他，仿佛这样就能阻止他说出他不愿听的话。
可王队长还是让他失望了，摇了摇头，给出精准答案：” 不能。“
他的异能等级在末世的当下，已经算高的，可若要对比实验室里靠药剂进化的 “怪物”，显然不是很够看 —— 尤其是眼前这个 “完美实验品”，它最新的力量评估已经达到了C 。
就算他们加上热武器，完全不计伤亡，想要活着制服“它”显然很难。
“嘭！”
“咔——”
巨大的撞击声伴着玻璃开裂的声音一同传来，营养舱的罩门似要随时崩裂。
旁边的人齐齐往后退，甚至已有人退到门外。
“警戒！”
王队长一声大喝，手上雷光阵阵炸响，时刻准备着；其他安保人员也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加大到百倍剂量。”沈清和再次沉声下令。
“我，我……等我先请示罗院士！”李漾仍想做最后挣扎——0408可是上万实验体中，少数既能成功融合、又完成力量进化的 “完整品”，一旦就这么毁了，他肯定难逃问责。
“啊啊啊……”
“嘭！”
嘶哑的痛喊被更大的撞击声淹没，似有毁天灭地的能量，顺着裂开的玻璃缝隙倾轧而出。
沈清和上前一步，紧盯着缝隙中汩汩流出的浓稠血水，斩钉截铁道：“加大到百倍剂量，责任由我承担。”
李漾迟疑片刻，似是终被说服，没再出声反对。
旁边的数据记录员像是得到特赦，如火箭一般快速跑到营养舱补给处，快速调配出百倍剂量的镇定剂，熟练地灌注进上百条营养管。
很快，透明液体顺着管子，缓缓输入营养舱内。
三秒、五秒……
“嘭！嘭！嘭！”
舱内的 “她”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挣扎得更加厉害，撞击力度也越来越大，像是在以命相搏。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十秒！沈清和忍不住在心里倒数！
“嘭、嘭、嘭！”
“嘭！嘭！”
超大量的镇定剂似乎终于起效，“她”的力量越来越弱，血色中的身影动作开始迟缓。
“嘭！——”
“哗啦啦——”
看似坚不可摧的玻璃壁，终究没扛住“她”濒死前的最后一击，轰然而碎。
一道扭曲的身影随着喷涌的液体飞射而出，身上缠绕的塑胶管线被尽数崩断。
“她”放佛要将所有遭受的痛苦在此刻彻底宣泄，似报仇、更似毁灭！
众人只感觉一股毁天灭地的戾气席卷而来。
“发射！”
面对这远超预想的宏大场面，王队长下令的声音喊得破了音，几乎在同一时间，刺目的雷光迸现而出。
“滋——”
“突突突——”
“不！”
在如罡风般的能量巨压下，整个楼层只剩窒息般的绝望。
“嘭！“
“……”
死一般的寂静，那庞然大物刚踏出锁住它自由的营养舱范围，便轰然倒地。
沈清和终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清 “她” 的模样，小小的人身拖着巨大的鱼尾，那是一只面目全非的人鱼怪物，再叫“她”人，似乎早已不合适。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她” 流出的血早已不是纯粹的红色，更多是暗沉的黑红。
此刻 “她” 似乎想费尽力气抬眼，像是要固执地记住眼前的这群人，这群将痛苦施加在她身上的人！
可那双灰白的鱼眼里，只剩即将死亡的悲鸣，脆弱得如同 “她” 那孩童般的人身。
“啊！”
丑陋的鱼嘴发出如小兽般的痛呼，沈清和知道，即便濒临死亡，那样的痛苦也不会因为回光返照而减弱半分。
最终，死亡的召唤抵达终点，那双灰白的鱼眼吃力地望了眼离得最近的沈清和，“她”终究什么也无法改变。
可”她“依旧努力摆动着庞大沉重的鱼尾，似要摆脱什么，却只能无力地、缓缓闭上了眼睛。
到死，她都维持着人身鱼尾的模样，也没能离开这座为她 “量身打造” 的 “水族馆”。
脱离了死亡的威胁，整个八层的研究员都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就连早前退出门外的人都重新聚拢过来。
“这次改良版的进化液导致大批量‘实验品’死亡，就连这个从一开始就融合良好、几近完美的都失败了。“
“看来需要补充更多的实验体。”
“从既往数据看，十八岁以下的效果最为理想。”
“要我说，十五岁以下的更好！”
“不是说有个十七岁——”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却像一道惊雷在沈清和耳边炸响！
十七岁！林砚！
会是他吗？
脑海中闪电般划过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
“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这句决绝的话，连同少年那时苍白的脸，让她感到一阵窒息的冷痛。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时间，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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