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林岚赶忙转身,只见庄治立在门口的阴影里,月光透过树影映得她脸上黑白斑驳,很是瘆人。

“我当是谁,原来是我家赌坊的常客林女郎来了,怎么也不知会一声,没的让咱失了待客的礼数。”

林岚没想到这庄治已经醒了,她回想了下,大概是自己方才到底弄出了声响,吵醒了她。眼下计划被打乱,只好见招拆招。

她起身,冷声道:“庄女郎可知,强掳良民是重罪?女郎若是现在将我家夫郎交出,我可以不去报官,只当作此事从未发生。”

自一年前浙州一役后,本朝增订律法,不仅规定女子二十五岁必须娶夫,还加重了对人口贩卖、掳掠的刑罚,后者一旦被官府查实,犯人不仅要受五十杖刑,还要缴纳高达三百两的罚锾。

律法颁行全国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新法,庄治自然也知道此事。

然而他却一脸的满不在乎,“真不愧是有本事生生败光一大份家业的林女郎,本县是什么行情,你是一点也不知啊。”

什么行情,无非就是县治**,知县就算知晓他作恶也懒得管。

林岚面色平静,“下月初就是吏治考成,此事若是知县大人无暇来管,届时我便到巡按大人轿前喊冤,到时候贺鸿升自保尚且来不及,也不知还有没有心思替庄女郎来遮掩这些腌臜事!”

眼角的黑痣一抖,庄治暗暗叫苦。

下个月巡按大人要来,她怎么把这茬忘了,竟叫这小娘子捉住了把柄。

可人说到底还在她手上,就算此次算计不成,眼下林岚要想把人带走,总是要过她这一关。此事缘起虽说是因她觊觎温羡皮相,但她也求过贺琰,说要给贺琰出气,若她就这样将人放走了,贺琰那里恐怕不好交代。

是以无论如何,总要让这林岚吃点苦头才是。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悠悠道:“说来都是一个县的街坊邻居,今日的事原是贵夫郎路过府上,我见彼时日头正毒,便请他进来喝些冰酒,谁知他不胜酒力,喝了没几杯便睡下了,这一睡便睡到现在……”

林岚懒得听她鬼扯,捏着簪子向前,转瞬之间将人抵在门板上,用簪头对准庄治的脖颈。

对方受惊不小,面如土灰,语气也软了下来,“女郎仔细咱的皮肉,说来…说来此事不过小事一桩,女郎何必让外人来插手。”

林岚早猜到庄治和贺琰的谋划,知道庄治这会儿的顾虑。她不想再跟这人废话一句,只想尽快把人救出来,于是主动道。

“说吧,你想怎么样才肯放人?”

·

昏暗的灯火下,一方长桌围满了人。

林岚立在靠门的一边,另一侧的庄治悬腕提笔,挥毫一番后命庄荷将写好的一副字展开,只见上面写着五个大字:解落三秋叶。

庄治侧身介绍:“此为‘题面’,请诸位将认为正确的谜底和姓名写在手中的纸条上,写好后放在桌面上木盘中。”

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这是唐人李峤的诗句,写的是风吹落叶,催春花,掀江涛,曳竹林的画面。

作为一个经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穿越人士,林岚自然知道这诗的谜底。

环顾四周,众人似乎也觉得这题不难,脸色轻松。

也是,这样的谜面明白晓畅,就算对这些不学无术的赌徒来说,也算不得什么难题。

可既然如此,庄治又为何要出这样一道题呢?

提起细笔,林岚佯做思忖状的同时,更加细致地观察起此处。

周边陈设并没发现什么异样,然而眼角的余光内,她忽然瞥见,位于二楼的茶座上,似乎有人在喝茶。

这就奇怪了。

这里是赌坊,什么人会选择来这里喝茶呢?

趁着庄治不注意,她又迅速仰头看了一下头顶,发现自己所站位置的二楼,也刚好有人在喝茶。

她回过头来装作还在思考,庄治见她迟迟不下笔写谜底,轻笑道:“这谜面可是太难了?也是,想来女郎从前来这里只会玩骰子,这次咱光想着给女郎来个风雅的,却忘了女郎连个秀才也不曾考过。”

林岚无心与她斗嘴,只作没听见一般,略一思忖,将庄治准备好的毛笔笔尖拉出一两根,这才落笔将答案写下,将纸条放置于桌上的木盘中。

周围人的答案早已写好,桌上的木盘此时已被堆满。

庄治见状,请赌客交付赌资。

又是一阵叮叮当当,众人将各自的银子放在桌上,只有林岚没有动。

庄治看过来,“女郎可有何疑问?”

“没什么,只是在下大病初愈,又是第一次玩这种博戏,有些规则不太清楚,想向庄老板讨教。”

庄治示意她讲。

“敢问庄老板,是否只要我猜中了谜底,无论获得的彩头是十几倍还是数十倍,庄家都会赔给我?”

在场的赌客面面相觑。这猜诗谜的规则历来如此,她问这做什么?

庄治一时也想不明白,但她既然问了,他也只好回答,“自然,本坊博戏历来公正透明,只要女郎给出的谜底与庄家一字不差,无论赢得多少彩头,都尽归女郎所有。”

“好,”林岚起身,朗声道:“诸位可都听见了,还请帮在下做个见证,”她说着将钱袋里的钱尽数倒在桌上,大小银锭堆成了一座小山。

人群里发出一阵唏嘘。

这谜面如此简单,押上再多,赔率不高,也赢不了多少。

庄治也是这样想,直到等待开谜的间隙,庄治回到二楼的雅间,听见前来报告的庄荷说:“女郎,不好了,姐妹们将底下赌客的答案看了个编,却唯独看不清那林岚的写的什么。”

庄治一脸难以置信:“怎么会,负责在二楼的那几个不都是眼力最好的,连蚂蚁大小的字都能看清?”

对面的庄荷也想不通,“东家,理该如此,可据负责看她写字的姐妹说,这林岚在纸条上写的谜底,比蚂蚁还小上十倍不止。”

庄治一时默然。她千算万算,哪里想到有人能将字写得小到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地步。

“罢了”,庄治叹了口气,又问:“依你们看到的,眼下赌客给出的谜底里,哪个最多?”

“回女郎,是‘风’。”

庄治想了想,“那咱们的谜底,就给个‘风’。”

庄荷不解,“女郎,这么多人都猜了风,我们难道不应该给另一个谜底‘雨’?如若给‘风’做谜底,我们的抽头岂不是少了好些?”

庄治摇头,沉声道:“照我说的办。”

庄荷不敢再说,答应着去准备了。

其实这庄荷所说,庄治何尝不知,只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赌一把。

林岚之前那样问她,怕是看出了其中蹊跷,知道她会掌握所有赌客的谜底,然后再给出一个冷门的谜底,将所有赌客通杀。

由此反推,林岚应该会直接将另一个答案当做谜底,从而将赔率拉到最高。

然而一盏茶后,回到赌场解开谜底的一刹那,庄治在林岚的脸上看到了微笑,那笑容如有轻蔑,如有讽刺。

场上,庄荷一一唱底,唱到林岚的纸条后,拿了水晶镜才看清上面写的。

——正是个“风”字。

她看了眼东家庄治的脸色,没敢高声唱出来。

“庄老板,在下……这算是赢了吧?”林岚将纸条接过来,用水晶镜给周围赌客看了一遍,“诸位瞧瞧,在下可是猜中了谜底?”

看到她写的字微小精妙,众人纷纷点头。

庄治知道,自己又被这丫头算计了。说来是她自己光想着抽头,不知不觉就被饶了进去。这个林岚,要的从来不是赢许多银钱,而是赢这件事本身。

之前,林岚问她要如何才肯放人,她答应她,只要赢得这场赌局,便不会再为难她。

骰子牌九里过了一番,被她关在地窖的那个人,才是对方真正想要的彩头。

与此同时,地窖内的温羡,正仰面靠在墙壁上。

他双手双腿都被麻绳紧紧捆住,嘴上却没有被塞上布巾。此处虽然也是后宅,但这地窖距离地面较远,又密封良好,他就算叫破喉咙恐怕也不会有人听到。

可也正因为隔音良好,这里几乎不透风,他被关在这里不过半日光景,已然觉得呼吸困难,只能仰头努力靠近头顶的气孔,意志却不可避免地消沉下来。

难道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么?

脑海里,母亲和两个姐姐的身影出现,从儿时她们教他读书识字、带他放风筝,到最后她们四人一同被关在天牢,她们要被提出去斩首和她告别……

看见最后和她们分别的那一幕,温羡想起来,就是从那时起,他便下决心,要好好活下来,来日为她们报仇。

可如今……

脑海中的人和事越来越模糊,意识也逐渐陷入混沌,片刻后,温羡终于再也支持不住,整个身子向右一倒,晕了过去。

温羡来的时候是被蒙住双眼送进来的,因此他并不知道,这地窖的最上面,在地面上被伪装成了一个水井的模样。

这会儿林岚正撑着上半身,试着踩井壁上悬挂的绳梯。

“女郎这又是何必,我家能下井的丫鬟一会儿就回来,咱都答应你若赢了赌局就放这小贱……你夫郎走了,多等一会儿又何妨?”

因为不适应忽然的悬空,林岚的身子不断晃动,脚下也只是刚刚能蹬在绳上,动弹不得。

她低头看了一眼,心中一凉。底下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极力压下恐惧后,林岚又想,这样深的地窖,空气如何流通?只怕她迟一分下去,他就多一分危险。

于是她忽略在耳边聒噪的庄治,接过一旁的丫鬟递过来的油灯,专心将脚下踩稳,又找了下平衡,这才堪堪稳住身子。

深吸一口气,林岚尝试向下迈步,好在很快掌握了关窍,一手抓麻绳,一手握住油灯和麻绳,尽量看着脚下,将每一步踩得踏实。

也许是前面顺利进展,让她放松了警惕,林岚并没留意,她下一步要下脚的地方,竟然缺失了一段麻绳!

如若从此处向下望去,这地窖仍是深不可测,一旦失足踩空从这里摔落,只怕不死也是重伤。

手中的灯火在无尽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林岚握紧油灯的灯杆和灯身的连接处,小心翼翼地探出下一步……

还在地窖内昏迷着的温羡并不知道,就在自己的正上方,有人正来救他,这人又面临着怎样的危险。

他的意识仍是混沌的,不过没过多久,在眼前的一片的黑暗当中,温羡隐隐看到一点微茫的光亮。

以及越来越近的、深重的呼吸声。

是幻觉吗?难道自己已经死了?他心底生出疑惑。

然而这疑惑和茫然很快被消解。

因为下一秒,他听见一个清楚而熟悉的声音。

“温羡,还活着吗?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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