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启程的日子。
清一色的弟子服中那抹玄黑格外扎眼，林樾没有回望烛玄等人，唯独在踏下石阶时看向东侧。
哪怕是寒冬，被施加仙术的树木依旧满是绿意，梧桐枝叶交叠，细小缝隙中依旧能望见远处翘起的飞檐。
林樾收回视线直接下山。身后小辈自然不能同他这般放肆，赶忙齐齐转身喊道：“宗主，弟子先行告辞。”
话音落下便急忙去追随林樾的身影。
烛玄静静站在原地，直到彻底看不到他们踪影，才重新走进大门。他脚步微顿，同身后侍童道：“你们退下吧，我去东峰。”
“是。”
东峰门外依旧有守卫，见到烛玄时纷纷拱手行礼，烛玄颔首轻声问道：“有跑出去吗？”
两个守卫相互对视一眼，头低得更狠：“那位叫鸦青的侍童出了宗门，说是要给易门主买桃花酥。”
烛玄：“几时走的？”
右侧的守卫立即回答：“半时辰之前。我悄悄在他身上贴了追踪符，宗主请放心。”
烛玄推门而入，便见到易溯悠闲地坐在石桌前品茶赏景。
推门动静惊动他，易溯看清来人后嘴角带笑，晃了晃手中杯盏，压根没起身：“宗主师兄，要来喝杯茶吗？”
瞧见自家师弟还是这般懒散样，烛玄心中担忧消散了几分。他并未上前同坐，扫视一圈捕捉到几抹绿意，正是自己曾命人送来的绿植。
他眼底闪过惊喜，感叹道：“园内多些生机自然是好的，你也多走动走动，想要什么和鸦青说就好。”
“嘿嘿，自然都听宗主师兄的。不过门外守卫森严，连我今早托鸦青出门去买热乎的桃花酥都被盘问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犯了什么大错被关禁闭了。”易溯笑眯眯拢住手，走到烛玄身边也跟着他观赏自己园中的一草一木，“宗主师兄，你就不怕其他弟子说我闲话啊？”
烛玄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就你的闲话在宗里还少吗？”
易溯向来是个好脾气，见到谁都一副乐呵呵的亲和模样。全宗上下，他虽尊为门主，但实际上没几个怕他的弟子。
纵使有些八卦消息都是道听途说，当事人非但不阻断消息源头，还特意派人打听具体内容，跟弟子们胡闹。
烛玄：“那些守卫我一会带走，从小到大就属你最会撒娇。”
易溯顿时喜出望外：“那就多谢宗主师兄。”
对于林樾的离开，他没问，烛玄也没有提。
不知过了多久，烛玄好似终于看够了这院中构造，又好好叮嘱一番易溯生活起居，这才离去。
门口的守卫一同离开，东峰终于恢复了清净。
易溯紧锁大门，沿着门壁滑坐在地，手掌不断拍打胸口，眼神飘忽不定，小声碎碎念：“吓死我了吓死了，还好糊弄过去了……”
众人口中外出买糕点的鸦青在下山后就赫然变了方向。
他骤然撕下背后的符纸，不屑地将它燃烧殆尽，还嫌弃地拍了拍手，盯着落在地上的灰尘：“就这点技俩还想困住我？”
他张望四周不住嘀咕：“蓬山在哪啊？怎么还没有地图？系统？哦对忘了你是个哑巴。”
鸦青随手抓住一个行人询问：“这位兄台打扰了，你知道蓬山的路怎么走吗？”
“蓬山？你不要命了？那里面有吃人的怪物，邪乎的很！”行人听清地点后怛然失色，不住摆手绕过鸦青，唯恐多说一句就会丧命。
来回几个行人，一点有用消息都没问到。除了知晓里面有可怕的大妖，其他一概不知。
“小道长，你就别费力气了。”卖茶的老板拿毛巾擦去手上的水渍，上下打量着鸦青，“听说今天有仙师去除妖了，你就在这安心等着吧。现在人人都忌惮那蓬山，你问不出的。”
鸦青眯了眯眼睛，瞬间了然。
他径直走进茶铺，将一袋银两丢到男子面前，没去看对方有些发直地目光，自顾自地寻了个位置：“来杯茶，钱不用找，都是你的。”
布袋的重量摆在那里，里面到底有多少银两，茶铺老板自然心知肚明。
至于这钱到底是买茶还是买消息，一想就能明白。
他两眼提溜转，迅速将布袋收入囊中，端碗茶水一脸谄笑走到鸦青面前：“蓬山是离我们百姓最近的山脉，山里多矿石和药草，男女老少都会进山，这也给了那妖怪可乘之机。”
“重点。”
“哦哦哦重点，重点。”老板连忙赔笑，指着外面道路，“蓬山位置靠北，离这儿并不远。沿着这条路直走会遇到岔路，只要瞅见有大片森林就往里走，走到深处有条河，过河就到山口了。”
鸦青若有所思地抿了口茶，随后皱眉看向碗中清澈无比的茶水，只有一片茶叶晃晃悠悠飘在水面。
他放下茶碗，道了句谢便径直走出茶铺。他两指抵在唇边，目视前方，声音轻得近乎听不清：“幻灭镜破，散。”
茶铺老板瞧见这位有钱道长走得匆忙，他赶忙追出去，可哪里还有少年的影子，反倒不远处多了个身着青衣，长发散落的男子。
老板摸了摸脑袋，又不信邪地瞅了半天，还是没见到刚刚交谈的道长，突然猛地一拍脑门：“嗨哟瞧我这脑子，人家是修仙的道长，哪还用走路啊，随便变个术法不就没影了？”
“老板，来碗茶——”
新客来临，他也不再多想，手掌在衣服上蹭了蹭，赶忙重新跑回摊位招呼客人……
出了茶铺，易溯便不再伪装成鸦青的模样。两人单是身高就有所差别，也难怪老板没认出来。
这个方法还是他想到的，是他施展仙术让两人互换身体。
如今待在清玄宗的“易溯”是鸦青伪装而成。
鸦青常年待在自己身边，早已熟悉自己与别人谈话的方式，完全不用担心被拆穿。
得知蓬山具体位置后，找起来也方便了许多。易溯摸向剑身，才想起自己不会御剑，无奈之下只能耗费仙力。
蓬山原该只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山脉，自从山中重现妖物，山顶总被一股黑紫色不祥气息围绕着，远远望去倒有些瘆人。
他翻出静檀宗前几日赠送的玉珠，将其带在手上。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串珠子有些熟悉……易溯盯它片刻，猛然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它的存在。
林樾曾经最爱拨弄的玉珠，形状外貌都与其极为相似。
也许是巧合吧？易溯没再多想，仗着玉珠能掩盖气息，大摇大摆走入蓬山。
*
入了蓬山并无异样的地方，林樾一行六人只能听到脚步声以及布料的摩擦声，没有半点人声。
林樾不喜言笑，这是宗门上下都知道的。
因此随行的四个内门弟子纵使私下有多少话要讲，他们现在都通通憋在肚子里，沉默地跟在身后。
这可就苦了慕容。
没人聊天解闷，自己还时刻被林樾盯着以防止通风报信，简直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平日里嫌弃系统嘴太碎吵得脑子疼，现在想找系统解闷，结果又没声了。
他这个破系统主打一个有事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事时，嘴皮子跟装了马达一样合不上。
行至半山腰，白森森的碎骨出现在众人视线，分不清具体部位，有些骨头甚至从中间掰断，露出尖利的骨刺。
像是整个人被打散，随意洒在路边。
之后每走几步就会出现一些骨头，原本还视野开阔的山路，突然被若隐若现的雾气遮盖，还时不时传出几声乌鸦鸣叫。
身后几个弟子在见到白骨时就已经心生恐惧，四人步步紧随林樾，生怕一不留神就走散在这山中。
也许是为了壮胆，他们终于开始小声交流，试图利用声音驱散心中不安。
“不愧是林门主的徒弟，这么镇定。”
“要是换我走在前面，恐怕早就吓破胆了。”
慕容欲哭无泪，谁说他不怕的？要不是自己是林樾徒弟，这鬼地方他绝对不会踏入半步！
他之前连悬疑剧都不敢怎么看的人，现在出现在有大妖的山里，还打头阵……
慕容如今还能走出这么稳的步伐，全靠吊着一口气。然而下一瞬，这口气也没了。
林樾脚步突然顿住，侧头看向一旁灌木丛。扇开刀出，十柄飞刃瞬间将碍事的草木削断，露出里面的情景。
一颗头颅躺在地上，空洞的眼睛直直望着几人。
更为骇人的是，这不是一个完整的头骨。没有利剑切断的整齐痕迹，而是被野兽咬下参差不齐的牙印，甚至边缘还连接着几块被撕扯咬烂却依旧相连的骨片。
身后的内门弟子齐刷刷变了脸色，登时扭过头没再去看。慕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腿有些发软，径直吐了出来。
林樾捡起白骨，在几人震惊的目光下反复检查。
正当他抬指触碰白骨额间探测妖物源头时，周围迷雾更甚，其中一名弟子手中的罗盘开始疯狂旋转，连仙术都无法控制。
“站在原地别动。”林樾出口瞬间，屏障应声而起，将几人护在其中。
就在这时，几道身影出现在远处。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们，步伐仓促，甚至还有身影摔倒在地。
哭声，尖叫声刹那间出现，有男有女：“救命，仙人救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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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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