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面不改色:“此身应得。”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最初的西王母在战争中胜出,那么在她遭遇不测后,空缺的神位……
被看穿目的,梦仙也没有隐藏的必要,她解下腰间的朱色长羽:“此物便是证明,王座无影,权能重现世间。”
她俯视李丹曦:“渺小如蝼蚁,也敢执掌神之权柄?”
她好像明白了,按照梦仙的说法,上一任西王母出于某种未知理由,已经不在了,但她的力量还留在世间,集齐它们即可问鼎神位。
那这话就不对了。
李丹曦笑道:“你说的那位西王母,也是人身吧。”
在很久以前,诸多势力盘踞,连年混战,人类羸弱,他们供奉妖鬼以寻求庇护。
但这样的和平也是不长久的。
在历史描述中,七位统治者为了争夺资源而最终掀起了王者之证,一位人类散修在战争开始后不久加入,以凡人之躯斩杀三王,四王败走,赢得最后胜利,创立昆仑,也就是在那之后,修道者才兴盛。
那位人类散修后来被称作西王母。
还有很多疑问,鸣鸿刀应该是力量的一部分,易狄将鸣鸿刀送出,是为了退出纷争?
但眼前最重要的是——
梦仙倏忽出现在李丹曦背后,大量羽毛猛烈袭来,李丹曦迅速反应,正面打来的羽箭她无法全部躲过,索性迎着上去,准备极限一换一。
没有预想中的痛感。
那个角度……肯定是打中自己了,她来不及仔细思索,挥刀直下。
熟悉的痛楚。
她擦掉嘴上的血痕。
果然……又反噬到自己身上了。
梦仙的本体不在这里。
幸亏留了手,不然那一刀全力砍下去,估计就完蛋了。
华胥一扬手,羽箭纷纷坠落,她从旁边躲过去,但不可避免地,还是挨了几下。
她看到羽毛穿过皮肉,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更多的羽箭,穿过静止的建筑,静止的人群,不多时,便自行化作粉末。
好邪门。
但她仍然没有放慢脚步,不管是什么,尽力躲开肯定没问题。
梦仙见她狼狈应战,放肆大笑:“你根本不适合鸣鸿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从袖中掏出一面铜镜,左顾右盼。
她本来生的不难看,但终究是妖鬼化形,眉眼间带了几分妖异,她又对着镜子挤眉弄眼,就显得恐怖。
于此同时,她不断产生羽箭,逼得李丹曦不敢靠近。
这样下去……
李丹曦焦头烂额的时候,她还颇有闲情雅致:“你觉得我像人吗?”
“你要是积德成善就能成仙。”
她焦躁地扯着头发,来回踱步:“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做到了……”
那些羽毛并不是凭空产生的!
随着时间推移,华胥的样子逐渐与人类相去甚远,她扯开了右脸,里面大量的绒羽爆裂出来,她似乎无法接受自己的样子,抓着羽毛往下扯,然后再砸向李丹曦。
“都是你的错!”
李丹曦找到华胥停顿的空隙,抓住了她的手腕,但梦仙力气大得惊人,就在僵持之际,在那一大团羽毛中,伸出了一只手。
第三只手……
虽然离谱,但确实是一只手……
局面瞬间逆转,李丹曦一脚踢飞,刚好踢进了木架里,她狼狈地站起身。
这时候的梦仙,已经不能用“少女”来形容了。
——怪物。
与其说是梦仙,不如说是梦魇。
她的右半边身体几乎被羽毛覆盖,本来是右眼的地方,有一只从绒羽中探出来的手,左边还勉强保持着人样,但对比之下更显得诡异。
“我是人!!!”
“我是城隍!!!!”
她撕心裂肺地咆哮。
“为什么要破坏这里?”
“凡事种种,不过一场梦。”她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朝李丹曦扑来,但过多的绒羽阻碍行动,她反而自己跌倒了,在地上蠕动着爬行。
李丹曦谨慎地观察。
那些羽毛应该来自梦仙本人,随着释放力量的增强,她都没办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外形。
一般来说不该是这样的啊。
“这不是你本身的能力。”因此导致了失控。
虽然还不清楚被羽毛打中具体会有什么好后果,以及梦仙是如何隐藏在【空】之中。
梦仙狂暴地捶打地面,肮脏的羽毛四散开来,她咆哮着朝李丹曦冲过来。
真是疯了。
我得躲开。
李丹曦是这么想的,但却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看着怪物,竟然僵硬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我为什么要躲开?
会死吗?
死,是什么?
要试试吗?
好像不是可以尝试的事情……
我得行动起来。
她试着运转力量,皮肤上忽然涌现朱红色的纹路,蜿蜒地生长,随之而来猛烈而急促的剧痛,她倏忽瞪圆了眼睛,停下动作。
纹路迅速隐去。
痛苦,是需要避开的。
也许应该站在原地?
想法稍纵即逝,握刀的手逐渐放松,几近脱力。
是啊,我为何挥刀呢?
李丹曦在怪物面前闭上眼,那是永恒乐土,没有纷争与战斗,只有……安宁。
那是我想要的吗?
鸣鸿刀玎珰坠地。
耳畔还能听到风声,也许是结束的时候了。
但并没有如愿。
她再睁开眼睛,是挡在自己面前的燕玥楠。
她手上拿着鸣鸿刀,很吃力地架住了梦仙的三只手,但她毕竟不是鸣鸿刀真正的主人,身体在颤抖,露出的手腕上也有朱红的纹路——比李丹曦更加严重。
梦仙紧紧抓住刀刃,被划伤的地方流出黑色液体。
最后燕玥楠终于支撑不住,跌倒在地,鸣鸿刀摔落到一旁,而梦仙也后退两步。
燕玥楠扭头看了一眼李丹曦,妖艳的纹路在身上游走,如电流一般,她又要恢复到之前静止的姿势,只好忍痛挣扎着,抢在梦仙之前踩住了刀柄,她还想捡起地上的鸣鸿刀,但尝试了半天,那些纹路束缚了行动,她只能勉强地支撑身体,避免自己重新变回雕塑。
“李丹曦。”她很轻很轻地念了名字,“快逃。”
李丹曦这时如醍醐灌顶一般,赶忙拉开燕玥楠,重整旗鼓的梦仙扑了个空,但她拿到了鸣鸿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梦仙大笑道,“你输了。”
“你甚至不配成为对手,你和她差得远了。”
李丹曦想将鸣鸿收回自己身体中,但是徒劳的,漆黑如墨的刀身逐渐失去光泽,仿佛只是一把普通的玩具。
这时纹路愈发清晰,对身体的控制加强了,李丹曦需要调动力量对抗,而唐照月已经无法动弹了。
李丹曦与梦仙对视。
后者在获得鸣鸿刀之后便停下了攻击,对现状颇为满意:“我将登神。”
完蛋了。
在昆仑她还能仗着修为欺负长老,梦仙作为西王母的追随者,名副其实的半仙,手段诡谲,而且还是在她打造的梦境中……
梦仙的身体在逐渐恢复,慢慢收回羽毛,又变为了少女的模样,但她的精神状况依旧堪忧,似哭似笑地捧着鸣鸿:“似是故人……”
不然试试看偷袭?
她把指甲掐进掌心里,血色从指缝间溢出,趁梦仙还在把玩,她忍着疼痛,冲上去,梦仙以鸣鸿应战。
李丹曦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不曾有半分迟疑。
于是那鸣鸿刀便直直地插进她身体里,只是堪堪避开要害。
她神色不改,一扬手,甩出的血液在空中凝聚成剑的形状,同样击穿了梦仙。
梦仙吃痛惨叫,鸣啸响彻。
血腥味厚重地流淌,唐照月几乎看呆了:“你没事……”
李丹曦还未后退,她驱使灵力,以血为剑,又凝聚出数把,近乎将梦仙捅成筛子,她咆哮着抽出鸣鸿,因为痛苦在地上打滚,黑色粘液四处流淌,散发出不详的气息。
但就算在这样,她也一直抓着鸣鸿刀。
见李丹曦身负重伤,她更是得意:“她既然不在,我身为西王母,自肃清阻碍,我曾于灾厄中拯救万民,现在也当如此。”
“我等素来慈悲,我不杀你,此梦为汝而来。”
看来是拿不回来了。
这是李丹曦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她一头栽进了唐照月怀中。
然后就是一段很长时间的空白。
再醒来时是在燕玥楠的闺房。
她睁眼看到天花板,觉得有点面熟,但又想不起来自己在哪,浑身都疼。
什么情况。
她下意识地往身旁摸索,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她吓了一跳,燕玥楠懵懵懂懂地醒来,被李丹曦摸了头,见她目光灼灼:“我去给你倒点热水。”
“不用了。”李丹曦勉强说话,便捂着喉咙,刀割一样疼痛,声音也沙哑。
她还试着坐起来,但很快知道自己不自量力,又躺回去:“发生什么了?”
“你,你……”燕玥楠带着哭腔,“你去挑战……”
李丹曦听的断断续续,仍是一头雾水,便干脆说道:“我失忆了。”
燕玥楠被噎了一下:“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唐照月。”
燕玥楠手里的瓷杯玎珰一下摔在地上:“我是燕玥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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