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曦重新回到城隍庙。
庙门微开，里面黑洞洞的，她推门进去。
一把削尖的铁棍直冲面门，警告之意不言而喻，李丹曦并不慌，用食指和中指拨开，轻咳一声。
里面的人这才点上火。
城隍庙里坐了七八个人，有男人，女人，还有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
李丹曦心想难怪，她若是这些人，也会来这里，白日的贡品几乎要堆到房顶去，几个人从筐子里把鲜果倒出来，啃过的鸡骨扔了一地。
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
她压低声音：“你们为何不敬神？”
“哈哈哈哈哈！谁管的那些？”他们哈哈大笑，“你是这的人？”
李丹曦摇摇头。
为首的是一个壮汉，右眼的伤疤一直延伸到嘴角：“我们只在这暂住一晚。”
“哦，当然，”李丹曦摆摆手，“请便。”
——把城隍庙拆了都行。
话虽如此，那人还是警惕地盯着李丹曦，见她骨架纤细，音调略高，不免狐疑。
李丹曦见状，摘下面具，长发倾斜而下：“我想我们情况差不多，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就在城隍庙。”
“我是姜文天，来自坞岩，”刀疤男报上名号，指了指边上的人，“他们和我一样。”
“李丹曦，”她想了想，“来自昆仑。”
“我们正要去昆仑，听说那里没有沙鬼。昆仑是个好地方，你为什么来这里？”
“听说过西王母吗？”李丹曦谨慎地问道，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和自己并没有来自同一个时间。
“我听说她成道了。”
“大家都这么说，谁知道真的假的？”人群中一个老太太发声。
“就算成道是假，青衣楼可是真没了，”其中一个中年人插话，“我亲眼见到的，门派里八个长老都死了，他们邪功秘法全烧光了，剩下的死的死，逃的逃。”
“那楼主呢？”
“挫骨扬灰了，”姜文天接话，“那老登干的畜生事，死两百遍都嫌轻。”
李丹曦听着：“哦，那西王母还挺正义的。”
姜文天：“那是，要是让尸陀林主或者荣山王成了新神，我们的日子都不好过。”
李丹曦：“你们是为此去昆仑？”
人群中年轻人答道：“听说西王母能让所有人成道——只要潜心修炼。我要是成仙了，就从地府里把我老婆叫回来。”
李丹曦这才注意到他身旁有一个约莫七八岁大的孩子，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瘦弱。
她想了想，从穿越至今，她没有见过任何一个真正意义上飞升的人，这不免让她怀疑这个承诺的真实性。
另外——
“你们来此多久了？”
“约莫一年了。”
“哪有，是三个月。”
“我前几周才到的。”
说什么的都有。
姜文天也意识到：“天杀的城隍，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把棍子扔向神像，后者应声倒地，碎成一块块的，原来是泥塑的雕像，里面是空心的。
他犹嫌不解气，把大块的碎片踏得更碎。
小孩子不解其意，依葫芦画瓢，很快，地上只剩下了一堆难辨原貌的垃圾。
“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姜文天最后说道，他是这里最强壮，也是最果决的一位，充当了领头的角色，“看城隍能怎么着。”
第二天一早，姜文天果然依言，将所有人叫起来，李丹曦看他们收拾好行李。
“姑娘不走吗？”
应该是走不出去的，李丹曦很清楚这一点。
关于这些人，她也有些小小的猜测。
她摇摇头：“我留在这里。”
姜文天也没有阻拦：“我还有妻儿老小，祝姑娘以后平安健康，我等先走了。”
“我送你们一程，”李丹曦披上外套，戴上狐狸面具，“此行恐怕不容易。”
他并不推辞：“多谢。你量力而行。”
此时大约是凌晨三四点左右的样子，昨夜燕玥楠想办法拖了一会儿，燕平淞那边没找上门来。
此时，又是一轮满月，天际隐隐泛白，但整座城市还是笼罩在一片静谧中，姜文天一行人小心沿着巷子往城镇边缘的方向走。
李丹曦几步攀上房檐，居高临下。
燕家的宅邸离这里还有段路，梦仙会亲自现身吗？
她目送着他们逐渐靠近城墙。
无事发生。
越是平静，心里的不安就越来越重。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脚下传来震动，李丹曦跳上另一侧屋脊，俯身躲在屋脊后。
定神看去，是燕镇的居民，不好好睡觉，正拿着菜刀、木棍、钉耙之类的东西从房间里走出。
他们仿佛梦游一般，沉默不语地，每一个人都按照相同的步伐，依照一定的次序，排队走到街上，不多时，规模就已经相当客观。
“李丹曦！”
她听到燕玥楠的声音，立刻从房檐上跳下，顺着声音的方向。
燕玥楠身边还有好几个神色惊恐的人，他们并没有受到梦仙的召唤，应该也不是这里的原住民，但见到这种诡异的情况，被吓得不轻。
燕玥楠：“我想拦住那些追捕的人，但根本听不进去人话，我又在家里找到这些没有跟着跑出去的人。”
她指了指边上一个被五花大绑的老头：“这位情况比较特殊。”
燕玥楠话音刚落，老头大喊出声：“神谕！神谕！你们难道没有听到神的召唤吗！”
“我听到了，伟大的声音！”
“不是，根本没有什么神！”
“所有人都死掉了！”他阴恻恻地转过头，看着李丹曦，“你也是。”
燕玥楠敲了下头，让他安静下来：“受了点影响，但又有自己的理智。我在家的时候翻过了所有的名册，明面上，他是来这里时间最长的——梦仙的影响力随时间的增长而变大。”
“这也和个人意志有关。”她压低声音，“那些人往城墙方向走了，需要我帮你拦住那些人吗？”
李丹曦点了点头：“动静越大越好”
燕玥楠没再多说：“好。”
她转身离开，随后，镇子边缘传来了强大的力量波动，术法碰撞的弧光点亮了整个夜空。
李丹曦问在场的人：“你们有想起来什么吗？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燕镇的吗？”
“这……”他们似乎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我好像想去昆仑来着，怎么会在这里做帮厨？”
“我才离谱呢，你看我这玉牌，之前是青衣楼的大护法，现在在这里给人洗衣服。”
他们又把话题转到李丹曦：“你呢？你和燕家大小姐关系很好？”
李丹曦清了清嗓子：“我已经信仰城隍，八王之战将在这片土地上演绎，唯有我主方可登神。”
她努力演出梦仙傲慢的样子：“所谓异常，皆为神诞。尔等，身为神明的随从，应当深感荣幸。”
“你算什么东西？”
“区区一个城隍，也敢在这大放厥词？”有人冷笑一声，“怎么？其他地方不也有城隍，昆仑还有真神呢，轮得到祂说三道四？”
李丹曦：“呵，愚蠢。”
目的达成了。
李丹曦在他们追打过来以前，隐身于黑暗中。
流言会在剩下的人中传播，我用鸣鸿刀诱你现身，又利用你的好奇，让你第二次出现，梦境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裂开，但是还不够，被你入梦的人会发现这里和现实的区别，在滋生的怀疑中，你还想扮演无上的神明吗？
梦仙，你要如何应对呢？
与此同时，燕玥楠那边。
浓厚的血腥气弥漫在街道，放眼望去，全是断肢残骸，流淌的、粘稠的血和碎肉混合物糊在墙壁上。
燕玥楠面不改色，踩在碎骨上，从居民手中夺下武器，反手把头颅打得粉碎，尸体重重倒下，但来者甚多，姜文天一行人和燕玥楠被睡梦中的居民团团围住。
一边动手，燕玥楠还有闲情雅致安慰姜文天：“没事，我感觉恢复了不少，会解决的。”
“你……”他说不出话来。
“没必要怕我——嗯？担心我杀了你 ，”她笑眯眯地，“别担心，我已经杀过好几次了，不差这一次。”
姜文天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切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他和其他人一样，呆愣在原地。
燕玥楠出手狠极，但面前的人实在太多，再加上那群人几乎没什么行动，她只能维持现状而不能有所突破，好在这群梦仙似乎也在顾忌着什么，居民暂时停下了脚步。
就此僵持。
燕玥楠得空歇了会儿，拨弄了一下地上的半个头颅，叹了口气：“感觉太过火了，会被她指指点点的吧。”
“算了，”她重新站起身，“她也说过‘动静越大越好’。嗯？”
她刚说完，脚底的影子荡漾起来，开始拉长、流动。
燕玥楠：“你来了。”
李丹曦从影子中现身，第一眼先见到眼前的惨状，死人倒是其次的，主要是尸体惨不忍睹，大多被暴力破坏，再加上浓厚的血腥味，她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燕玥楠站到李丹曦面前，挡住视线，脚尖踩住武器，往后一滑，一脚把刀踢给姜文天，然后指了指他：“他们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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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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