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汝倩将画在宣纸上的图样留给了夫郎，便离了家，去寻同乡的刘婆坐牛车，出发去清水镇，因为刘婆今日并不打算去清水镇，汤汝倩便多付了些车费。
牛车摇摇晃晃，日头也渐渐毒辣，到清水镇之后，汤汝倩感觉被晒的快脱水了，立马先牛饮了几壶茶，这才感觉舒服了。
看时辰她来的早了，对付完午饭汤汝倩便去那个巷子口的阴凉处等着，只要徐老一来她就能第一时间看见。
约莫未时，远处驶来一辆马车，那马车精美华贵，细节处都雕了花纹，选用的木料也都是上品，青山书院的马车与它对比简直云泥之别。
此处只是个小巷子，并没有修缮供车马行走的平坦大道，寻常也不会有马车驶过，汤汝倩因这份独特便也多看了几眼，不成想那马车摇摇晃晃的越来越慢，刚好就在此地不远处停下了。
马车上的布帘掀起，从车厢里下来了二三人，其中一人却让她有些发愣，竟是徐老，此外还有一个瘦高女人和一个小女童，两人对着徐老都是一副谦卑模样。
“老夫人，您确定不再往里边走走了？”，瘦高的女人说。
“就在此处停下吧”
待将老夫人搀扶下了马车，那高挑的女子说道，“不如让小石头陪着老夫人解闷”
她话音刚落，守在一旁的小女孩便恭谨的应了声。
“老夫人，小石头陪您一块”
“不用了”，徐老还是拒绝了，被府里的人跟着，她就觉得不痛快，“你们且回吧”
“那还是酉时过来接您吗？”
“嗯”
简单的几句对话之后，马车又摇晃着驶离了陋巷，汤汝倩见徐老独自背着背篓朝她这个方向过来，却一时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看见这一幕，徐老快过来时，汤汝倩还是先一步藏了起来。
原以为徐老是卖技的手艺人，如今看来却并不是那么简单，那马车，还有那服侍的仆从，都表示徐老身份尊贵着呢，还是先假装不知道吧，这样相处也简单点儿，汤汝倩在墙角躲了会儿才出去。
徐老出来摆摊的时间随机的很，不过一般是月半一天月底一天，今日又见徐老出来摆摊的路人立马口口相传，让昨日没来得及求到子曰书的今日赶紧过来。
汤汝倩过来时，徐老身边还没被围满，汤汝倩便先和徐老道了声好，“婆婆，汝倩过来了”
徐老看了汤汝倩一眼，故作不快的问，“怎么来迟了？”
“……”，汤汝倩有口难辩，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一时表情僵硬的愣在原地。
见人成功被她吓着，徐老就不板着脸了，直言道，“小娃娃，刚才躲什么呢？”
“婆婆…”，原来已经被看见了，汤汝倩心松了一下却又怕被老者误会，立马认真解释，“您身份神秘，怕您老不想让人知晓”
“哪有什么身份，知天命的年纪了，无非就是做点儿自己想做的事”
“婆婆豁达”，汤汝倩顺着徐老的话说道，“人生在世几十年，能为自己而活，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便已经是极好了”
徐老因汤汝倩的话笑了几声，主要是在徐老眼里，汤汝倩还太年幼，此番表现便是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嘴里说着过分沧桑的话，有几分滑稽，“你这小娃娃倒是活的比许多人都通透”
汤汝倩之所以会这么说，是以为徐老有年龄焦虑，看来她是误会了，徐老的心态好着呢。
“汝倩肺腑之言，恍惚世事变迁，能坚守的唯心而已，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能做想做之事便好”
“哦？你有何想做之事？”
“我…”，老人家的问题让汤汝倩一瞬间想到了柳文彧，现在要将一切都理清似乎太难，“我还暂时没想好”
徐老又笑了，果真是娃娃啊。
路上行人寥寥，徐老叫汤汝倩写字给她看，并言明字不行的话，她不教。
汤汝倩因为徐老的话还有些紧张，因为她留意到徐老的字体很独特，并不确定自己的字能不能入徐老的眼。
汤汝倩写过一行拿过给徐老看，徐老暗暗点头，字是有慧根的。
汤汝倩见徐老点头，知道这便是达标了，紧绷的心情终于得以舒缓。
徐老也提笔写下一行，妙笔生花，字体既大气又秀美，徐老拿给她看，汤汝倩却说不上来，因为她从来没见过这种字，徐老便给她讲了很多，然后又拿了一些她写下的字帖让汤汝倩回去临摹。
原来写子曰书的字体叫瘦金体，与汤汝倩映象里的瘦金体不同，更难辨认，据说是凤羽最早的一种文字，发展到如今，除了拜神祭奠之外，已经很少使用了，因为与寻常书院里教学的五种字体相比，瘦金体的区别较大，个性鲜明强烈，汤汝倩不太理解，徐老便将每种字体都写在纸上分别细细讲了一下，汤汝倩这才知道她写下的是楷书，而且她还只会这一种，而徐老已经将所有字体融会贯通。
徐老展示出来的功底，简直让汤汝倩佩服的五体投地，有心拜师却被拒绝了，不过汤汝倩不气馁，下定决心要抱紧这根大腿好好学。
人络绎不绝的围过来，有的甚至是从别的乡赶过来的，只为求徐老的子曰书，徐老结束教学，认真投入到行当里，徐老是位能人，汤汝倩在一旁研磨也更殷勤了不少。
徐老写下不少子曰书，汤汝倩见为求这子曰书的有不少是农家老妇为女而求，也有极个别员外家的家婢为主而求，反正是贩夫走卒，各色人都有。
汤汝倩为何会知道，那是徐老在写时，汤汝倩就多嘴顺道的和对方聊了几句。
这子曰书也算是对新人的一份祝福，所以往来乡人对徐老以及帮忙研磨的汤汝倩那都是一副笑模样，对汤汝倩的搭话也并无反感反而非常热情，汤汝倩也发挥了她为数不多的优点，嘴甜！
什么吉祥话吉利话的说了一堆，三五不时的还能得到几颗喜糖，汤汝倩也从中体会到了一番别样的乐趣。
不管是天灾**，还是朝廷苛政，身处底层的人们都能在一些生活小事上自得乐趣，将日子过的如火如荼。
“大娘，为了不辜负您辛辛苦苦养肥的鸡，那祝您明年就能所愿所偿，杀鸡给女婿养身子”
“谢小娘子你吉言了”
将这最后一位只有独女，女儿还身体有疾，艰难议亲成功的老婆婆送走后，汤汝倩看着对方的背影嘀咕了一声，“真好”
“好在哪?”
徐老将笔放下，因汤汝倩的话唠缘故，她被迫听了很多，耳边热闹非常，徐老并不反感，她跑出来摆摊不正是因为无聊吗？
她也听见了那老妇人的话，但可能是经历的太多了，并没有生出特别的感想，听见汤汝倩的有感而发，突然想听听她的想法。
“大概……百姓安居乐业，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徐老却说，“等你阅历多了会看出更多的”
“徐婆婆，你也是为感受这万家烟火来的吧”
要不然汤汝倩真想不到，如此资历雄厚的家底，怎么会答应让一个年迈的老人出来，徐老却不答。
“明日青山书院便开学了吧？”
“确实”，汤汝倩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她与徐老学习的时间并不是很多，汤汝倩又问，“徐婆婆明日还来吗？”
“明日我不来，你且安心求学，学成自会有回报，不要着眼眼前的蝇头小利，因小失大”
“徐婆婆放心，汝倩晓得的”
徐老点点头，虽然只经过两个半日的相处，徐老却看出这女娃娃是个守信的实诚人，刚才的对话中徐老又发现汤汝倩身上有一点难得的仁善之心，如果将来做官，必会造福一方百姓，这才交代了这许多。
“我交给你的字帖好生练习，字练的好了，便可以试着写这子曰书了”
“这么快？”，汤汝倩惊叹。
“快？”
“你是对你自己没有自信，还是想着偷懒？”
“汝倩……还想跟着婆婆多学一点儿”
“两日足以，一月我只过来两日，既然打着我的名号，可千万别丢我的脸”
徐老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让汤汝倩突然生出一阵时间紧任务重的紧迫感来。
“不会，我可以的”，徐老相信她能行，汤汝倩也不会叫她失望。
三言两语之后，汤汝倩也没发现，她刚轻快了不久的心态，又被迫的紧绷着了。
汤汝倩虚心请教，潜心钻研，不知过了多久，抬头看了眼排队乡人还有多少，突然扫到一个眼熟的人，竟是请休了的孟夫子。
汤汝倩盯着渐行渐远的背影看了许久，孟夫子不是病了吗？刚才怎么看起来像受伤了，汤汝倩想着不要多事，却突然想起了孟夫子对自己的“关照”。
“婆婆，遇见一个熟人，我想去打声招呼”
“去吧”
汤汝倩起身准备去追那渐行渐远的人影，却又被叫住了。
“等等”，约莫时间不早了，徐老说，“将东西带上不必再过来了，眼前事了我也该回家了”
“那徐婆婆，下次再会”
汤汝倩将字帖拿起，徐老却将面前装着今日收银推了过来，“这个你也带走吧”
知道徐老是一片关爱之意，汤汝倩却不敢收，“得婆婆指点，还没好好孝敬，这钱是汝倩不敢收的”
“让你收便收，废话真多”，徐老面色不虞。
“汝倩实在不能收”
汤汝倩行了个大礼，转身离去。
徐老被这执拗的后辈气死了，“那这个总可以吧”
汤汝倩一看是乡人给的那些糖，这才喜滋滋的收下了。
私设颇多，架空背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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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一技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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