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个月，青腥门已经招来了一百余名土系修士。
祁一和李霍犹每日教那些修士们练习，在两人循序渐进的督促下他们突飞猛进。
覃樽楚作为灵兽到了一年一度的冬觉之时，陷入了为期两个月的沉睡。
千里之外的边界之地。
沙砾横飞，又碰上了冽雪。天气尤为恶劣，路过行商之人皆不敢靠前，一批一批聚集而行。
偏僻的酒铺由于被漫日黄沙侵蚀而变得摧残，聚集的商旅好不容易见着个有活人的店铺，于是纷纷前来捧场，简陋之余也便增添了几分活气。
“店家，你可有什么流闻世间的风流事？不如说来听听供我们一起热闹热闹！”一行人刚坐下便有人撺掇着店家把什么惊世流俗的传闻奉出。
小二默了默，兴许也同样是太久没见到这么多活人亦想说说话来活跃活跃气氛，于是他便点了头，温上几壶热酒便开始滔滔不绝。
“话说李家宗主这几日是受了重伤，原因自然是那位戚家公子戚枘英......”
“说到这儿，诸位不是本地人，自然不晓得这李芷与戚枘英之间的弯弯绕绕缠缠扭扭，要追溯起源头来，那可就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啊......”那小二开了炭火，火光之中周遭一切都被照得昏暗，郁郁沉沉。
黑洞世界存在的第N年，李芷含金汤匙出生，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李家却被宠成了掌上明珠，然而这位不可一世的大小姐偏偏爱上了一个她这辈子都无法释怀的人——戚枘英。
与自幼集齐万千宠爱的李芷不同，戚枘英自幼父母双亡，经历过被惨无人道的黑色组织拐//卖，体味过万千种绝望，尝食过这世道最污脏的淤泥，辄饮过至亲之人的血泪。
他太苦了，他也曾想这辈子就是跌落尘埃，一生不争不抢安平度过，死于非命与家人团聚也未尝不可。
起码在遇见李芷之前都是这个打算。
可李芷是个与他截然不同的另一面的极端。
她高视阔步，自幼金色光环加持，整个世界的美好似乎都奉给了她。外界一切污脏与李芷毫不相干，她亦站在污脏之外的地方，干干净净，不染一尘。
初次相识，是在李府，威霆宫门匾下。
戚枘英乞讨到了金碧辉煌的权贵门前，刚被门侍吆喝着赶走，却有一位谪仙般的女子路过，轻轻打开了荷袋将金银如数奉上。
他晃了神，那天的太阳很大，以至于他努力睁开眼想要将那人模样刻进脑海，却只是见谪仙逆着光，依稀记着她脸是芙蓉般清丽、是从未见过的陌生单纯。
后来得知，那是自陈归瑜闭关后收下的第一名关门弟子，不过四期，便完美画上了句号的木系李府李芷，李家少主掌权人。
她是刚经历了陈归瑜设下的十八劫难作为结业礼而功成名就返家来了。
随着李芷修为不断晋升，李家也彻底坐稳了黑洞世家第一的位置。
她震古烁今，汗马功劳。
而那些金银于她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却是戚枘英一辈子都无法抵达的高度，于是他当成不在乎，是真不在乎，后来甚至进化成为了仇视。
他恨天道不公。
凭什么有的人一生下来便注定天赋卓绝武功盖世？
凭什么自己一生唯有成为废品，成为那绝对实力的人背景板来以此衬托天与穰之别。
后来两个毫无交集的人又是如何跌跌撞撞发展以致一次又一次拨乱了李芷的心弦的呢。
李芷酷爱骑马，尤其是烈马。
她享受驯服的过程，因为无论怎么养怎么教，畜牲也都只是畜牲。
不依赖一个可靠的主人，凭借它那顽劣的性根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又能惜存到几时呢？
而黑洞里的灵兽都深知这一点所以自然也乐意成为修士的附庸。
当然它们也有“势利眼”的时候——比如它们会根据驯服它的修士的品阶来决定态度，如果处于高阶大概会得到乖巧的灵兽马儿一枚，但如果是戚枘英、祁一那一类的废物土系修士就是被灵兽重点鄙//视的对象。
甚至灵兽还会叫来伙伴一起嘲笑他们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之痴心妄想。
“赤鲟！”
少女尖叫声刺入耳膜，戚枘英是这马场中打扫马厩的普通小厮，他被恶臭的环境闹得心烦，抬眼堪堪对上了红衣女子的那双清澈明眸，她于风中发髻被吹得松散，手却由于极端恐惧而紧紧攥着马的缰绳。
李芷今天出门没带侍从，而她学艺尚未完善，不知如何激怒了灵兽，如此下去唯有死路一条。
那匹被称作“赤鲟”的烈兽似是不要命般横冲直撞，眼看李芷便要由于控制不住而摔下马背却被一道强劲的力量抱住。
戚枘英愣了愣，那双眼睛许久都挥之不去，然后他不怕死地闯进去了。
少年侠肝义胆，衷心赤诚。不沾染任何利益客套，只是秉持着初心与正义将她救于水火之中。
“多谢，公子。”她嗓音有些颤抖，纵使是被自幼当作掌权人培养的佼佼者，此时却也只是个少女，历经生死后的心有余悸与劫后余生还没缓过来。
戚枘英眼底无波无澜，仿佛世间一切都走不进他的心，都与他毫不相干。
戚枘英感受到了这位是土系修士，便以为这人是害羞不善言辞：“戚枘英是吧，我记住你了，日后若有需要，尽管来李家找我。”李芷最后深深看了看戚枘英腰间挂着的铭牌向他挥手道别。
假的，一定是假的。
戚枘英这辈子都不会信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妙事，他自然也没有把那位什么少主放在眼里，只是那双明澈的眼睛，他大概是将要终生难忘了。
他继续打扫着发出腐烂气味的马厩，没了光环照耀，他恢复了无人在意的状态。
戚枘英勾出一抹嘲笑：“这世界真是......有够弱肉强食的。”
赤鲟那日是由于嗅到了敏蜜而诱发他进入失控状态甚至不惜伤害他至亲之人。
“李小姐你是很闲么？”在戚枘英第四次被李芷拦下时，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我当时说过了我不需要，倒是李小姐就没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了？”
他语气很冷淡，毫不在意的语调像是对两个极致陌生的人。
李芷不是那种上赶着贴冷面的性子，这一下子生气了数日。
后来戚枘英那边出现了变故，养他长大的师父被暗下杀手，他没能护住任何人。
是啊，他不过是区区一个土系修士，连他自己都无法保护，就算是知道了凶手也只能四处逃窜躲避。而又能做什么攀高枝的美梦呢？
所以，只有活下来......活下来，就什么都有了。
戚枘英跪在李府，从露白东出到霞光隐匿。
整整两天，没有丝毫挪动的意思。
“哟，戚公子没有别的更重要的事要做吗？怎的却跪在这里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李府如何对不起你。”李芷声音尖酸刻薄，毫无隐藏的示威奉还曾经的耻辱。
“李小姐，曾经是我不识好歹，如今戚某只想得到一处庇护之所，还望小姐看在曾经生死一线之际的交情大发善心应允。”他嗓音多了悲伤，由于长时间不说话而生涩。
李芷皱了皱眉，有些愠怒，语气依旧是不好：“想留在我身边，你够格么？”
土系修士，生来便注定被万人踩在脚下，一生注定平庸无所事事。
戚枘英嘴唇发白，刚刚挺拔坚韧的身影却似乎被击溃般变得脆弱。
李芷终是于心不忍，点了点头进去，踏进府门的那一刻，她高傲地回头睨了他一眼：“还不快跟上。”
戚枘英怔愣一瞬，随即有些不适应地站起，缓缓走进了似是虚幻的世界。
“以后你当我的陪练，我相信以我的能力让你到达土系巅峰是不成问题的。”李芷看着他皮笑肉不笑。
她知道他的尊严不折，理解他的高傲仙骨。
所以，她要带着他，一起走一条康庄大道，一起迎接来自胜利的洗礼。
练了不过三年，李芷这种天赋机绝的修士便已经抵达了木系初阶，而戚枘英修为未增。
依旧是个废物土修。
黑洞里也有新年的习俗，不过今年的春节比往年的还冷些，整个黑洞都充斥着寒凛，仿佛要击垮一切裸露在外的事物，将它侵蚀抽源，摧毁其内核。
除夕那天李家都会赶会百里之外的西边旧城旧址守岁，因而三年来除夕节都是戚枘英与看不真切的朦胧月影共度的。
今年的除夕李府中与往年一样，他们早早就离开了院里，包括那些自身阅历愈发高深的仆人也被一同带走了。
戚枘英从来不在乎，也从来没有争抢。直到他收到了一封信。
“你父母双亡，是李芷家干的。”
戚枘英正于脑海描摹昨日认真伴他左右的少女侧颜——乖恬美好。
看见这句话后脑子沉了几分，手也顿了顿，眼底多了些冷峻。
他不傻，他是个理智人，不会那么轻易相信空穴来风的消息。
他转眼把信纸撕了，然后看着偏西方向的天空，蓦地陷入沉思，手上的土系修士标志不知不觉间散去，他毫无察觉。
突然炫彩的烟火于空中绽开，他脑海里回荡着的全是李芷素日对他的毫不吝啬的夸奖。
“戚枘英，你很厉害的，真的。”
烟火消散，寂静夜空重归于平寂，他脑海里全被李家少主占据，他心脏漏了一拍，理智不争气地争夺不回一丝一毫地盘，他随着那份思念野蛮生长，横冲直撞，横亘于他胸口。
看来明年须得申请一下一同前去喽，他想。
也不知道李少主那么小气许不许。
－人真的要学会孤独自进，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换了个文艺书名（见简介）
想多更，但太瞌睡了，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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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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