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乔醒来时，人已经回了沈府。
床头摆放着碗汤药，隐约还冒着几分热气。
门口是王铁柱跟沈玉说话的声音隐约传来。
沈玉要回军营，得过两日才会回来，他在安排王铁柱跟周叔照顾好沈乔。
沈乔浑身发软，并没有多少力气，也没有起身，他就听着外头沈玉的离开，才懒洋洋的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沈娇娇，你在吗？）沈乔在心里喊：（你这次撑住了多久？）
沈娇娇没有回应，就像当初沈乔唤不来他的时候一样。
沈乔猜想，他估计又是消耗太多，灵体又支持不住了。
也不知道这次沈娇娇见了李莲舟都说了什么，弄得他醒来后，心里也跟着闷闷的，有些难受。
突然……
突然就有点想见谢景行了。
懒洋洋的起身，沈乔直接喊了王铁柱进来。
“你帮我去汝南王府送个帖子吧。”
王铁柱应着，临时时还叮嘱他记得喝药。
沈乔懒洋洋的挥挥手。
待得在床上彻底缓了过来，他才端起床头还有些温热的汤药喝了。
王铁柱大抵是怕他觉得药太苦，还在床边放了点点心跟小青桔。
沈乔拿过青桔拨了两个缓解药味，外头就周叔就端着吃得走了进来。
“之前听铁柱说你醒了，估摸着你也饿了，就立即给你送点吃的过来，少爷现在吃点吗？”
沈乔朝那些碗里都看了看……
不是很油腻，但没有合胃口的。
“不想吃这些，一会吧。”
周叔笑叹：“少爷，你不是你肚子里的那位也要吃啊。”
沈乔：“……”
下意识的摸着肚子。
周叔劝他：“你身体本来就弱，饮食上还是得吃点，这都是江太医给开得药食方子，能调解脾胃，对你跟小少爷都好。”
“小少爷，都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怎么就小少爷了？”沈乔咕哝着。
周叔听到了，笑意也浓：“男孩女孩都好，只要是你的孩子，侯爷都会喜欢的。”
沈玉啊……
一想到沈玉这辈子可能要么是娶不了亲，要么就只能娶个不爱的小门小户平民百姓，沈乔心里的感觉就挺复杂的。
再看看周叔拿来的那些吃的……
沈乔轻叹着，还是给盛了碗烫。
“周叔，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日侯爷带你回来的，你昏睡都快两天了。”
沈乔楞：“我睡了这么久吗？”
“可不是吗……”周叔轻叹：“少爷，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江太医昨日来给你把脉，都再三叮嘱，你这身体可再禁不起了，你说你这要是出了事，留下侯爷一个人让侯爷怎么办呢？”
沈乔心虚，没敢再问这方面的话了。
他估摸着他这次会昏睡这么久，可能还是跟他一体双魂，又叫沈娇娇占了主导权有关。
无声一叹，沈乔几口将汤喝了，又问了另一个他关心的问题。
“周叔，我之前睡得太久，都不知道外头怎么样了，还有……还有那个金科状元，李莲舟，他怎么样？”
“少爷还想着他呢？”
沈乔轻叹：“说起来，我那天明明在菩提寺，也不知我大哥怎么会把我带回来的。”
“侯爷是收到消息听说你晕倒在菩提寺才匆匆赶过去的。”
晕倒啊……
沈乔尴尬了。
他估计他晕倒的那会正是跟沈娇娇交替主导权的时候吧？
“少爷，不知你是什么时候认识那位状元公的？”
“嗯？”
“少爷对他似乎十分看重。”
“他……很重要吧。”沈乔想起沈娇娇人生最后的经历，下意识的回答周叔：“他是道光，也是个希望，我答应了人，要护他周全。”
“这可怎么护？”周叔微微摇头：“他如今身在朝堂，是文官状元，少爷你是将门之后，自古以来文武相斥，虽说你是皇上金口封的郡王，可在那些手握兵权的将领眼前依旧只是个黄毛小子而已。”
“我知道，但如果可以还是想尽量护他，至少，我平安一日，就要护他一日。”
沈乔记得，他在沈娇娇的记忆里，曾看到过，在沈娇娇最后的那段时光，是李莲舟在拿命护他，直到身死，李莲舟都还不忘给化成骨灰的沈娇娇做安排。
这样的人，值得。
“咳……！”
“谢世子！”
门外，突然有声音传来。
沈乔惊愕，急忙起身去开门。
外头，谢景行站在这里，精神略欠，面色苍白，那神色活像是刚刚丧偶时的，瞬间就让沈乔下意识的害怕又有点懵怔。
“谢……谢景行，你怎么了？”沈乔伸手扶他：“脸色这么难看，生……”
谢景行扶开沈乔的手。沈乔瞬间愣了一下。
“你让人送帖子给我，就是想让我过来听你说李莲舟对你如何重要的吗？”
“你……”沈乔似乎猜到什么，却又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
谢景行紧锁着沈乔的眉眼，回想着他刚刚过来就听到的话。
李莲舟很重要。
他是阿乔的光，也是希望。
“阿乔，你告诉我，是不是不论我如何做，都比不得李莲舟对你重要？哪怕……哪怕只是一半也比不上。”
“你……你怎么这么问？”沈乔懵怔，心里也莫名的有些发慌。
可他还是冷静下来认真思索谢景行的这个问题。
“李莲舟跟你……你们不一样，没办法相提比论的。”
“是我不能跟他相提比论吧……”
“谢景行……”
“我还以为你让王铁柱去请我过来是原谅我了，原来……原来又是我自作多情了吗？”
“什么原谅？你做了什么需要我原谅？”沈乔一脸莫名，本就低落的心绪，叫谢景行这么一弄，瞬间更是抑郁得难受。
“也是啊，或许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原谅我，一直这么吊着我欲擒故纵也是为了报复我当初对你做的那些事情，可是阿乔，我当初虽然对你做得太狠，也是我身居高位想要我死的人太多，你那时又周旋在谢云凡跟谢褚安之间给他们出谋划策，因为这些的种种因素混杂在了里面才造成了那样的局面，可当我知道真相，知道当初在破庙是你救我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我想去秦楼馆找你，可你那时已经被李莲舟给带走了，我找了你三年，他就带着你躲了三年，等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油尽灯枯了。”
“你……”
沈乔呆住了。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重要的事。
“我那时虽然恨不得杀了李莲舟，但我没有动手，他是自己自尽的，在将你的骨灰交给谢燕的时候，他就自尽了，往后余生那么多年，我一直都在忏悔，我找遍了天下高僧各方术士，甚至于我还问过巫族巫师，问到过沈玉的亡灵，却一直都没有寻见过你，六十年我一直都在愧疚，好不容易重来一次，这一次我没有像上一次那样人事不知，我看到你了，我相信叶霓凰没有骗我了，可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无法弥补曾经的一切，还是让李莲舟一出现就成了他的光？
谢景行的话似完未完，却让沈乔瞬间白了脸色，下意识的后退两步。
他拉开自己跟谢景行之间的距离。
原本只是抑郁的心绪在这一刻，却突然达到了顶峰。
“你……说得都是真的……你也是……”沈乔难以置信：“你也是重生回来的？”
“是。”谢景行很肯定的回答他：“我回来了，我来找你了，弥补我曾经做错的那些事。”
沈乔的心，突然间就往下沉去。
“阿乔，我……”
“原来你当初说的弥补，是这么一个意思。”
沈乔彻底懂了。
为什么自己刚开始时并不认识他，却张口叫他万公子，他不觉得奇怪。
为什么自己当初一心想要将叶霓凰撮合给万三千那个男主时他也不奇怪。
为什么谢景行口口声声说着弥补，又能弯得那么快他自己都不奇怪了。
追根究底，是沈乔自己以为的一切，跟谢景行所认知的一切都不一样。
谢景行要弥补的人是沈娇娇。
他回来找的人也是沈娇娇。
“是我……”沈乔声音哑了：“是我傻了……”
“阿乔……”
沈乔眼神逐渐冰冷：“谢景行，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重生回来要弥补的，你喜欢的，都是因为你曾经所做的一切，所对不起的那个认吗？”
“你……”沈乔心里猛地一紧：“你对现在的这个我，究竟是有几分的发自内心的喜欢？”
谢景行不知此话何意，却依旧回答认真。
但这答案却让沈乔的整个人瞬间像是被冰冻了起来一样。
他道：“我于你之前便曾说过，始内疚，忠于本心。”
七个字像一把刀，冷不丁地就刺进沈乔的心口。
让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房间里突然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连屋里的周叔还有外头的王铁柱都被两人的对话给震惊得如同见鬼了似的。
“我明白了……”沈乔忽地吸一口气。
谢景行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预感比她撞见沈乔跟李莲舟私会还要让他不安。
“你走吧，以后别见我了，我也不会见你了。”
谢景行瞳孔猛地一缩。
沈乔已经被过身去回避他了。
“你既然也是重生回来，那有些事，你也应该知道，既然都是重生的，但这样的重生并不是对任何人都有意义。”
“阿乔……”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辈子，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会护着李莲舟一天，这个不可能改变，一辈子都不可能，除非我死。”
“你！”
“至于你，上辈子救你的人，是发自真心的想救你性命，但我救你，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的，我跟他不一样，你也不一样。”
“阿乔……”谢景行想要伸手拉他：“如果……如果我说我不介意李莲舟在你心里的分量，是不是……”
“但我介意。”闭紧了眼，袖子里他的五指死死拽成了拳头。
“谢景行，我们好聚好散吧。”
下午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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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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