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叙白呆住了。
窗外有幽光照进,打在秦绪脸庞上,描勒出那张造物主精雕细琢过的脸,他平日给人的感觉都过分严厉,很大程度取决于工作需要,可褪去那层伪装的皮囊,秦绪这张脸,很难不让人起妄念。
而这张脸,现在与书叙白仅仅只相隔一个下巴的距离,近在眼前。
他意识回归,慌忙爬起,逃也似的钻到床另一侧,将头一蒙:“我,困了......”
书叙白躲在被子里,心跳声大到刺耳,扑通扑通,像定时炸弹。他头一次讨厌作为人体的基本生命表现,但凡秦绪此刻离他稍微近点,恐怕就得露馅。
正常的生理反应迫使他将自己蜷缩起来,避免被察觉端倪,在将今日的工作方案在脑中过了一遍后,他才如愿恢复了正常,强压住身下的灼热,这体验并不好受。
果真,他就不该答应秦绪同床的请求,抛开正常情况,谁会和一个本该老死不相往来的前任同床共枕,还是第二次!
若是恨透了彼此,还能在打得你死我活后,互不打扰,安稳度夜,可偏偏他贼心不死,妄图贪食那一丝柔情,惹了个引火烧身的下场。
自作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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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客户端那边出一份......”
一大早秦绪就在办公室处理起了工作电话,他早餐向来没有吃热食的习惯,一是麻烦,二是没时间,和书叙白一样,是近乎偏执的工作狂,于是随手拿了块儿法棍随便啃啃,同时给自己冲了杯美式。
书叙白坐在客厅,他也不是个爱吃早饭的主儿,于是乎两人间的氛围显得异常奇怪,明明是该充满温情的家,此刻却跟办公室并无差别,各忙各的工作,彼此不搭话。
干巴巴的法棍,苦涩的咖啡,随处都充斥着冷冰冰。
秦绪站在玄关镜前系领带,但不知是工作的繁重,还是手法生疏,今日愣是打了好半天也没打出个花样来。
他站在镜子前,半天没挪一步,仿佛和领带杠上了。
“要我帮你吗?”书叙白最终没忍住,虽然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领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极为私人的物品,在很多时候是两性关系里亲密程度的代表,它的暧昧意义让其本身在一些场合,会赋予不同的功能......
给人系领带,这本就是一件亲密晦暗的行为。
尤其是,对象是自己喜欢的人。
秦绪不置可否,直接慢悠悠举起手臂,那领带就这么凌乱地搭在他脖颈上,跟随衬衫鼓起的胸肌晃荡。
眼神清白,可行为却风流博浪。
这太犯规了。
书叙白喉结滚动,心虚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耐心解开了那条被秦绪凌虐泛皱的领带,从旁边的抽屉里挑了根更适配今日穿搭的款式,衬衫是沉稳却不张扬的酒红色,格调高级,书叙白选择那条gucci暗纹真丝领带,放大了他的压迫感,又增添了几分禁欲。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你很会挑。”
书叙白试图通过眨眼的速度来掩盖慌张,低头红着脸怯怯“嗯”了一声。
他不经常系领带,那会让他产生被束缚捆绑的错觉,不可避免激发他潜意识里的躁动,让注意力一整天都放在饰品上,困扰至极。程医生说,这或许和他的并发强迫症有些关系,同样的,这点也体现在他不爱戴任何饰品上。
那枚戒指,是个例外。
不知是不是错觉,书叙白感到秦绪的呼吸,比方才快些,以至于他指尖好几次都不经意地擦过他的胸膛,点点温热,似小猫挠尾。
书叙白手起手落,快刀斩乱麻地打好领结,后撤回到自己的安全领域,他像是从一场酷刑里解脱出来:“好了......”而后逃回电脑跟前。
他的眼神,实在算不上问心无愧。
秦绪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惊慌失措的背影,这让他想起什么,动物世界里雄狮放走那只势在必得的兔子,因为那早晚会是他的。
都是玩人心的千年聊斋,他要是再分析不出什么,往后就不必坐谈判桌了。
他看了看镜子里书叙白亲手打上的那个领结,别致独特,是少见的范韦克结。
“等我回家。”
秦绪关门前,故意道。
门猝然关上,书叙白指尖悬停在键盘上方,他的工作脑袋,显然渲染崩溃,宣告死机了。
-
林政在消失数天后,意外地来了公司。
他为近期的乌合在网络上的风波而来,这理所当然。
“什么意思。”秦绪打量着他递过来的u盘,不明所以。
两人前些天还在游轮上出手,这会儿却没俩没事儿人似的。
“看了不就知道。”林政大刀阔斧往沙发上一坐,掏出手机。
“上次,sorry啊。”林政翘着腿,状似漫不经心,“是个误会。”
他主动提起,不想两人因此事生了嫌隙,秦绪那会儿是真起了秋后慢慢算账的狠劲,可过去这么多天,该消的气也全消了,书叙白好心帮忙,本就是他善意而为,为着他的心意也该到此为止才对。
“自己和小白说去。”秦绪没搭理他,给了个十分中肯的建议。
“行,我和他去说——”林政故意拖长尾音。
接通u盘,是一个未命名的文件夹,秦绪点开,看到里面的内容后,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下,风雨欲来。
“怎么样,死而复生,稀不稀奇?”连林政都对这件事感到震惊。
文件夹里所示的,正是那个早已死去,书叙白传闻中的白月光——杜预。
里面的照片并不像是陈年旧照,反而一眼就能看出是近几年的状态,也就意味着,杜预可能根本就没有死,或者说,杜预的身份死了,但这副躯壳还没有。
秦绪的声音压抑而沉重,全身都释放出危险的气息。
“哪儿来的。”
提起这个,林政一时间变得难以启齿,含糊道:“自己人。”
秦绪这个人向来谨慎,现如今面对这件事上,他更不可能轻轻放过,追根究底:“你要我自己查吗?”
林政拗不过他,语速极快,囫囵道:“许盛言。”
这三个字仿佛烫嘴,叫秦绪反应了半天,才察觉出他说的什么。
“照片是在国外拍的,他之前在美国西部一个小镇采风时偶然记录,原先也不认得这人,后来我翻他u盘,无意找到的。”
秦绪皱眉:“你在查他?”
意识到手上这份资料很可能出自当事人不知道的情况下,秦绪对他有些头疼。
“怎么,我飞去日本替你查书叙白的事你小子忘得一干二净?”
“......”
被林政反呛一口,他脸黑得更厉害了。
林政:“域名查了吗。”
“虚拟账户。”
事发当天,公关部第一时间就查了那个“不知名玩家”的信息,可惜一无所获,但同时就确定了,这件事绝非简单的造谣风波,而是有人在背后刻意为之,有备而来,滴水不漏。
林政递给他手机。
“这条帖子是早晨八点新发的,换了个ID,你看语气和逻辑,熟不熟悉?”
这条顶着“乌合前员工”身份的网民,今早放出一系列所谓“书叙白剽窃员工创意”的爆料,站在打工人的角度,在网上博了不少同情。
“查查他的IP吧,可能会有惊喜。”
林政常年混迹娱乐圈,处理舆论风波是一把好手,现在乌合的这批舆情好手几乎都是从他手里出去的,娱乐圈里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对他来说,这种事儿两周一小见,三月一大见,不足为奇。
都是聪明人,话不用说太明白,查一查自然水落石出。
“谢了。”秦绪拷贝内容,将u盘递还给他,两人虽对各自那点事儿如数家珍,但平时从不挂在嘴上说,只是作为好友好心提醒他,“劝你尽快还回去,有恃无恐不是这样用的。”
涉及个人**,秦绪言尽于此。况且,他一直觉得,许盛言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温和,某些时候,他甚至能从对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林政将链条挂在手指上绕圈把玩,顿了顿:“我俩没可能。”
“......”
秦绪无言以对。
-
书叙白坐在密密麻麻的档案记录前,几乎快把自己的前半辈子翻了个底朝天,排查了身边所有人,将答案一一从心底划掉后,那个最不愿提起的可能,孤零零伫立中央。
几经犹豫,他最终拨通了秦绪的电话。
那头很快接起。
“在开会。”声音很低,透过听筒不疾不徐地传来。
书叙白踌躇片刻,说:“我可能知道造谣者是谁了。”
那头失声了几秒,见不到反应,在一阵脚步声后,声音再次响起:“我现在一个人。”
“杜预。”书叙白坚定地又重复了一遍,“是杜预。”
仿若天雷劈中两人,这个名字,在今日第二次出现,带来洪水猛兽般的灾难。秦绪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不自信的抖动:“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书叙白深吸一口气,克制住情绪放慢语速,试图将接下来的话变得容易些:“秦绪,接下来我说的话,字字为真,你可以相信我吗。”
他听见了电话里带着些失魂落魄的声音:“好。”
书叙白重新整理了语气,将措辞在脑中过一遍后,说了句毫不搭边的话:“我来乌合,全因杜预。”
秦绪捏紧了手机,眉目如渊:“你什么意思。”
“八年前,我和家中起了些矛盾,决定自己单干,那时候我爸身边有一位投手,因为和其意见相左,两人合作很快告吹,后来他找到了我,此人正是杜预。”
“那时候我没什么钱,仅有的资金全部投了进去,你知道,年轻那会儿,我并不是个能和人和平共事的好伙伴,所以一开始也没打算同意。”
书叙白言语平淡,没有起伏。
“但有次我资金出了问题,差点就要原地解散,多亏他帮助,才渡过难关,于是我接纳了他作为合伙人的身份。起初,我们合作很愉快,创收顺利,头部厂商甚至一度想要招收我们,他也不过多干预游戏方面的业务。”
“但渐渐地,他开始插手我的领域,改变了公司运营目标,我那时并不懂得调和,因此闹得差点分家走人的地步,问题最终出现在某次,他背着我偷偷做了新项目的招标和投资,而我对此事全然不知,最终没能谈拢,那项目也不了了之......”
“Bridge,是么。”秦绪打断了他的话,“那个项目,是《Bridge》。”
《代号:桥》的国际发行命名。
书叙白讶然:“你怎么会......”
秦绪的叹息从听筒传来:“小白,我说过,我查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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