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叙白站在门口,高高瘦瘦,甚至称得上单薄,他的衣品很好,衣摆绕过腰间垂下多余的部分,随意搭在胯部,像是封面模特。
似乎是方才的电话商讨出了什么,他倾身凑到同事身边在嘱咐些什么,但话说到一半,却突然顿住。
和坐在主位的秦绪,目光交汇。
两人间的空气好像有一瞬凝固。
书叙白大方一笑,礼貌得体:“秦总,段助没通知我您要来,抱歉让您等这么久。”
秦绪一直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周围人都瞧出了些尴尬。
CDO忙招呼着大家落座,所有人都陆续安置后,却没人敢坐秦绪身边,大家觉得,那得是林政或高煜明这样的人才能坐的位置,而如今场上,只有书叙白符合这个要求。
于是,旁边那把空着的红椅便落到了他头上。
其实每个人之间预留的位置很充足,甚至可以再坐下一个人,不存在互有打扰的情况。
“叨扰。”书叙白的声音在身侧落下,温柔儒雅。
他躬身下来,非常自如地和秦绪平视。
可能太久没听到这个声音了,秦绪有那么一瞬觉得有些陌生,陌生到可以在心底掀起一丝痒意。
他并不是个勇敢的人,没有外人看起来的那般威严,比如从方才等待书叙白的那二十分钟里,他就想离开了。
直到此刻,这个想法在心中的感觉,愈发强烈。
而身旁这个人,从始自终冷静得,甚至有些不合乎常理,秦绪觉得自己在他身边,仿若透明。
秦绪端起那杯倒好的干红,一饮而尽,喉间滚动的力道,像是要把什么想法与**,嚼碎了吞进肚里,不至于浮现露馅。
见对方没有搭理,书叙白只是笑笑,默然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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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有合作方在场,但真正谈到工作的时候却比较少,好多重点提要段虹那边早已交给他看过,书叙白和他们,说得也是客套话多。
秦绪说得少,吃得也少,只随意夹了几筷子面前的翡冷翠——准确来说,在他记忆里,那道菜叫“拍黄瓜”。
江市口味清淡,番茄西红柿都能炒成甜口的,加上,书叙白是闵港人,不吃辣,这是桌子上唯一一道辣菜。
一旁的合作方见秦绪不怎么动筷,还以为他端着架子,忙不迭献上殷勤给他左右推荐,但在得到几次挫败后,便铩羽而归。
水晶餐台静静旋转,一盘水煮鱼刚淋了热油,铺着满满一层花椒与干红椒滋滋转到秦绪面前,入鼻顷刻激起唾液腺雀跃。
紧接着,血旺、双椒兔、鱼腥草、小煎鸡......连着几道川菜纷沓而至。
每一道都是按照他的口味来点的。
秦绪抬头去寻,门口一个男子正和应侍交耳吩咐着什么,原来是方才和秦绪说过话的那位CDO。
秦绪记得他,之前在老高手底下做事,和自己似乎籍贯一处。
刚燃起的心绪正于高空盘旋,又顷刻失重。
意识到身后有目光,CDO回看过来,在座位上轻举酒杯,朝秦绪一敬。
秦绪客套一笑,旋即消失,余光不可避免地扫过身侧,有一道身影正与周围人聊得热络。
书叙白端着酒杯,和几个合作商侃侃而谈。
他突然放了筷子,一时失去胃口。
桌上身份够格的,无一例外都在秦绪这吃了闭门羹,此时,余下些个不上不下的,也不敢乱和他开口。
他一个总部董事长,在自家餐桌上落了单。
讲道理,秦绪从未苛责过员工或施以任何坏脾气在众人面前,只是他对待旁人那副雷厉风行的手段,和不苟言笑的模样,叫人望而生畏。
而书叙白就不一样了,虽说他也是囚鸟的总负责人兼CEO,但大家对他,似乎就显得平常心许多。
坐在他旁边,几乎是门庭若市,奉承的酒一杯接一杯。
书叙白的父亲曾是闵港一位赫赫有名的地产商人,房产潮盛行那几年,书氏在地产界炙手可热,后来因身陷党争一夕没落,连带妻子也死于非命。
家人,财富,名誉,曾经拥有一切的书叙白,失去这一切也只需要一个夜晚。
最终只在报纸上留下寥寥几笔。
若非乌合的橄榄枝,他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重返业内。
不论是虎视眈眈的同行,还是未除干净的党羽,都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
只是在外人眼中,这些行为不过是情理之中的恩情,毕竟,秦绪当年拿到的第一份天使投资,曾来自书氏。
而知晓这些内幕的人,就明白秦绪为何对囚鸟始终不甚上心,面对这样一位身份特殊的人,他大可以假装不记得那份基金,没必要帮他趟浑水。
贵人多忘事,大家谅解的。
可秦绪不仅记得,还还了恩,给了他机会,在知情人士们看来,已经很讲义气。
……
所以书叙白这样滚过泥地的人,大家总带上了亲切的滤镜。
虽然多数人并不知觉,这只是潜意识里,对美好事物凋零的庆幸,庆幸这样的人,也终究和自己一样是个寻常人。
而秦绪这样从沟壑走到山巅的人,应该是浑身带刺的,那些所有未经允许,叩响门扉的人,都会被利剑封喉。
两者一相对比,明眼人都能看出谁更好接触,谁更好走门道。
等秦绪回过神来,香槟杯已经举到了跟前,那张藏在透明液体后的脸,显得动人心魄。
“秦总。”书叙白端着笑容,“我敬您。”
这杯殷切的酒,终于还是轮到了他面前,连带着桌上一种人等,都站了起来。
“您随意。”而后,书叙白打算一饮而尽。
瑰丽的灯光下,照得屋内富丽堂皇,一派觥筹交错的景象,充斥着酒气蔓延,秦绪瞥过他有些发红的后颈,突然按上他的手腕。
“我不喝酒。”
书叙白茫然看着他,目光却落在一旁那杯几乎见底的干红杯里。
不是不喝酒,只是轮到他时,就不想喝了。
好吧。
“云南曼松。”秦绪推过面前的一盏热茶给他,“试试。”
这一举动引得桌上其余人也看过来,原本那些个吃了闭门羹的人,此刻才恍然大悟,方才竟是走错了门道,没能投其所好。
纷纷换了茶盏,效仿起来。
秦绪的印象里,书叙白的酒量并不好。
他偶然想起在意大利的某年秋天,被当地同学邀去自家酒庄,在那位浪漫幽默的意大利人忽悠下,最后昏了三天不省人事的糟糕经历,为此,还缺勤了一位十分难搞的教授专业课。
后来,还是两人屁颠屁颠从中超购置了大批食材,靠着神秘的东方美食力量,惊得没这位吃过什么好东西的教授直呼:“zio pera!zio pera!”
才让两人那学期免于挂科。
但事实上,那三天里,秦绪只是在等书叙白,意识清醒。
这样的人,到如今也能和旁人推杯换盏,面不改色,只在不为人知的衣领下,悄悄红了脖颈。
桌上,突有什么闪烁,在秦绪眼前一晃而过。
“那便以茶代酒了,秦总。”书叙白接过那杯温度适宜的热茶,轻仰而尽。
无名指上,一个造型别致的铂金戒隐隐闪耀,随动作忽明忽暗。
秦绪心里,突然像扎进一根刺。
那并不是用作装饰的造型,显然经过使用者精心挑选,甚至可能是亲手设计的产物,这样的款式,在市面上并不常见。
所以秦绪无法说服自己,那只是一枚戒指,仅此而已。
有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将他捆绑住,所有要宣泄的话语,统统没了宣之于口的理由。
这么多年,每当他将要说服自己,去迈出那一步时,这根刺总会如鬼魅般出现,给他当头一棒。
仿佛在告诉他,你的努力,不值一提。
情敌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留下的痕迹,会成为书叙白的心瘾,此生挥之不去,即便,秦绪这个满分答卷,摆在他的面前。
电话是在这时候响起。
秦绪拿了手机,匆匆出了思南厅。
桌上,那几道新上的川菜,还没来得及被人品尝。
-
不一会儿,经理叩响了房门。
“打扰了,叙先生。”他的身后跟着两名应侍,推着酒车,仅从外观就能看出其价值不菲。
书叙白轻声询问:“有什么事吗?”
经理微微鞠躬:“秦总说他有事处理,无法陪各位尽兴,特意交代我将他私藏的慕西尼拿来给大家赔礼。”
酒架上,三瓶红头leroy蜡封完整,沉稳端重地静候启封,像是古典油画中走出的绅士。
人品如酒品,从一个人喜欢的酒里面,往往便能看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在少爷们的风月圈里,曾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要是谁你给你开leroy你就从了他吧。
道理并没有官方印证,只是少爷们拿来博美人一笑的趣谈,想通过展现稀缺资源来表达对追求者的爱意,这是富二代们,惯用的暧昧手段。
曾经的书叙白也不例外。
只是很久之后,他才明白一个道理,千金难买我喜欢。
书叙白转了转手中的长脚杯,红色酒液晃出幽香,他的目光已被方才的酒局催得迷离,看向那杯喝下去必醉的慕西尼,又抬头,看到人人手里,幽红的酒杯。
三瓶天价leroy,放到商场上,也不过是应酬的工具,只有当少爷们赋予其意义时,leroy才能成为爱情的代名词。
书叙白突然觉得,恋爱经和生意经,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不过是庸人自扰。
zio pera是意大利人常说的一种口语,多用于表达强烈情绪,可以理解为“woc”“omg”这一类的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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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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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leroy慕西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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