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杂货铺关门后，二人躺在椅子上休息，平时装零钱的铁盒里如今里面堆起了一个小山丘，大部分都是五毛一块的零钱。
张兰在边上数钱，数到最后，她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甚至都以为是自己数错了。她把钱放好，又从头开始数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整整三十块钱。
三十块！
那可是之前自己一个月的收入啊，现在一天就赚到了。
张兰开心道：“姣姣，三十块！我们今天赚了这么多钱。”
鞠姣姣也跟着笑的眯起眼睛：“我看到啦，兰姐你今天辛苦了。”
“哪里的话，我就是算算账，找找钱。咱们杂货铺最大的功臣可是你哦，不仅找到了一个位置好的店铺，这次又带回来这么多货品，就那个盲盒，有个小孩子一下买了10个。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呀？”
“就是一些小玩意，挂在书包上，或者摆在家里看。”盲盒经济可是风靡21世纪的大生意，有一些特别稀有的款式更是能卖上天价，靠这个发家的公司都已经上市了。不过鞠姣姣带回来的盲盒都是一些大众IP，不是那家公司设计的，她担心20年后，有人在商场里买不到玩偶，回家一翻柜子，里面竟然有个一模一样的“妈妈珍藏版”，那就真的要出问题了。
“对了姣姣，还有个事情，今天下午有个小女孩来找过你，就是你教的那批小孩里面的一个，好像叫章铭。”
“啊！”鞠姣姣突然想起，本来跟她们约定明天要上课，章铭应该是来提前交作业的，但是自己接了十七中代课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跟她们说，明天的课怕是上不成了。
怎么把这个给搞忘了，今天得通知他们一声才行。
鞠姣姣抄起手电筒就要出门。
“姣姣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一下章铭，很快回来。”说着，人就已经没影了。
好在这个县城的住宅分布比较集中，家家户户住的都不算远。
她通知完章铭，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自己私下里给她们补课终究不是个事，最好能想想办法把她们送进十七中上学。她今天观察过，虽然学校里女生不多，但是零星还是有一些的，说明学校不是不收女学生。
那只能是学费或者是章铭家长不乐意送孩子上学的原因。
该怎么把她们送进十七中读书呢？
她想着这回事，就没仔细看路。就在这里，突然从路边滚出一个小石子，正好停在她脚底下。
鞠姣姣结结实实的踩了上去，差点摔个踉跄。
“对不起，您没事吧？”一个小男孩跟刚才的石头一样，突然窜了出来。
鞠姣姣走近了，发现这个男孩她白天见过，就是因为作弊被抓到教导主任办公司的那个男孩。好像是叫——
“王子奇？”
“是你？”
王子奇也认识她，是那个教历史的老师，但是他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了。
石头是他踢的，本来想上来道个歉，但看清楚是学校的老师后，他又退了回去，蹲在墙角接着玩石头。
“我是你们的代课老师，你叫我小鞠老师就行。”鞠姣姣学着他的样子，蹲在他旁边，“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
王子奇不答，反而翻了个白眼问她：“你除了会教历史，还喜欢当家庭调解员呐？”
鞠姣姣一个弹指敲到他的脑壳上：“嘿，你这个臭小孩，谁让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很痛哎！”王子奇揉揉脑袋，嘟囔道：“被我爸赶出来了。”
“哦？为什么？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鞠姣姣一脸八卦。
王子奇无奈：“你能不能收敛一下看笑话的神情？”
“还不是因为前段时间模考，我考的一塌糊涂，”王子奇蹲累了，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把我老爹气的够呛，让我在外面待着反思。”
如果说有人生来就有天份，那他绝对生来就没有学习的天份。看数字看久了就像是蚯蚓在爬，爬着爬着就给他绕晕了，更别提看那些古诗古文，读都读不通顺，还指望自己能背下来？
简直是开玩笑。
他王子奇对学习根本就没有兴趣，他也不想上学。
“你不喜欢学习，那你喜欢什么？”
喜欢什么？他喜欢画画，写意、工笔，素描、水墨，他喜欢在白色的纸张上面挥洒画面，那些线条，色块好像有灵魂一样，能掌握住他的手，控制他下笔的方向、力度和快慢。
但是父母觉得这个是偏门，画画没出息，一直逼着他学习。逼着逼着，自己的反骨就出来了，越让他学，他越不想学，到最后演变成看到课本就厌烦的程度。
王子奇一脸沮丧：“我喜欢画画，可是光我喜欢没用。”
“我问你个问题，”鞠姣姣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我现在让你去买一瓶酱油，但是你看到了一瓶饮料，特别想喝，恰好手里又有余钱，你是不是可以买一瓶可乐？”
“什么意思？”
鞠姣姣拿出一个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圈，然后划成不同的几块：“这个大圈是你的时间，吃饭、睡觉、喝水、学习、画画、玩，你爸妈让你学习，并不是让你的圈里只有学习。同样，你喜欢画画，但是你的圈里也不可能只有画画。”
“学习并不会影响你去干别的事情，虽然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但是只要你能合理利用好自己的时间，那你就完全有余钱买一瓶可乐。”
“尤其是绘画，需要观察生活，需要产生灵感，书里有山川湖海也有宏伟建筑，说不定能给你带来更多的帮助。”
进十七中上课前，她翻过初中的课本，比现代初中课本的难度降了不止一个档次。上课听一半，平时写写作业，考试的时候随便发挥也不至于只考20分。
她也没想着让王子奇能变成大学霸，但是他的水平都差到这种程度了，随便听听课，分数都是质的提升。
学习变好了，父母一高兴，兴许还能支持下他的爱好。
世上很多事情都是一个圈，恶性会循环，良性也会循环，自己该说的话都说了，至于能不能跳出这个圈，就看王子奇自己能不能想通咯。
“子奇，爸喊你回家，咦？这位是？”
王子奇回道：“她是我们学校的老师。”
“老师您好，我是王子奇的哥哥，平时在学校劳烦你们多多照顾子奇，但是他如果调皮捣蛋你们就直接揍，不用顾忌。”
自称是王子奇哥哥的男人举起拳头，一拳砸向王子奇的脑袋，但是快要挨到时拳头换成手掌，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他笑的开朗，一口白牙显得笑容格外灿烂。
王子奇嫌弃的拍掉他的手：“别摸脑袋，长不高了。”
鞠姣姣跟凑热闹一样，也摸了摸他的脑袋，嘱咐道：“你快回家吧，老师也回去了。”
“等一下！”
王子奇抓住鞠姣姣的手，说道：“老师，太晚了，你自己回家不安全，不如让我哥送你吧。”
“没事，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走几分钟就到了。”
王子奇悄悄推了一把他哥，“哥！你赶紧的，晚上黑灯瞎火的，怎么能让小鞠老师自己走回去呢？”
“小鞠老师，我送你回去。”
鞠姣姣看向两人，那副坚定地神情让她只得接受：“好，麻烦你了。”
夜色如墨，零星亮着几盏昏暗的路灯，青蛙呱呱的声音分布在道路两边的农田里。
王子凌的声音伴随着起伏的青蛙叫声在鞠姣姣耳边响起，两道声音此起彼伏。最开始的时候，她还是能耐心听的，比如他做自我介绍——
“我叫王子凌，会当凌绝顶的凌。家里人期盼我能成为人中龙凤，一览众山小。”
比如他介绍自己的弟弟——
“子奇他其实不笨的，就是年纪到了，有点叛逆，他不听家里人的话，还是得麻烦您多教导他。”
但当他开始侃天侃地时，鞠姣姣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回应了，因为看起来，他似乎也不需要自己做出回应。
“小鞠老师，你知道蝌蚪是怎么变成青蛙的吗？青蛙在水中产卵，卵孵化后形成蝌蚪，过一段时间后，蝌蚪会先长出后肢，尾巴仍然可以辅助游泳，直到前肢逐渐发育成熟，尾巴完全消失，蝌蚪就会变成小青蛙...”
鞠姣姣打断他：“子奇哥哥，我到家了。”
前方正是张兰杂货铺。
“哦哦好，”他摸摸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我好像话说的有点多，小鞠老师见谅，我就是看不得场面冷下来，怕你又没有话题说，所以就啰嗦了一些。”
“哈哈没关系，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眼见王子凌背身离开，鞠姣姣正打算回杂货铺时，冷不丁的从旁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子奇...哥哥？”
四个字被他拆开玩读，尤其是哥哥两字，绕着唇舌打了个圈，吐出来时带着惊讶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怒意。
“秦贺？你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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