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是被腕骨处传来的剧痛唤醒的。
每一次颠簸,冰冷沉重的镣铐碾磨着皮肉,仿佛要勒断骨头。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不清,只有一片晃动着的暗红。
皮革味和马匹的腥气肆意地钻进鼻腔,混杂着一股浓郁香料味。她动了动,发现手腕被镣铐紧紧锁住。
沈鸢,大靖朝沈相唯一的嫡女,姿容绝代,清冷孤高,却天生病弱,是一本她曾在深夜随手翻阅的古早女尊话本里的炮灰女配。
而现在,她成了她。
就在昨夜,她的母亲沈相在朝堂上最大的政敌,当朝帝姬,终于对她这个沈家唯一继承人下了毒手。
一场精心的设计,伪装成流寇的死士,精准地伏击了外出祈福的她……
原著里那个“沈鸢”被在西域辗转贩卖,因为一身傲骨受尽凌辱,最终无声无息地埋骨在这片异域的土地之下。
她闭上眼,浓密睫毛剧烈地颤抖着,沾上了一点湿意,强迫自己必须冷静下来。
马车似乎驶入了某个极其热闹的所在,喧嚣声,说话声明显大了起来,速度也慢了下来。
最终,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后,彻底停住。
车门猛地被从外面拉开,“出来!”一个带着浓重异域腔调的声音响起,冰冷且不耐烦。
沈鸢被一股蛮力拖拽着,踉踉跄跄地跌出了马车,汗水瞬间浸透了她的里衣,黏腻地贴在背上。
街上的男男女女,穿着样式奇特而鲜艳的衣袍,很明显的西域特色,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扎在她身上。
那些目光在她苍白的脸、纤细柔弱的身形上反复扫视,有贪婪,有觊觎,惊艳,还有迷恋。
“叮铃……”一股银铃声传来。
抓着沈鸢手臂的那个人,身体猛地一僵,那手突然松开,沈鸢本就虚软的身体彻底失去支撑,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预想中的撞击并未发生。
一只修长漂亮的手,稳稳地托住了她即将触地的手臂和身体。
沈鸢惊魂未定地睁开眼。
那是一张极具冲击力的脸,浓烈得如同西域炽烈的阳光,五官深刻,浅金色的眸子,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与浓烈的兴趣,牢牢锁在沈鸢的脸上。
是一个妖异的西域美人,如西域的黑珍珠一般,泛着红润艳丽的光泽感。
大靖的男子大多害羞内敛,她从未被人用如此直接、如此具有侵略性的目光审视过。
眼前的少年唇角缓缓勾起,露出尖锐的虎牙,带着一种天真的邪气。
“这位姐姐……”他笑意更深,拖长调子看着沈鸢,“怎么掉进我怀里了?”
随后他那只原本托着沈鸢手肘的手,极其自然地滑到她不盈一握的腰侧,另一只手臂则穿过膝弯强势地把她抱起。
沈鸢被带到了少年的宫殿,少年原来是西域的王子斯兰。
周围装饰都金灿灿的,处处都是华贵的珍珠,黄金的饰品,彰显着主人尊贵的身份。
“你就是他们从东边带来的美人?”少年的声音像带着好奇,视线直勾勾落在沈鸢脸上。
沈鸢刚咳过,唇色泛着病态的淡粉,过长的睫毛低低垂着,她本就生得极美,是那种江南烟雨中养出来的、带着易碎感的清冷,与西域的浓艳热烈截然不同。
斯兰早就听说姐姐从东边绑了个重要人物,还说能要挟大靖的丞相,让他过来看着点,可他一看见沈鸢,就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她太好看了,他却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像雪凝成的,柔柔弱弱碰一下都怕化了。
“你叫什么名字?”
沈鸢抬眼,声音很轻,却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沈鸢。”
“沈鸢,”斯兰把这两个字在舌尖转了转,觉得比他听过的所有名字都好听,“我叫斯兰,以后我护着你,没人能欺负你。”
他说这话时,眼睛亮亮的,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热情和直白。
沈鸢看着眼前人的目光,突然福至心灵。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抚上少年蜜色的脸颊,指腹蹭过他光滑的皮肤,又微微凑近了些,和他几乎要挨到一起。
声音软得像浸了水:“斯兰,你真好。可这镣铐太沉了,磨得我手腕疼,能帮我解开吗?”
少年的脸“腾”地红了,他以为沈鸢会是很高傲的那种女子,显然没料到沈鸢会突然亲近,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应:“能、能。”
他转身就跑,连姐姐“不许松铐”的叮嘱都忘得一干二净,没多久就举着钥匙回来。
他整个人蹲在她面前解镣铐,动作也小心翼翼的,生怕碰疼了她。
镣铐解开的那一刻,沈鸢腕间的红痕露了出来,斯兰看得眉头直皱,立刻让人取来西域最好的药膏,亲自用指腹一点点替她揉开,动作轻柔温和。
第二天清晨,斯兰提着羊奶酥来看她,沈鸢看向他,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斯兰,我听说西域的男子马术都极好,我能看看你骑马吗?”
斯兰心中一喜,他最得意的事情就是骑马。
在草原上赛马时,连他的姐姐骑马都比不过他。
“当然能,我现在就带你去!”他拍着胸脯应下来,又想起姐姐的叮嘱,“要看好那女子,别让她单独乱跑”。
他心中左右为难,眼珠转了转,凑近她笑道,“不过姐姐身子弱,地上风大,不如我带你一起?坐在我前面,你还能看看我们草原上的好风景。”
沈鸢微微颔首,没有拒绝。
斯兰立刻乐颠颠地跑出去准备,没多久,他牵着一匹高大的白马回来,马鬃打理得油亮,还系着漂亮的红绸带,马鞍上铺着厚厚的软垫,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
他先翻身跃上马鞍,再弯腰伸出手:“来,我拉你上来。”
沈鸢搭着他的手,被他轻轻一带就落在了前侧的软垫上,几乎是坐在他怀里。
斯兰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说话时气息拂过她的发间,还能听见他胸口传来砰砰的心跳声。
他双手穿过她身侧,攥紧缰绳,声音里满是雀跃:“坐稳了。”
白马轻快地跑了出去,斯兰怕颠着她身体吃不消,起初只是让马缓行,一边走一边给她指远处的羊群和盘旋的鹰隼:“你看那只鹰,是我养的,可以飞好久好久,可聪明了。”
沈鸢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清朗的声音混着马蹄声,忽然觉得这西域的风都柔和了许多。
“跑快些吧,”她轻声说,“我想看看你说的好马术。”她抬头看着斯兰,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斯兰眼睛更亮了,吆喝一声,白马立刻扬起腿,像一道白色的闪电冲了出去。
原来柔和的风瞬间变得凌厉,卷起沈鸢的发丝贴在脸颊上,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身前的马鞍,却不料这时白马突然踩到一块石子,猛地颠簸了一下。
沈鸢惊呼一声,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几乎是本能地,她双臂一收,紧紧搂住了身后的斯兰,脸颊恰好撞在他颈窝处,带着淡淡的丁香气息钻进鼻腔。
斯兰被她搂得一僵,下意识勒紧缰绳,白马应声放慢脚步,渐渐平稳下来。
直到马蹄声恢复平缓,沈鸢才松开手,脸颊泛着红晕,转头看向他,眼里还带着未散的惊惶:“你没事吧?刚刚有没有被我勒疼?”
斯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方才她搂住他的那一刻,软香温玉撞进怀里,她的发丝蹭过他的脖颈,带着微痒的触感,心跳像是被疾驰的马蹄踏乱了节奏。
他甚至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香气,比草原上所有的花加起来都要迷人,将他的心都扰乱了,他刚刚差一点都要忘记怎么骑马了。
他看着沈鸢担忧的眉眼,突然觉得这颠簸来得正好。
迎着少女的目光,斯兰的脸也慢慢红了,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连耳上的银环都要被烫热了。
他胡乱地摇摇头,声音带着点哑:“我没、没事,鸢姐姐你没事就好。”
后来白马慢悠悠地走着,斯兰却觉得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怎么都静不下来。
他偷偷低头看她,阳光落在她白皙的侧脸上,皮肤细腻得几乎透明。方才她搂住他的触感仿佛还留在身上,温热而柔软。
原来被她抱着是这种感觉,让人怪……舍不得放开的。
斯兰抿了抿唇,浅金色的眸子里荡漾着柔软的情愫,他好像……更喜欢她了。
从那天起,沈鸢和斯兰宛若恋人一样亲密,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起出门,一起骑马,甚至晚上斯兰还要勾着沈鸢,依偎在她怀里要她摸头抱着才能入睡。
某个午后,斯兰照例枕在沈鸢腿上,手指玩着她的发丝,享受着沈鸢有一下没一下的爱抚。
他闻着她发间淡淡的香味,忽然抬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姐姐,你不开心吗?”他明显能感觉到她不开心。
沈鸢垂眸看他,少年的眉眼格外浓艳漂亮,带着全然的信赖,她知道回家的机会可能要来了。
指尖轻轻梳过他柔软微卷的发间,声音轻得像叹息:“没有不开心。只是……小兰,我们这样日夜相守,没有名分,对你是委屈。”
他眨眨眼:“我不觉得委屈啊,能和你在一起就好。”
“可我觉得。”沈鸢的指尖停在他的发上,眼底的忧郁更重了些,“在我们大靖,男子与女子相守,需得有三媒六聘,明媒正娶。我如今这样留在你身边,很对不起你。”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语气认真又温柔:“若是能回去禀明父母,以正礼来迎你做正君,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唯一要共度一生的人,那才不算委屈了你。”
斯兰猛地坐起来,浅金色的眸子亮得惊人。
他姐姐后院里有好几个侍君,从来没听说谁是“唯一”的,沈鸢居然要娶他做正君,还是唯一的那个?
他猛地坐起来,攥住她的手:“那我送你回去!”
沈鸢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他这么快答应,而且如此干脆。
斯兰从怀里摸出半块玉佩塞进她手里,那是他的护身符。
“我让最可靠的护卫送你,他们会护着你到家。你别担心,我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娶我。”
他怕沈鸢不信,又急忙补充道:“你一定要回来啊,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斯兰是被沈鸢用最隆重的礼节娶走的。”
沈鸢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怀疑,只有纯粹的期待。
她把玉佩攥在掌心,冰凉贴着皮肤,指尖却微微发颤,不敢再看他,只低声应道:“好,我一定回来。”
队伍出发时,斯兰站在原地不停地挥手,直到再也看不见沈鸢的身影。
他还攥着沈鸢昨晚送给他的红玉耳坠,心里甜滋滋地盘算着:等沈鸢回来,他就要告诉所有人,他是沈鸢用三媒六聘、风风光光娶回来的正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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