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林涟完全没想到,他和秦升竟然以这种情况,再次相见。
林涟内心五味杂陈,数不清的回忆在他的脑海中回荡,除了回忆,更多的是痛苦和难堪,他撑着头,只觉得脑子撑得难受。
与秦升分手的那一天,简直是林涟人生中最底谷的时刻,那时候,他一个人,提着两箱子的行李,踏入地铁。
忽然之间,他看到了秦升来找他。
当秦升不顾一切奔向他的那一刻,他没忍住,红了眼睛。
如果那个列车的门晚几秒关上,如果那时候秦升真的赶上了那趟地铁的列车……
林涟觉得,他一定会哭出来,求求秦升一定不要离开他。
可惜,那一切都是无用的假设,在地铁列车的门关上那一刻,林涟就明白了,此后,他与秦升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两人就是两条平行线,估计再也不会有交集。
林涟坐着地铁,换了两条线,坐了近两个小时,终于到了地铁终点站。
他拖着行李,从地下来到了地上。
与市中心的繁华不同,这里靠近郊区,显得很偏僻,四周都是三四层楼高的城中村。
可以这么说,地铁站是这里最现代化的建筑。
林涟在这里租了一间房,房间在三楼,是一间看起来很破旧的一居室,但却塞了两张床,他把行李放进房间之后,房间里显得更拥挤了。
林涟把行李放好,来不及整理衣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来到床边,这里有一个桌子,桌子下面是小冰箱,上面放着一个电磁炉和一口小锅,林涟从冰箱里拿出他昨天做好的面条,放锅里煮到软烂,再打进两颗鸡蛋,放点酱油和青菜,最后再把这锅面条倒进保温盒。
然后他拿了一个塑料袋,把保温盒装好,带着保温盒快速下楼,挂到他的电车挂钩上,开车,离开这里。
开了有三四公里,他终于到了目的地——一家大型医院。
林涟在医院的旁边的小摊上买了一小袋橘子,放在那个放饭盒的塑料袋里,熟练走上电梯,来到医院的住院部16楼。
林涟和前台护士打了一声招呼,转身去了他要去的1608号病房。
这个病房离前台很近,住了有六个病人,林涟走到最靠近窗户的那个病床旁边,把保温盒和水果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
病床之上,躺着一位面容憔悴,型如枯枝的女士,其实这位女士才四十多岁,却被病痛折磨得比隔壁床的七十岁老太还憔悴。
“来啦。”那女士看到林涟,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林涟说:“妈妈,今天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其实,好与不好,也就那样吧,只是不想要林涟太过担心,李月,也就是林涟的母亲说道:“今天比昨天好一些了,病嘛,慢慢治疗,该好的还是会好的。”
“嗯。”林涟应声道,他知道母亲的情况在一天天恶化,但他看到母亲还有活着的信心,他便好受一些,“来吃午餐吧。”
林涟打开保温盒,给了李月一双筷子,她这个病,只能吃一些清淡的容易消化的食物,每天要不吃粥,要不吃煮烂的粉面,李月也不抱怨,只是一口一口慢慢地把东西吃完,吃完了还要夸奖一句儿子煮得真好吃。
“吃点水果吗?”林涟问。
“好啊。”李月回答。
林涟拿了一个橘子,拨好皮,分成一瓣一瓣的,递给李月,李月吃了两片以后,就说吃不下了。
林涟:“那就放在这里,想吃了再吃吧。”
“放久了不好吃,小涟,你帮我吃完吧。”
“好吧。”林涟说。
吃完了剩下的橘子,李月说:“小涟下午还有课吗?”
林涟顿了顿,说道:“没有呢,怎么了?”
“这样啊,”李月说:“上次那个和你一起去音乐节的男孩子呢?既然没课,你就约人家一起出去玩一玩呗。”
林涟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知道了,我先去洗碗吧。”
他从李月手中接过筷子和保温盒,去清洗区清洗干净,再放回塑料袋里。他又回到病房,对着李月说道:
“我刚刚问了他,他说下午也没课呢。”
“那太好了。”李月一听,笑着说:“小涟,最近你是在是太辛苦了,正好可以去放松一下,哎呀,你钱够不够呀?”
“够啦,我们两个去逛一逛,也花不了多少钱。”林涟赶紧说。
“那好吧。”李月说道:“赶紧去吧,不要让人家久等了。”
“现在才中午呢,就赶我出门,那么不想要我陪你吗?”林涟无奈地说。
“那你去买杯奶茶,坐着等人家吧。”李月说:“这里病气沉沉的,你身为年轻人,坐在这里也不好。”
“好吧,好吧,我都听你的。”林涟说:“妈妈,要是你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打我的电话哦。”
“嗯嗯,知道了,你快去吧。”
林涟从医院出来。
可他并未如李月所想的那样,去找同学,而是骑着电车去做兼职送外卖。
这是他所能找到的,工作时间最灵活的兼职了,可以兼顾他生病的妈妈,同时还能赚到钱。
他没有告诉妈妈,他已经退学了,还和男朋友分手了,因为他不想让她担心,于是他尽自己全力去粉饰一切。
事情的起源,源于几个月前的一次周末。
那天,他父亲带着钓鱼道具出门,开始周末日常钓鱼。母亲在家煲汤,还嘱咐父亲要早点回来,父亲说好。
可是没过多久,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那天父亲没有回到家,第二天,他才得知父亲失足落水,永远不能再回家。
经历了这场打击,他妈妈生了一场重病,可是没想到,还有更大的打击在后头。
紧接着,他父亲的债主找上了门。林涟知道父亲在一直做生意,可是却不知道他欠了那么多钱,家里的房子和车都被抵押了出去,终于还上了大部分的钱。
林涟恳求那些债主,等他妈妈病好了以后,一定会还剩下的钱,债主们见这小子口袋里确实没几颗米了,只好答应了林涟的请求。
林涟暂时松了一口气,可是他却知道,家里已经无法供养他读完剩下一个学年的大学了。
他想过要兼职,可是他根本无法在学习的同时,兼顾生病的母亲,同时还要打工养家,他失眠了一夜,最终做出了选择。
林涟心里想,既然他再也不能上学了,那么,就和秦升分手吧,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他也不想作为一个累赘,在秦升身边苟活着。
只有分手,才能维护他在秦升面前仅剩的尊严。
妈妈在医院里住了一年,最后,医生委婉表示,剩下的时光在家中和亲人一起渡过吧。
就这样,林涟带着李月回到了那间狭小的城中村出租屋里。两个人靠着林涟每天送十几个小时的外卖得来的工资活着。
李月再也没有问过林涟关于学校的事情。林涟没明说,但李月那么聪明,也应该已经猜到了答案。
就是这样,李月继续活了三个月。林涟很开心,那时候医生对他说李月可能只剩下一个月了,没想到李月还能多活两个月,而且从医院出来后,李月的精神状态似乎有所好转了。
林涟安慰道:“妈妈,可能要不了多久,你就能自愈了。”
李月笑了笑,说:“希望如此吧。”
又过了不久,准备到了李月的生日了,李月忽然对林涟说:“小涟,生日那天,我想吃蛋糕。”
林涟顿了顿,说道:“吃长寿面可以吗?”
李月摇摇头:“我想吃蛋糕,小涟,就答应妈妈一次吧,好吗?”
林涟最后还是买了一个四寸的果莓奶油蛋糕,蛋糕表面有着用有色奶油画的兔子,看起来很可爱,兔子也是李月的生肖。
“哇,谢谢。”李月看到蛋糕,很是高兴,“这个蛋糕看起来很贵的样子,哎呀,其实也不用买这么精致的蛋糕,去便利店随便买个小蛋糕就可以了……”
李月说着说着,却不见儿子回应她,她抬起头,看过去,却发现林涟的泪水已经挂满了整张脸。
李月说:“怎么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哦,你要开心一点啊。”
林涟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唔,对不起。”
他拿过蜡烛,一根根插进蛋糕里,再拿打火机点燃蜡烛,“我去关灯。”林涟说。
顶灯关闭,蜡烛像星星似的发光,林涟给李月唱了一首生日快乐歌,等到了吹蜡烛的阶段,李月说:
“小涟替我吹吧。”李月摸了摸儿子的头发,低声说:“我只有一个愿望,我希望小涟不要恨爸爸,小涟的后半生要快快乐乐,顺利平安。”
这块四寸的蛋糕,李月只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剩下的都被林涟吃完了,毕竟他们那里的冰箱太小了,不好放下这些蛋糕。
蛋糕是公认的糖油混合物,可是林涟吃起来,只觉得充满了腻味和苦涩,可是他不敢在李月面前表现出来,也舍不得偷偷丢掉,只能一口一口吃完。
吃完了,李月要休息了。睡觉前,林涟千叮万嘱,说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叫醒他,他就在隔壁床。
“知道啦,你怎么那么唠叨。”李月撇了他一眼。
林涟心中苦涩,希望李月真能听进去他说的。
不知道是不是摄入了太多糖分,这晚上,林涟睡了一个深沉的好觉,醒来后,太阳已经升到了房顶上。
林涟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才慢慢爬起来。
“妈妈,起床了。”林涟揉着眼睛说。
李月没有回应他,只是平躺在床上,神色安详。
林涟意识到不对了,他拍了拍李月的肩膀,叫她的名字,李月只是像油画的主角,安静的躺着,却不给予任何回应,林涟赶紧打了急救电话。
李月被拉去了医院。不久,医生宣布,她已离去几个小时了。
林涟觉得天都塌了,难道是那个蛋糕的原因吗?早知道真不该给她吃那个蛋糕。医生说不是,和那个蛋糕没有任何关系,是她的身体问题,这是早晚的事。不知道医生这么说,是不是希望林涟不要那么自责,可是林涟做不到。
他拖着疲惫和自责,办理了剩下的手续。但伤痛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林涟埋进心里。因为没多久,父亲的债主催上门了,问他什么时候能还钱。林涟咬咬牙,说他会很快找到一份正式工作。
在李月离去后的第四天,林涟去工作,他去了工地搬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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