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朝雾中若隐若现的远景，沙漏和网格空间从面前散去。
数据维度快要解除的时候，丛黎感到有什么静态的东西像有知觉一样盯着她。这种来自未知的凝视让她确信BOSS以一种不明手段在操纵着新展。
她面无表情，朝那个未知的凝视比了个鄙视的手势：“下作。”
数据维度，解除。
……
家族大楼第八十层。
那个被称作“BOSS”的老人手掌心里的新肉不再生长。
他面前的屏幕上，主系统新展机械地向他汇报：【目标已脱离数据空间。】
苍老的男人眼皮骤然抬起，露出大面积的眼白来。
“怎么做到的？新展，你果真和她联手了？”他厉声质问道。
新展却像个死机的人工智障一样不理会他的质问，继续报告：【李念已脱离数据空间，根据形态判断，李念有82%的可能被封存入意识琥珀中。】
意识琥珀……
看来，数据维度解除多半是因为那个混血。
老人冷笑了一声，脸上却露出恶狠狠的神情，嘴角像鹰爪一样上扬。
不管怎么样，他的诅咒控制已经发动，就一定会得手。
这是他十拿九稳的事。
当仿生人芯片成为她的植入体，她就会因为被污染而失去异能。
[不属于自己的能力就重新还回去。]这是诅咒的核心。
这个咒言通过控制新展再控制李念进行“数据融合”来完成。
只要她的异能消失，那么她就是瓮中之鳖。仿生人芯片带给她的增益绝不会比异能来得多，她势必会被困在家族大楼，毫无反抗之力。
后续只要解决那个棘手的混血就足够了。
新展继续报告道：【BOSS，已为您打开第79层监视器镜头。】
苍老的男人看向屏幕。
……
面前的场景重新回到家族大楼，刺目的探照灯和转动的鲜红色光线一起朝丛黎涌来。
大楼内部，安保人员拿着护盾穿着光学迷彩衣，正朝第79层而来，在他们前面是机器护卫，警笛声呼啸着，缠绕在他们的腿脚上，每往前踏一步，尖锐的声音就像水波纹一样荡开一次。
和警笛声一起响起的还有普通电梯系统发出来的哔哔声，粗犷而颇有重量感的声音在电梯井里回荡，示意着所有电梯已经暂时停用了，只有安保人员使用的特需电梯还在运行。
离开数据维度后，场景变得更为复杂，那些不小心被卷进来的直线国度的线段居民们早就不知所踪。
而经过“数据融合”后，苍术的芯片也从她面前消失了。
现场的活人只剩下她和柳负越了。
仙人球新展在数据世界里无法离开。
至于李念，她被柳负越的“意识琥珀”封存了起来，只留下一块不规则的石块。
李念的意识琥珀看起来比之前她那个意识盒子要简陋得多，就像从野外随手捡来的石头。或许是因为柳负越发动异能时紧迫无比，没来得及设计琥珀的外观。
不过，也多亏了柳负越的“意识琥珀”。
之前李念已经把自己的意识彻底放入数据维度，就算带走她的身体，仍然无济于事，因为正如她自己所说的，“我会以数据的形式永远活着。”
柳负越将李念的意识用琥珀封存起来后，她的意识就从数据维度脱离出来，连带着身体也一同封印在琥珀中。
丛黎捡起那块不规则的石头。
她把李念的意识琥珀放进储存空间的时候，有点恍惚，仿佛见到了从前还在盒子里的她一样。
她也曾是这样可以被人捡起来揣进兜里的存在。
她把李念的意识琥珀藏进储存空间里：“你暂时跟着我。”
就像当时她捡起解体爆炸的苍术，把他的芯片带在身边一样，现在她又捡起被封存起来的李念。
不仅是为了在李念那里获得情报，更是为了李念的生命。
她和李念是立场不同的两方，但在某些时刻，她可以和李念统一立场，比如在面对那个BOSS时。
更何况，她和李念之间的关系远远不止拥有同一个敌人那么简单。
“谢谢。”她对柳负越道。
柳负越别过脸，他小声又小声地回答道：“你没事就好。”
大楼的安保系统加强了警戒级别，不仅是大楼内部，外部的飞行器和作战飞船也开始像黄蜂一样围绕着大楼。
隔着一层落地窗，丛黎看到了大楼外部闪烁着红色制暴灯的作战飞船。
丛黎转向柳负越：“你进傀儡。”
柳负越向她点了点头。
丛黎暂时把柳负越藏进了储存空间。
然后，她毫不掩饰地看向天花板钢板上正向她转来的监视器。
监视器的镜头在检测到她之后，飞快地闪烁起了某种强光，紧接着，和监视器相连的机枪调转方向，瞄准了她。
她看到黑洞的枪口中子弹脱膛而出。
子弹旋转着飞向她的每一帧动作都清清楚楚。
苍术的数据融入了她的意识后，她发现她的动态视力大幅增强了。她可以追踪快速移动的物体，从而发现并躲避危险，环境中任何细微的变化都能被她感知到。
但这并没有让她感到一丝一毫的兴奋。
她只觉得愤怒。
因为这是苍术的数据。
他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他才形成不久的自我意识像一阵风一样消失了。
天花板各个角落里的机枪都对准了她。
最先出膛的那一发子弹裹挟着一道劲风，向她袭来。
紧跟而来的是从四面八方向她扫射而来的火力。
高速旋转的子弹摩擦过空气，几乎有细微的电火花嗖然爆裂，从不同方向窜来的子弹在空气里划出轨迹细线，纵横交错地编织出一张密集的蛛网。
她在向她飞来的好几路子弹面前，坦然地站立着。
“下次见面就送你上路。”
她看向监视器，眼神阴沉，仿佛透过监视器镜头看向后面的那个人。
身体肌肉猛然发力，强劲的爆发形成一股冲击，她的身形腾挪，几乎在瞬息之间从蛛网的包围圈里冲出去。
击空的火力刮擦出令人不适的声音，像生锈一样
丛黎离开热武器包围圈后，立刻发动量子隧穿，以难以捕捉的速度穿行离开。
大楼外部旋绕着的作战飞船和自动飞行器接到了指令，制暴警示灯和探照灯同时闪烁起来。
密密麻麻的飞行器马蜂群构成了城墙，角度和射程之内所延展开来的攻击领域宽阔如河流，在空白的夜空里盈满，直到将城市上空属于霓虹灯的光线完全遮盖。
耀眼的火光在她身后爆开。
所有的火星子和碎屑都在往前追她，铺天盖地向她的方向扑来。
而她穿行在其中，风声在耳边呼啸。
在动态视力中，那些星火像浮尘一样从她身边慢慢坠落。
她任由自己顺着火力包围的裂隙中滑落。
他永远存在于她的身体中。
每一次视力光感分析，每一寸肌肉舒展，都会带有他的痕迹。
再见，苍术。
她的身影消失在张牙舞爪的热武器包围圈里，如同流沙从沙漏的玻璃通道里落下。
大楼下方，城市中悬浮的广告牌上流光溢彩的光线迷失在夜色里，令人眩晕的光斑和作战飞船上醒目的标志交杂在一起。
不知从城市的哪一端开始放烟火，遥远地呼应了大楼周围那群飞行器发出的嗡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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